人生就像一场人来人往的舞会,没有人陪你跳完所有的舞曲,却会教你不同的舞步。我最爱的外公于2017年11月25日14时49分超脱了疾病的纷扰,长眠于世,在他人生舞曲之终走的非常安详,他教会我的舞步也融入我心神之间,将陪伴我一生。
他是我们的外公,又是我们的 一叔公。小时候表妹问我们,家里长辈那么多,有二叔公,也有四叔公,那一叔公是谁啊?外公外婆都笑了,辈份中哪有一叔公这个称谓,要算起来外公是老大,那按理论上称呼,一叔公就是外公吧!之后我和表妹爱称外公为一叔公,在我们心中,和外公的关系就如‘一叔公’这个昵称一样那么独一无二,充满爱。
以往,我总对孩子是为了生命的延续嗤之以鼻,但这几天我对‘传承’;‘延续’一词有了更深的感悟,审视自己,身上看到了太多‘一叔公’留下的积极影响和人格烙印。我明天就要来送这位最爱的老人最后一程,带着不舍和无处安放的悲伤,我来分享‘一叔公’留给我的传承吧。
我喜欢炫耀一件事情,就是我外公外婆都是清华大学毕业的,而且我外公-一叔公会5国语言(英,日,德,俄,韩),73岁开始学电脑操作,最终可以使用专业软件编辑视频,这些都不容易学却样样学的漂亮。他一生都将学习作为乐趣,有着很强的学习驱动力。外公的对学习的热爱也耳濡目染,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我们,只要我们在看电视时看到一个生僻或多意字时,他就会搬出厚厚的辞海来考我们,同时给我们讲讲这个字背后的意义。在我们刚读小学时,他给我们几个孙辈办过简单的有奖知识大赛,让我们孙辈体会学习带来的成就感。同时,一叔公也时常提醒我们学习是一件艰苦的事情,需要耐得住失落和挫折,说他年轻时为了可以查阅外语科学文献,每天都记忆外文词典里200个单词(是500 or 100?我记忆模糊了),哪怕第二天忘记了一大半,却依旧要坚持不懈的背新的温习旧的,直到可以轻轻松松查阅多国科学文献。现在我在往培训师的道路上前行,不仅将学习新东西作为乐趣,也将这样学习驱动力分享给更多人。同时,我内心时常提醒自己,学习是件每日生活中自然而然的事情,要珍惜时间提升自己。也没有什么是想学学不会的,即使再难。
我们的一叔公还非常热爱生活,作为思南路长大的‘大少爷’生活是十分丰富多彩,他热爱看书&看杂志,看电视连续剧,京剧,越剧,旅游,吃美食,打太极,上网,整理资料,参加同学&战友聚会,还乐于交新友(我三阿姨补充:没有什么是外公不喜欢的)。对于我们几个孙辈,他也为我们提供了各类体验生活乐趣的条件,对他而言只要有兴趣就是好的,值得鼓励的,不管是三分钟还是一辈子。
一叔公从来没有把我们当小朋友培养而是朋友对待,还在我3年级的时候,他就带我去过咖啡馆,让我点自己的下午茶,然后我们一起慢慢品尝午后的美好。所以在他眼里没有和年纪相匹配的兴趣或爱好,只需要给予尝试和慢慢培养。初中在北京过暑假时,我刚开始对宗教充满好奇,无论我是要去寺庙还是道观,一叔公没有其他老人家那些迷信的条条框框,他总愿意相伴还为我简单讲解。高中刚结束,家门口开了一家健身房,一叔公付钱为我办了人生第一张健身卡半,尽管我只去过4次,但这让我有勇气去办N+1张健身卡一直到爱上健身。在英国读书回国过暑假,我突然对中国传统戏曲有了兴趣,第一时间想到请他一起去听折子戏,尽管我听着听着就不耐烦了,可是一叔公依旧认真给我讲解剧中的背景和戏曲的文化。我有太多太多人生的第一次美好尝试都是一叔公带领和鼓励的。几个月前我第一次对外授课后,迫不及待的、骄傲的和病床上的一叔公分享,尽管他已言语含糊,需要再三猜测才理解他的只字片语,但他支持和肯定的眼神没有改变。
我成功成为一个吃货,这也我一叔公教的!之前住外婆家时,三阿姨在家给我们料理烧烤、火锅、海鲜时,一叔公从来都和我们孙辈一起分享美味,从不嫌弃不好吃,我依旧记得我们一起吃的美滋滋的样子。当然,在家吃也是不够的,在他下午茶时间,会给我们‘外卖费’让我们去外面买汉堡买奶茶,并外带一份给他,其实他是知道的我们每次报价都比实际高很多,只是宠爱我们罢了。以前我们几个孙辈还喜欢隔三差五的敲一叔公竹杠,说他退休工资太高要帮他花掉,他会请我们出去吃牛排,吃意大利面,吃各种大餐。最特别的一次敲竹杠是去吃自助餐,到买单时一叔公却发现自己忘记带钱了,令我们尴尬不已,这件事情让大家笑了他好久。我也一直以为有机会用我的工资带外公外婆出去吃大餐,可是当我从英国匆匆赶回来后,一叔公已经因为通风不能吃很多东西,身体也极为不便。在生命的最后半年里,一叔公只能天天吃流质,我带的西点他也吃的极少了,这令我很难受。
外婆总说我们的一叔公是个老百搭(上海话,意为喜爱搭讪),其实他是社区里最热心的阿公,几年前身体好的时候总爱出门溜达溜达,无论是和干洗店的大姐,书报亭的大叔,照片冲洗店的一家人,他总爱聊上几句,倾听人家的家长里短,久而久之人家有困难也乐于找他帮忙,有一次干洗店有人要打架闹事,干洗店大姐立刻上门来找年过耄耋的外公去帮忙劝架,让外婆哭笑不得。一叔公在小区打太极,被其他学员推荐为小区队长,带设备、召集学员、上门拜访曾是他晚年生活的一大乐趣。现在我三阿姨继承了外公对社区生活的热爱,成为小区舞蹈队的老师,而我也喜欢在旅途中成为‘小百搭’认识各类不同的朋友。
在中国科学院做工程师的一叔公(我昨天才发现他居然还是中国科学院上海药物研究所的副所长,我一直以为他就是研究员而已,一贯低调。),身上还是有很重的学究气息,喜欢做计划,有严谨的日程安排,如若打乱他原有计划是要不开心的、要发火的。一叔公会咬文嚼字,眼里不太容得下错字,有错必需改!他写的一手清秀干净的字,让我羡慕不已。一叔公喜欢问问题,但他的问题不好回答,他问我的最后一个问题是“你的学员是谁?”。一叔公喜欢追根溯源,要讲清逻辑和原理,需要认真思考,不能马马虎虎,模糊不清。受这样的做事方式影响,让我在日常也经常会多思考一点,尽量追根溯源,尽量罗列清晰。
哎,可惜写这篇祭文时才发现,原来一叔公-外公的印象已变得模糊了,这片祭文做不到严谨计划也做不到追根溯源。自从5年前我听讯外公患病赶回国后,外公逐渐卧病在床不能自理,但我总相信外公会好起来的,那个聪明好学,热爱生活,喜欢钻研的睿智老人很快会回到我的身边,一起分享生活的快乐。却不曾想外公的舞会戛然而止的停在了2017年的末尾,我失去了一叔公(其实我现在特别希望我真有一个亲戚是一叔公,那样我失去的就是另外一个人,而不是外公,每每打外公两字眼泪就要溢出)失去了我外公,
那个如朋友一般温暖的智者,
那个人生最初的引导师,
那个拥有他约1/4相同基因的亲人,
那个曾仰仗依靠6年的长辈。
哎,艾斯海默症可怕,痛风可怕,脑梗可怕,急性心梗可怕,但最可怕的不过是岁月流逝,无法回头的时光舞曲。
我们最爱的外公,您一路走好!
感谢您陪伴我的童年,少年与青年,照顾我生活起居的6年时光,记忆美好。
感谢您培养我对学习的兴趣与内在驱动力,榜样终生。
感谢您引导我体验生活的缤纷美好,一生受益。
感谢您让我从小看到英俊帅气该有的模样,可以尊崇内在。
感谢您让全家相亲相爱,会齐心照顾好外婆,您放心。
岁月不会冲淡我对外公的爱和他对我的影响,但会慢慢冲淡我对他的点滴记忆。这也是写下此文的原因。
各位亲朋好友也一定有和我外公点滴记忆,如想寄托哀思,想记录我外公-卢兆麟和你们之间的故事,欢迎和我私信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