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渔(一)
吉姆离开打渔队的时候什么都没说。
“那家伙准备怎么过活?”“是啊,除了打渔,他毕竟什么都不会…”
人们总是对离群的孤雁寄予厚望。
吉姆能说什么呢,他一直是个老实人,话不多,看上去没有聪明相,女人会因为他的沉默而好奇,接近后又发觉是真的无趣,坐在一起,吉姆只是盯着一处一直看,或是搓搓手上的茧子,女人一头雾水。
“你知道吗?我猜他对女人没有…”
各种各样的言语在背后传开,吉姆仍然没有出声,海浪拍打岩石,替他回应。
为自己打渔。这是吉姆心里唯一的念头。这个念头像一个瘤一样,越长越大,起先他不以为意,“人天生就有不安分的因子,可能是最近没有吃上牛肉。”他知道身体的欲望没有满足,精神也会受折磨,所以每一次精神偏离轨道,他都会犒劳一下身体。然而最近,他吃了牛肉,没有作用,反而让念头出现的频率加快,他皱了皱眉头。
第二天,他刮了胡子,把卷起的裤腿放下,走到管事的鱼头儿那里说:我得走了。还用得着说什么呢,他本来话就不多,鱼头儿本来想冷嘲热讽一番,看他眼睛盯着一处木木的样子,兴致全无,算了算工钱丢给他。
其实吉姆不是没想过女人,但是每次想女人的时候,那个念头就隐隐作痛,好像说:还有什么比我更重要的吗,你需要我,也需要钱,而女人,会让你一无所有的。
幸好吉姆不会讨女人欢心,否则一定会引起一场恶斗。
为自己打渔。这是吉姆心里唯一的念头。吉姆走去海边,想听听念头的意见。
“首先,你得买下一片海,看中了以后别急着出手,多听,多看。”
“你会打渔,再找一些无所事事的年轻人来帮忙,他们毕竟头脑简单。”
“卖给谁呢…”吉姆抽了口烟,陷入沉思。这么多年来,打了那么多鱼,他从来不知道鱼去了哪里,对于镇上的老百姓来说,鱼最不稀奇,穷鬼都不吃。他每天收网回家,躺在床板上,看一会儿天花板,马上就能睡着,如此这般地过去这么多年,是啊,鱼都去了哪里?
海浪拍打岩石,像是在回应。
吉姆是被渔夫养大的,渔夫是个哑巴,所以吉姆也很少说话。对吉姆来说,渔夫是个亲人,但不是父亲,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被渔夫找到,也从不好奇,好像一生下来,他就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有一天夜里,渔夫的鼾声停了,吉姆忽然醒过来,这鼾声是他的安全岛。那时候他十三岁,第一次懂得死亡、失去和独自面对。也是在那次,他第一次吃到牛肉,邻居送来的,虽然平时他们几乎没有往来。“你看这孩子,本来没爹没妈,唉…”
警察来看了两眼,吩咐邻居们凑钱把渔夫埋了,吉姆在一旁,没有哭,怔怔地看着。“哎!小子,会打渔吗?”吉姆摇摇头,又急忙点点头。“明天来码头找我,你也不小了,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别愣着!回去吧!”这就是吉姆打渔生涯的开始,不过,吉姆从来不是个怀旧的人,这记忆早就被海水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