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一场夏天的游戏(1~7)

目录

一场夏天的游戏(1)

一场夏天的游戏(2)

一场夏天的游戏(3)

一场夏天的游戏(4)

一场夏天的游戏(5)

一场夏天的游戏(6)

一场夏天的游戏(7)


1

在我短短20多年的生命中,绝大部分时光都是在无趣,甚至一片惨淡中度过,偶尔发生的转瞬即逝的高光时刻往往还没让我体会到高潮的快感,就戛然而止。每次当别人问起我的童年,我的青春,我的回答往往换回别人一句:你的童年/青春都被狗吃了吗?我知道他们是在开玩笑,他们中绝大多数人不会对我的过去产生丝毫的鄙视,他们只是无法认同我就这样平淡无奇地荒废了自己二十多年的时光。但是每次无论从谁的口中听到这样的回答,我都会在心中“恭敬”地送上对他们家十八代祖宗的最诚挚问候。

我出生于一座北方小城的平凡家庭,父亲常年天南海北地奔波,双手因为每天拨转巨大的货车方向盘而老茧丛生,母亲从我记事起就成了万千家庭主妇中的一员,整天奔波在厨房和卧室之间。那种刚刚过了温饱线,仅有的半点积蓄几乎全部花在了孩子身上的家庭,说的就是我们家。不过我知道,你们对我的家庭没有丝毫的兴趣,因为像我这样人,多的跟露天茅坑外的虫蝇一般。我要说的不是我的家庭,而是去年夏天,发生在两个国家三座城市的故事。

我打算从我约会女孩儿那天讲起,这样或许你们会坚持看下去,否则与其浪费大把时间去写这些,不如在地铁口外的小路上找一张小卡片,拨出一串淫荡的数字。

那天大概是我在盘城的祥云机械装备公司就职的第九个月,不过说实话,浑浑噩噩的日子九个月、九周、九天、九个小时都无关紧要。祥云公司是一家老牌地方国企,早些年也是国内行业老大,那会儿祥云的产品销量好到什么程度?据说好到让代理商连夜在厂区门口排队等着产品下线,每下线一台设备,排在前面的代理商就用随身携带的超大记号笔在设备上写上“祥云机械某地代理商专供”。

我原本不信,这样发货岂不乱了套,后来进了厂,在车间待了快半年,每次休息,车间里的老人——段大嘴就开始激情洋溢地给我们这些新丁讲当年的盛况,我瞅着他满身油渍不堪的工装,心想着即便有过这样的辉煌于他又何干呢?还不是月月拿着可怜的工资,好像从未沾过公司红火的光。不过时间久了,我们这些新丁或许是被他洗脑了,也就信了。

不过,现在的祥云厂已经大不如从前了,要我说,就差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若不是看着这么大一个厂,连带当地二三级供应商养活着盘城十来万的人口,真倒了估计上头的政府领导就得遭殃,所以眼瞅着祥云厂不仅啃光了早些年的老本,而且效益一天不如一天,盘城市政府和所属省政府还是每年几个亿几个亿地拨款救济。不过那会儿我倒不在乎公司死活,我只在乎每个月到账的工资别少了一分,不然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并非遥不可及。

我记得那天是接连下了十多天的雨水之后难得的多云没雨的日子。南方一到梅雨季总是让人心里不爽,雨成天成宿地下,弄得每个人都像是从汤池里面泡完走出来的一样,湿哒哒的身体总是感觉沾了不干净的东西。五点刚过,我准时把屁股挪开软塌塌的座椅,顺着人流,挪向厂区门外的厂车。

这个点下班的,除了我这样刚来不久无所事事也无欲无求的小青年,还有挺着肚子摆着企鹅步的孕妇,有每天准点下班回家做饭带孩子的老妈,有过了三十依然还跟我这小青年一样“知足常乐”的喝茶党,有干了快二十年始终坚持“准点下班”的居家好男人……其实,来祥云半年我就发现,就以现在的销量需求,祥云厂几乎每个人都能准点下班,那些干到月黑风高的,要么是傻不愣登效率低,要么就是满腹虚伪做给领导看。

两台班车就并排停在公司南门外一片荒地上,开车的是公司的两个老司机——老莫和刚哥,老莫四十来岁,头发已经有些灰白,一脸的短胡茬野蛮地爬在脸上,让老莫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又老了几岁。老莫永远都戴着一副白手套,准确地说应该是一副灰白手套,就跟他的头发似的。刚哥看起来就年轻多了,三十出头,本地人,也是没什么其他本事,就会开车,终日嘻嘻哈哈倒也乐得自在。公司厂车大部分是盘城市公交公司淘汰下来的老车,每次发动机一启动,整个车身就得抖三抖,老莫一手护着整个方向盘,一手握着破了外皮,跟裸露的老二一样的换挡杆,吭哧吭哧地把车向前开动。

我上车后犹豫了一下,远远看到后排几个穿着蓝色工服的男员工,毫无顾忌地抽着五块钱一包杂牌烟,于是扭头坐在了靠近前门的单个座。我极度讨厌抽烟,尽管我曾经被《热血高校》里的小栗旬帅抽烟的样子帅出一脸血,可是后来我还是无法接受周围的一切被烟头搞得乌烟瘴气。

刚刚坐下,我习惯性地在手机上发了一条信息:我下班了~熊宝!

其实那时我心里平淡的跟一滩死水没什么两样,但我还是加了个感叹号,我觉得这样熊宝能感受到我在发出这短短七个字时内心的喜悦。

熊宝几乎是秒回:下班啦!好棒!

然后,附带一个无敌可爱萌的动画表情,我看着那只寥寥几笔画成的卡通小熊在屏幕上旋转跳跃,内心一边对这样的幼稚行为嗤之以鼻,一边随手发出了一只小熊——害羞地从身后递出一支玫瑰花。

熊宝继续发图,不同系列、不同表情、不同形象的表情包像炸弹一样一个接一个地砸在我们的对话框里。我有时候真心觉得人类已经发展到了精神交流的层面,延续了几千年的文字早已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单凭一串表情包,你就能准确无误地猜出此时此刻对方心里的所思所想。我确实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可是在经过了无数推演、分析、判断之后,我就看出了我这个伟大发现的致命弱点。因为在我极端讨厌某个人的时候,我依然能够用一张嘻哈猥琐的表情表现出我虚伪的热情,而在屏幕另一端的对方,肯定丝毫猜测不出我此刻内心真正的想法。所谓的精神交流,不过是赤裸裸的欺骗。

“阿林,我今天毕业答辩结束了。”

我们的的对话终于再次恢复正常。

“顺利吗?”

“嗯,当然!我最棒啊!”

“嗯,我们熊宝最棒!”

“是的啊!”

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表情包攻击。

“熊宝,这个周末我去看你吧!庆祝你顺利完成答辩!”我到现在都不确定在那一瞬间,我做出这个决定的理由事出于真心为熊宝顺利通过答辩而欢呼雀跃,还是出于对压抑太久而迫切渴望的冲动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熊宝可爱的面孔下丰满圆硕的胸脯在这其中一定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好啊!好啊!你什么时候来?周五?还是周六?”

熊宝的反应比我预料的更加兴奋。

“周五吧。我周五下了班坐火车过去,估计八点多也就到了。”

“好哦!耶!撒花~”

表情包攻势再次来袭……我有些心不在焉,只能胡乱地应付着熊宝炸弹一般的动图。内心已经开始计划着周末的约会,火车票,衣服,鞋子,玩儿什么,吃什么,这些我都不得不考虑。毕竟熊宝在名义上依然不是我的女友,那道隐隐的界线,一直在我的心里左右摇摆。




2

熊宝是我大一入学不久就因为各种机缘巧合而认识的女孩儿,带着点婴儿肥的脸上永远透着一股纯真,我没有一见钟情,但是自从认识的第一天起,我就坚信她会成为我的下一个女性挚友。

忘了告诉你们,有一种人天生就颇具女生缘,总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和大片女生打成一片,称姐道妹,我就是其中之一。我时常在想,将来等我人老珠黄,一定要写篇人物志,就把我这几十年认识的女人通通写进去。但是,像这种人,往往是万年单身,无人垂青,自觉是坨好牛粪,却偏偏插不了一枝花,这说的也是我。

总之,事情的发展都在我的意料之中,熊宝成为了我大学里姐妹团成员之一。但是大一刚过,熊宝就因为转专业而去了远在三十公里外的南校区。此后的三年里,我们每学期见面的次数单手可数。不过,或许应了那句“距离产生美”的鬼话,我和熊宝的感情没有因为这三十多公里的江河两隔而渐渐生疏,反倒是每次相见都越发亲密。

九个月前,我刚刚离开浪荡了二十多年的校园,在即将前往盘城祥云公司报道的前两天,我决定再回一趟生我的学校——津南大学,和熊宝来一场告别。

熊宝是典型的宅女,没课没活动的日子,绝不会在十二点前出门。

和熊宝约定的那天早上,我估算着到达的时间,提前半个小时给熊宝打了电话。

“熊宝,起床了吗?”

“还没……”电话那头传来熊宝慵懒甜美的声音。

有时候我会觉得上帝太过不公,赐予女人太多的杀器,甜到酥骨的嗓音、饱满丰腴的胸脯、脉脉含情的眼角、纤细撩人的手指、挺翘俊拔的丰臀……而看看男人,除了带个把便一无是处。

“还没起呢?小懒虫,我待会儿就要到啦!起来吗?”

“不想起……好困……”

“我现在要在你身边,一定立马把你的被子掀开。”我仔细拿捏着说话的语气,尽量避免让这句话听起来太过狎昵。

“不要……人家要睡觉觉……”

熊宝的声音如她的婴儿肥一般,依旧透着一股不谙世事,童心未泯。

“好啦,好啦,那你再睡会儿,我到了再叫你。”

二十分钟后,我已经站在了熊宝的宿舍楼下。熊宝在我的电话闹铃中终于爬出了她的温柔乡——被窝。不过从起床到出门,我估计至少还得半个小时。

从第一次认识女人这个字眼,到成为今天身边朋友里最具女人缘的一枚好人,我悟出的最大真理就是,和女人交往比的不是智商、情商,比的就是耐力。当你决定接近一个女人时,你就要做好随时随地考验你的耐力。起床一分钟,出门两小时,对于这一点,你务必坚信不疑。这条公理远比你埋头苦背的那些沟股定理、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等等定理更为实用。

“阿林。”

半个小时后,熊宝站在了我的面前。原本就水润光滑的脸,因为打了一层粉底而更加的透白,眉毛也被精心的修饰过,薄薄的嘴唇还涂上了淡淡的口红,几分女人味在夏末的余威里悄悄蔓延开来。

我伸出手,像是在抚摸一个孩子一般,在熊宝刚刚理顺的头发上摩挲了两下。我恍惚中有种预感,今天一定会有事情发生。

吃完午饭,下午的行程被我定在了一家室内博物馆,馆内展出的都是民国的时期的老物件,还有仿造的民国时期的茶馆、邮局、火车站。总之,是个文艺装逼的好地方,我不文艺,但是爱装逼。熊宝既不文艺,也不装逼。熊宝曾经和我说过,她从小到大读过的,非教育部指定类读物,恐怕比会飞的猪都少。我从那会儿才明白为什么她如此纯真,因为二十年里受到的都是“学习雷锋,好榜样”这样的熏陶。但是熊宝爱拍照啊,这恐怕也是除了化妆之外,这个世界上所有女人另一大共同爱好。

博物馆不大,我和熊宝几乎逛遍了每一个角落,双腿都已走到快要脱臼。

“累吗?”

“嗯。”

“那咱们坐下休息会儿。”

我拉着熊宝在博物馆巨大的落地窗前的长椅上坐下。熊宝顺势靠在我的肩头,如果说此前的牵手对于我来说只不过是家常便饭,那么此时熊宝的举动无疑让我浮想联翩。也许一直以来都看错了熊宝,也许屈指可数的几次相见来不及让我真正认识眼前的这个女孩儿。我全身心地投入在对熊宝这一举动背后意义的揣测之中。

“阿林,你的新工作是在盘城吗?”

“是啊。”

“那你还会回津南吗?”

“肯定会啊。盘城我应该待不久的。”

“我觉得也是。”

“是嘛?这么聪明啊!”

“对啊!我最棒!”

“嗯,咱们熊宝最棒!”

我一边学着熊宝,一脸稚嫩地称赞她的聪慧,一边自然地再次伸出手,摩挲起她的秀发。熊宝莫名地欢乐起来,像只温顺的小猫,趁势钻进了我的怀里!混迹女人圈多年的我,嘴皮上的功夫远胜于 实战经验,面对熊宝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我一时有些愣怔,不过在熊宝转过脸看向我时,我已经收拾好了脸部的四十多块肌肉,表现出一副人畜无害的中年老干部形象。

“阿林,过两天我们要开迎新晚会了。”

“你要上台表演吗?”

“我都已经不是团长了,但是他们请我去给她们排练。”

“那你就去啊,我们最棒的熊宝大团长。”

“嘿嘿,她们还给我准备了衣服,明显就是把我骗过去,让我带着她们一起演出的。”

“说明你厉害啊!她们离不开你。”

“嗯,我也觉得是!嘿嘿嘿。我是不是太骄傲了?”

“哪有?这都是事实嘛!”

“阿林,我好像除了跳舞,其他什么都做不好。”

“能做好一件事儿就非常棒了,哪有这么多精力去做好每一件事呢?”

“嗯……真的吗?”

“真的啊!你看,你会跳舞,又当上了团长。要知道我以前可没想到你一个小懒虫会成为学校舞蹈团的大团长。”

“你竟然小瞧我!我跳舞可是很厉害的!”

“好好好,我知道。咱们熊宝棒!”

熊宝在我怀里兴奋地晃着脑袋,淡淡的秀发的清香,混合着快乐的味道,一股脑儿地钻进了的鼻腔。我左手虚托着熊宝的额头,右手已经滑落到了她的腰间,在咫尺之间小心翼翼地游走。我轻柔地抚摸着熊宝纤细柔软的腰部,隔着一层轻薄的衬衫,我感觉仿佛已经触摸到了她丝滑的、富有弹性的肌肤,而身下的小兄弟也已经隐隐不安分起来。

结束博物馆之行,我们似乎便无处可去。即便是待了四年的津南,到如今,我依然找不到一处适合约会的地方。我牵着熊宝的手,漫无目的地在这座城市的街头巷尾游走。

在我面前,熊宝总是异常的乖巧,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对我言听计从。有时候,我真的会在某个瞬间,觉得自己仿佛在照顾自己的孩子。所以,我从此以后便叫了她熊宝。

夏末的日头已经开始逐渐变短。当我们吃完晚饭走出餐厅,城市已经陷入了茫茫月色。

我们差不多从市中心一路走到了火车站,手牵手,肩并肩,和大街上无数的情侣一样。

“阿林,你说我将来适合找什么工作啊?我这么懒。”

“你适合……嗯……你适合找个老婆的工作。”

靠在我肩膀的熊宝哧哧地笑了起来,抬起手,轻轻锤向了我的胸口。这一次,我索性伸出双手,一把将熊宝揽在了怀里……

偌大的火车站广场对面就是津南最大的人工湖。空气中清爽的风,裹挟着氤氲的水汽,吹在脸上,一丝秋意已经开始在黑暗的角落蔓延。

“冷吗?”我低头问熊宝。

“你抱着我就不冷了……”

“好,那我抱紧你。”

“阿林,你的手好暖和啊……”

“嗯。”我说着更握紧了熊宝的手。

此刻,熊宝脸上的稚嫩已经完全消失不见。湖面映射的城市霓虹在她脸上投下美好的剪影。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清澈的目光里似乎写满了期待。我承认,无论是出于男性生理的本能还是出于瞬间萌生的爱意,我不安分的小兄弟终于跳了出来,怂恿着我把握住眼前稍纵即逝的机会。

在一阵默然的相视中,我轻缓地将她的头抬起,鼻腔的喘息随着两张面孔距离的拉近而愈发粗重。全身的血液都已经群聚而动,似乎分分钟就会冲破我的头颅,四散而逃。我渐渐能够感受到来自另一个身体的呼吸,两座山峰已经蓄势待发,火热、干烈的气息在不断地聚集。熊宝闭上了双眼……

两瓣干燥的双唇猝然相遇,起初,我们彼此克制,在温柔的世界里相互给予,我的手臂慢慢环绕起她娇小的身躯。继而,她突然紧紧抓住了我的臂膀,仿佛突然之间打开了我内心压抑已久的阀门,我开始热切、激烈地索取,右手不自觉地开始伸向双峰之间……熊宝没有丝毫的退却,扭动着双唇,呼应着、配合着、索取着……




3

“质量部的那个何洪明简直要把我逼疯了,什么事儿都不干,光会发邮件扯皮!要不是看他这么大岁数了,我真想冲上去扇他两大嘴巴子!”

说完,秦骁骁举起手边的酒杯,一口闷掉了整杯啤酒。

“骁骁,你慢点,你慢点。老何这种人在公司待了十多年,早成老油条了。”

“莫莫,你说气不气人,就芝麻大点的事儿,非得搅得所有人都鸡犬不宁。”

“咱们公司这种人还少吗?反正领导也不着急,你就让他慢慢耗着。”

“真是气死我了!”

“这种人,公司就应该直接开除!竟然敢惹祥云一姐二姐!”

“哎,老梁,那你倒是说说我们俩谁是一姐,谁是二姐?”

“啊……哦……哈哈哈哈哈。你们都这么美了,还要在乎这些虚名干什么?是吧?”

“老梁,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嘴太贱!”

“能得到两位美女的夸奖,简直不胜荣幸啊!”

“老梁,你真是太贱了,吃你的饭吧!”

“吃什么饭啊?今天来不是喝酒的吗?来来来,碰一个!”

咣……四只酒杯在空中清脆地碰在了一起。

三个月前的一场活动中,我认识了何莫、骁骁和老梁,因为是同龄的缘故,又都是单身狗,我们四个人很自然地玩儿到了一起。老梁是四个人中年纪最大的,眼瞅着已经三十了,既未成家,立业也谈不上。也亏了是他孤家寡人一个,来祥云已经五年了。何莫是本地人,只比老梁小两岁。其实何莫长得应该算好看的那一类,至少在祥云,算是一等一的美女。要说身边追求的也不少,但是一直挑来挑去,耽误久了终于成功把自己半截身子送进了剩女的行列。至于骁骁,大我一岁,来盘城那年和男朋友分了手,比何莫少了几分姿色,但是胜在还算年轻,多了点活力。骁骁一直自诩是祥云一姐,我一直觉得是这座南方小城里的落魄国企给了她莫大的自信。

今天才周四,但是被工作搞得焦头烂额的骁骁已经分分钟就要爆炸,所以刚下班就拖着我们三过来陪她喝酒。

“别说你了,我那儿也是一堆恶心,事儿恶心,人恶心。新项目搞了都快一年了,到现在立项报告还没下来。”

“这个在我们大祥云很正常啊!哈哈。”

“老梁,也就你,一心不管其他事儿,就像赖死在祥云了是吧?”

“我挺好的啊。每天上班工作,下班打球,偶尔弹个吉他。很快乐啊!”

“你都三十了好吗!没车没房不说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你倒是一点不着急!”

“谁说我没有女朋友的?你们不都是我的女……性朋友吗?”

老梁故意把女字拉的老长,听的骁骁和何莫又好气又好笑。

“老梁,你就一个字,贱!”

“算了,别想那些破事儿了。骁骁,咱们周末一起去看电影吧。”

“好啊,听说新上的《一见终情》评价不错诶!老梁、霍林,一起去。”

骁骁一边将一整块红烧肉塞进嘴里,一边又灌了半杯啤酒下肚。

“嗯。对了,新百商场这周末好像搞促销,骁骁你上次看上的那个包估计也要降价了。”

“真的吗?去啊去啊!如果打完折不到400,我立马拿下!”

“估计差不多。不过你去了再看看啊,我觉得那款蓝色的也不错,你可以试试。”

“那个颜色会不会太老气了?而且我好像也没有合适的衣服去搭。”

“那就到时候再顺便买件能搭的衣服。”

“这个月都快穷死了,都快没饭吃了……”

“还不是因为买了新手机。两月工资没了。”

“开心啊,哈哈哈。实在不行就再找我妈要点。”

“干嘛找你妈啊!这眼面前不就坐着一个小地主吗?是不是,老梁?”

“什么?”

“我和骁骁没钱吃饭了,你给资助点呗?”

“干嘛总找我啊,不是还有霍林吗?”

“阿林那点钱也就养活他自己和花卷。哪还有钱资助我们?”

花卷是我来盘城一个月时,从朋友那儿领回来的一只幼犬,刚刚九个月大。

“我这点压箱底钱还得找女朋友呢。”

“你刚刚不是还说我们是你的女……朋友吗?”

“就是,老梁。反正你不是还没找到吗?我就委屈一下,让你先拿我练练手,陪吃、陪喝、陪玩儿,我不收你学费啊!”

骁骁说完,冲老梁挑了挑眉。老梁嘻嘻哈哈地摊了摊手,贱兮兮地翻着眼睛。

“那我晚上是不是就可以申请你屋里的半个床位了?”

“想的美!”骁骁抓起手边的一把花生壳,直直地冲老梁扔了过来。

“你说你这人吧,服务也太不到位了!”

“滚!”又是一把花生壳越过桌面,砸进了老梁怀里。

“我这周末没空。”

因为这周末的约会,我一直有些心神不宁,骁骁、何莫和老梁吵闹了半天,我除了自顾自地喝酒,一直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

“为啥?你又没什么事儿。”何莫见我情绪似乎有些不太对,“周末干嘛去?”

“我可不是老梁,没要你们假装我的女朋友,我的事儿就不用报备了吧?”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平时的我断然不会这么冒冒失失地打扰他们三的雅兴。

“谁稀罕!”听到我说没空时,何莫脸上已经显得有些不快,见我不给任何解释反而嘲弄了他们刚才的谈话,语气已经变得有些生气。

“不是。巧了,周末几个大学同学回津南,就约我过去一起聚一聚。”

“是不是有女生啊?”跟老梁在一起久了,骁骁有时候表现的也和老梁一无二致。

“这肯定有啊……不过都是同学。”

“人家骁骁又没问你是什么关系,你紧张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估计周日吧。”

“玩儿的够疯的。算了,骁骁,咱别带他了,到时候带上老梁负责拎包就行了。”

“不行不行!霍林,我倒是没事,不过莫莫好久没逛街了,你不陪陪?”

“你说什么呢?骁骁。”

“就是,霍林。我只能拎得了一个人的包啊,两个人的,我可拎不动。”

“老梁,哪儿有热闹往哪儿凑是吧。喝你的酒!”

说着,何莫自己又倒满了一杯,咕咕地一饮而尽。刚才的一丝愠色也随之退却,脸上扫过一片绯红。

“霍林,既然来不了,你先自罚三杯!”骁骁推过来三只空杯,指了指我手边的啤酒。

我知道拗不过他们,拿过一瓶刚开的啤酒,斟满三只空杯,咚咚咚,三杯下肚。

我的自罚三杯,稍稍平息了众怒。此时,桌子上已经堆满了四个人喝空的酒瓶。原本我以为今天会三两杯酒完事儿,不过显然今天当我们所有人离开时都要带着满身醉意。在此之前,尽管我们几乎一日三餐都耗在一起,但是对于酒精,从未如此放纵过。骁骁显然已经喝多了,每喝一口都要靠在椅子上调整一番,然后接着端起下一杯。何莫在除了购物这件事儿以外的所有事情上都会保持最大限度的克制,但是今天显然也喝过了量。红润的面庞,衬着淡淡的口红,在酒店包间昏黄的顶灯映照下,颇有几分撩人。

“莫莫,咱们别等周末了,就今天!咱们去看电影吧!就看《一见终情》!”

“你确定?”何莫此刻也倒在了座椅靠背上。

“嗯!走!”

“那就走!”

老梁对骁骁和何莫的决定向来言听计从,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然后默默点了点头。因为结识了骁骁与何莫,老梁已经被当初每天在一起打球的哥们送了一个外号:梁鸽子。我其实私下劝过几次老梁,如果真对她们有意思,那就说明了,又不是丢人的事儿,结果这孙子每次都是贱兮兮地把球抛回给我。我虽然比老梁多了几分骨气,但是也几乎从未拒绝过她们的要求,因为在祥云这片地方,或许是因为无法抗拒在祥云这片地方能够整天和两大美女形影不离的诱惑,也或许是因为我也心有别念,不过就连我自己也把握不好这其中的因由。更何况,在这个时候提出反对,无异于让刚刚熄灭的怒火死灰复燃。

“既然你们都帮我们决定了,那我们就舍命陪美女吧!”

“老梁,听你的语气好像不太情愿啊?”

“怎么会?说走咱就走啊,你有我有全都有啊……”

“靠,老梁……”

骁骁还没开骂,一口混杂着酒精、花生、酸菜鱼、醋溜白菜、红烧肉的东西就从她嘴里冲破了出来……




4

老梁扶起趴在路边垃圾桶吐了半天的骁骁。

“骁骁,要不今天就算了。别去了。”

“我没事,走!”骁骁抹了抹嘴边残留的口水,在老梁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向路边,“我来打车。”

何莫无奈地皱了皱眉,稳了稳脚下,我正犹豫要不要上去扶一下,她已经径自走向了路边。

“师傅,去达美影院。”

不用扭头,我都能感觉到出租车师傅脸上的一丝厌恶。晚上十点,在这座城市最荒僻的一片住宅区附近接上四个满身酒气的乘客,任凭是谁恐怕都很难给出一个好脸色。

“骁骁,你没事吧?”

何莫和老梁坐在后排,把骁骁护在中间。骁骁一头靠在何莫肩头,脸上依然一脸倔强地看着老梁。

“没事!有事儿不还有你们吗!”

“咱们四个也算够疯了,明天还要上班,结果这个点还出来看夜场电影。”

“年轻,就这么任性!”

骁骁说完,还不忘在逼仄的车里挥了挥手臂。

“莫莫,你说咱们这么美,怎么就没男朋友呢?”

“哎呀……”

“因为你们太美了,祥云那些男人不敢追啊。”

“老梁,就你会说。”莫莫轻轻地拍着骁骁的后背,头却不自觉地转向了窗外,“其实我们也挺好追的,是吧?保不齐谁追一下,我们就同意了。”

坐在副驾的我能感觉到莫莫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一道目光在我耳后一闪而过。

“就是!所以,老梁,霍林,你们得好好珍惜每天陪我们吃饭的机会,你看每天多少人盯着我们呢?”

“那是肯定的。我这天天还得帮你们挡开那些莫名骚扰的男人。前两天,旁边科室的阿良还向我问起你来着。”

“阿良?就那个不到一米八个头的瘦子?”

“人家好歹178,虽说没180,也不算矮吧?”

“不行,长得也不行,像这种你直接帮我拒了!不过遇到好的,又高又帅的,必须给我们俩介绍!有钱更好!”

骁骁已经醉的有些忘形,丝毫不顾及车里还有一个与我们毫无瓜葛的司机师傅。

“行了,骁骁,你就先少说两句吧。”何莫虽然也喝了不少,但是一路吹了点冷风,倒是越发清醒了些。

工作日晚上十一点,达美影院里人影寥寥,距离电影开场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莫莫刚给骁骁喝下了半瓶酸奶,骁骁完全不顾形象地躺在了影院大厅的沙发上,老梁寸步不离地坐在一边,手里拿着矿泉水和酸奶,等着骁骁随时起来。我和莫莫坐在他们背后的另一排方形沙发上。

“头还晕吗?”

“嗯。”

“那你也靠会儿?”

“我把肩膀向莫莫一侧耸了耸。”

“不要,没事儿。”

说完,莫莫用手里的纸巾擦了擦泛红的鼻子。

“被刚才一路冷风吹感冒了吧?”

“没有。”

“鼻子都红了。还说没事。”

“没事……”

我想再说些什么,可还是忍住了。在电影开场前,我们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原本清冷的影院大厅里显得更加冷清。

等待电影开场的时间里,我脑海中依然回荡着刚才酒桌上骁骁的话“莫莫都好久没逛街了,你不陪陪?”……

三天前,在我下班连撸了三部电影之后,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消磨时间。靠在阳台,盯着灰黄暗淡的月光,燃烧的烟卷散发出呛鼻的烟气。

嗡……嗡……桌子上手机的震动把我从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

我想不出快十二点了,还会有谁打电话来?

“喂。莫莫?”

“嗯,是我。我刚经过楼下,看你还在阳台站着,还没睡呢?”

“嗯。你怎么这么晚?”

“我今儿不是闺蜜来嘛。我就陪她多逛了会儿。”

“哦,你早说啊,早说我就去小区门口接你了。”鬼知道我当时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

“哎呀,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我以为你已经睡了。”

“哦,还没。”

“想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睡不着。”

“哦,好吧……你知道吗?我今天又剁手了,估计后半个月又得吃土了。”

电话那头传来莫莫吃吃的笑声。

“买了什么?”

“我和我闺蜜一人买了一双情侣鞋,我还买了上周咱们一起逛街时在百丽商城试的的那款口红。还有……”

自从认识了莫莫和骁骁,我和老梁的周末几乎都在陪他们逛街中度过了,那些曾经一无所知的女装品牌如今都成竹在胸,盘城市中心那座不大的商场里,几乎角角落落都被我们逛了个遍。有时候我真心觉得我们俩简直比那正儿八经的男朋友还尽心尽责。

“哎,阿林,我今天看了一款运动鞋,我觉得还挺适合你的。下次带你去试试啊!”

“好啊。”

“嗯,下次去,下次去。我闺蜜今天差点把我气的不轻……”

很奇怪,如此不痛不痒的电话,我们整整打了快三个小时,尽管我已经无比的不耐烦,但是我就是有能耐在对方挂断电话前始终保持着旺盛的、充沛的交谈欲望。事实上,莫莫就住在与我头上相隔不到二十米的另一层的出租屋里,甚至,一旦屏蔽掉扰人的风声,我们大可以在阳台上隔层对谈,倒是能剩下一笔电话费。

莫莫虽然是本地人,但她还是从家里搬了出来,住进了骁骁、老梁,还有我共同租住的这个小区里,而且还选择了同一幢楼。自此,我们便仿佛成了连体婴儿一般,一日三餐,上班下班。在我过去二十多年的生命中,我从未将自己的生活与他人的日常捆绑的如此紧密。

可是那一晚近三个小时平淡无奇却流畅务必的闲扯在今晚成了奢侈,我们静坐着,默默等待着电影的开场。

指针划过时钟最上方的刻度,一直躺在长椅上几乎不省人事的骁骁仿佛脑袋里设定了闹钟,准时醒来。拿好票,四胞胎走进了放映厅。

影片讲述了一对欢喜冤家从彼此嫌弃,到渐渐走到一起,最终终成眷属的故事。千篇一律的烂大街剧情,但是依然轻而易举地戳中了身边两位单身妹子的泪点。

影片落幕,抹干净眼角残留的眼泪,骁骁瞬间又变回了电影开始前的状态,她的世界似乎在刚刚的90分钟里踩了一脚刹车,而此刻,一切又恢复如初。

“老梁,你看看人家电影里的男生。”

“和我一样完美是吧?”

老梁扶着已经完全站不稳的骁骁,一步一步地向商场在走去。

“妹的,老梁,你真是贱!”骁骁胡乱挥动着没有被老梁抓住的右手,“人家也贱,可是该正经的时候正经啊!人家该告白的时候知道告白啊!你呢?怂包!”

“我这不是还没遇到让我正经的人吗!要不你试试?”

“试你个鬼!你个贱人!贱人……”

我和莫莫走在他们后面,看着骁骁在老梁的搀扶下,踉跄地走着。。

“冷吗?”

我回头看了眼落后我半步的莫莫,此刻她脸上的红晕已经褪去,但是眼神中却多了些许迷离,酒精的作用正在她的体内慢慢发酵。初夏的夜早已没了晚春的凉意,莫莫还是用双手环抱着双臂,不停地上下摩挲。

“身上冷,脑袋热。”莫莫自己摸了摸额头。

我停下,搓了搓手背,然后贴在了她的额头。莫莫不由自主地将额头后仰了一些,但是却没有与我的手背脱离。

“额头这么热!估计酒劲才上来。”

我拉过莫莫,左手虚绕在她的后腰,从她右手手臂上取下了挎包,拎在了我自己手中。

对于我接连的举动,莫莫一边退据,却又在我一步一步的靠近中默然接受。

午夜的街头,除了这个城市的夜行动物,再没有一点活物。推着手推车的脏摊儿冒着时断时续的烟火,几个穿着满腿破洞的年轻人围在枯黄的灯光前,等待着刚出锅的夜宵。叼着烟卷吞云吐雾的黑车司机三三两两地站在街口,不知是为了逃避家里哭泣的孩子、泼辣的母虫,还是为了所谓的生活而不分昼夜。一辆打着双闪的出租车稳稳停在了路口,老梁、骁骁在前,我和莫莫在后面跟着,一步步向那点闪烁的灯光走去。

短短十多米的距离,我们却走得出奇的慢,老梁几乎是半抱着骁骁在往前走。而莫莫和我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莫莫发际间的清香缕缕飘出,在我的鼻尖环绕,我虚放的左手又向她的藏蓝色连衣裙贴近了几分,近一点,又近了一点。莫莫的发梢开始断断续续地在我的衣领间摩擦,我几乎已经可以依稀瞥见在她蕾丝裙边下隐隐起伏的滚烫的热烈的胸脯……




5

咚咚咚!咚咚咚!

“霍林,上班了!”

门外是老梁的声音,我挣扎着爬起身,脑袋沉沉的感觉随时都能爆炸。我费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穿着衣服躺在床上,灰蓝色的毛毯一半遮在身上,另一半已经拖拉在了地上。此刻,花卷正在另一半毛毯上啃着它的玩具球。见我醒了,花卷一个飞跃跳上了只有它肩高的床榻,摇着尾巴欢脱地在我脸上舔着。

“来了。”十分钟后,我穿戴整齐地出了门,临走抓了一把狗粮撒在花卷蓝色的狗盆里。关上门,我能听到花卷在屋内轻轻挠门的声响。这是它每天早上的例行公事,我想,在这个世界上对我每一次离开家都极度念念不舍的人里,除了我老妈,应该也就是花卷了。

老梁放下摆弄的手机:“要不是她俩让我来喊你,我就直接让你睡过去了。”

“她们俩呢?”我懒得理会老梁的废话。

他总是一副唯骁骁何莫马首是瞻的样子,总是让我时常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从母系社会穿越来的,或者在他近乎三十年的生命里没怎么见过女人这种生物,不然怎么就对她们言听计从到毫无底线的地步。这种完全丢失了男人尊严的作风实在很难让我对他产生一种晚辈对前辈的哪怕一丝的尊重。

我们俩紧赶慢赶地赶上了最后一班厂车,骁骁和莫莫已经在最后一排给我们占好了座,她们俩就坐在我们前面一排。

“怎么这么晚?你昨晚不还是好好的吗?”

何莫只顾举着手里的化妆镜抓紧补着最后一点妆,头也不回地问我。

“不知道,可能后劲上来了吧。”我还没从困意中彻底清醒,胡乱应着。我可不会告诉她们昨晚我几乎一夜没睡,直到天亮才连衣服也没脱地就在床上囫囵睡着了。我觉得这种回答就无异于向她们表明了昨晚发生的一切让我心神不宁,进而让她们开始胡乱猜测我是不是真的对她们有什么意思。我知道何莫一定会这样无端的猜测,她向来就是善于胡乱揣摩别人的想法,还自我感觉像是一个算命大师一样。我承认或许在某个时刻因为荷尔蒙的刺激而对她们中的一位产生过一些意思,但是此意思非彼意思。

“不会是因为想念某人而一宿没睡吧?”

坐在何莫身边一直在摆弄自己那头乌黑秀发的骁骁不失时机地打趣我,显然,昨晚她并没有完全地丧失意识,她还是在我们的不经意间捕捉到了什么。

我没有回应骁骁。老梁用胳膊肘杵了杵我的腰,冲着前面的骁骁和何莫努了努嘴。我看着老梁,满脸仿佛看见新大陆一般的表情。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我这才留意到,骁骁和莫莫今天各自穿了一件令人“不忍直视”的衣服。

何莫身上穿的是一件连体裙,准确地说是一件包臀裙。橙黄色的裙子紧紧地包在了她尚算纤瘦的身体上。从双肩到胸脯,从腰身要臀部,尽管曲线算不上完美,但是一经衣服的勾勒,我想还是足以让今天整个研究院炸开锅。而骁骁则更加出位,直接套上了一件海蓝色的一字肩连衣裙,尽管整体看起来没有何莫那么性感撩人,但是裸露在外的香肩还是令人无法转移视线。

卧槽,我在心里默默地用了个口语词。这两个女人是神经错乱了吗?为什么要在今天这个不痛不痒的日子里穿着这么一身上班,更何况我们工作的地点常年除了黑白灰三色,就是那些中年妇女身上土到掉渣的红的、绿的、紫的……我知道这些衣服通通来自于小区门外那几家不足十平的小店,试想如果哪天祥云倒闭了,跟着关门的就得是这些可怜的商贩。有些时候,我真搞不懂这些来自其他城市,甚至其他省的外乡人,为什么要在一家落魄国企的家属小区门外做起营生,对于他们来说,已经离开家千里万里了,完全可以选择更好的地方。也许这个地方有潜藏的魔力,不过谁知道呢?

果不其然,班车在研究院楼下刚刚停稳,随着何莫和骁骁下车,人群中立刻出现了骚动。我能感受到无论是男人的,还是女人的目光都统统向我面前的骁骁和何莫抛来,感觉就像是一群村里人第一次看到电视上的明星下乡汇演一样。但此时的我恨不得立马离开他们千里之外,在这种情形下被众人窥视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儿。

“霍林,老梁,你们看我和莫莫,今天这一身怎么样?”

在楼道里,骁骁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小雀跃,追着我和老梁发问。

“嗯,性感中透着青春,青春中难掩性感,就是一个字:美爆了!”

老梁一如既往的耍贱。在这个时候,我却极度希望自己也长了一张和老梁一样能说会道的嘴。尽管我深谙与女人打交道的要害之处,但是自从毕业后,我就对这些事情产生了厌倦。熊宝应该是最后一个让我忍耐着心劲相处的女生。来到盘城之后,死水一潭的日复一日更是让我开始对几乎所有的一切事物都缺乏耐心和兴趣。除了出于消磨时光而虚假地忍受每一场聚会活动,更多的时间里,我更愿意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手抱着花卷,一手挪动着鼠标点击着网络上雪花般的电影、综艺、直播……

“霍林,你不夸一下?”

“啊~”听过到有人喊我名字,我才从神游的状态里回过神来,“嗯,挺好,就是……太惹眼了点。”

“切,你还不乐意了?你知不知道除了我们,你们俩也会成为今天公司的焦点啊!那些单身汉估计对你们肯定是羡慕嫉妒还有恨!”

哈哈哈……

说完,骁骁和何莫两个人就兀自扶着彼此笑开了花,直到我们彼此分开,回到各自的办公室,我仿佛依然还能看到她们脸上藏不住的笑脸。

“小林,早啊!”

“早,李姐。”

李姐是坐在我对面的同事,刚刚三十出头的年纪,也就比老梁大个两岁,不过看起来怎么都像是过了四十。李姐的老公也是公司的,孩子刚刚一岁,一家三口,再加上孩子的奶奶,就住在公司的家属小区。每天的生活就是上班工作,下班带娃。从毕业到现在,生活半径恐怕都没有祥云所有厂区加起来的总和大。买菜、购物、休闲基本全部在家属小区附带的一个芝麻大的商业区里完成。每次见到李姐,我仿佛就看到了七八年后的自己。

“小林,你那两个小绯闻女友今天穿的可真够……漂亮的。”丁姐一边拿着她那块不知用了多少年的抹布擦着桌子,一边从办公桌的隔板探出头来对我挤眉弄眼。

“姐,哪儿就是我的绯闻女友了……”

“你别说,人漂亮再稍微一打扮,换件好看的衣服,立马就完全不一样了。”

“我也不知道她们今天会穿成这样……”我小声地回应着李姐的话。不过听起来更像是自说自话。

“我说小林,你可得把握好了。都差不多的年纪,要追抓紧啊!姐支持你!”

“不是,姐,没有的事儿……”

“什么没有的事儿?我看你们成天出双入对的,正好凑两对,多好!我刚才路过技术部可听到阿良那几个小子还在热闹地议论呢。你不追可就被别人追走了。”

“姐,真没有的事儿……”

我还来不及继续争辩,理解已经晃着她那略显肥胖的身躯,端着两盆绿不拉几的盆栽往茶水间走去了。




7

晚上六点,我已经坐在了火车站的候车大厅,等着七点开往津南的列车。

准点下班并非全然都是好处,害得我不得不在这破落的火车站里多忍受一个小时苦闷无趣的时光。尽管终于摆脱了骁骁、何莫,以及整个公司大院里的怪异目光,但是即将到来的约会却开始将我搞得惴惴不安,简直莫名其妙。

在列车到来前的一个小时,我必须让自己安静下来,否则我满脑子都在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也许看书能有些帮助,我想。于是我一头扎进了候车厅里的一间铁路书店,就是那种前后不过十个平方,店里书架上摆满了像《巴菲特的投资之道》、《卡耐基的成功之路》那一类写的狗屁不通的畅销书籍。每次翻开这种书都只会让我更加烦躁,这些所谓的伟大人物说出的屁话,就连我们家隔壁那位已经八十多岁,只剩一颗摇摇欲坠的短牙的刘老太也能说得出来。如果有人愿意记录下刘老太的那些废话,我觉得精彩程度丝毫不亚于这些所谓的畅销书,只不过你信不信罢了。

其实以前我还是很爱看书的,各种与上课无关的我都愿意拿过来翻一翻。我还记得中学时写过一篇叫做《我是个孤独的灵魂》的作文还被老师高举着向全班朗诵,那绝对是我迄今为止在写作这件事上获得最大荣誉。不过很快我就认清了自己根本不是那块料。乏味的家庭、乏味的学校、乏味的工作,我除了将周围乏味的一切像口香糖一样嚼了又嚼,然后在临终前恶狠狠地吐向那个在我的棺材板上埋上最后一抔土的陵园掘墓工人身上,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在我死后还能买得起一块墓地。除此之外,我的生活实在不值一提,没有任何可供我写在一张张白纸上,供大家消遣取乐的事情。

“请乘坐T6258次列车的乘客到3号检票口检票……”

空荡荡的候车室传来一阵毫无生气的、僵硬的通知。没想到一个小时过的那么快?

不过我确认了一点,就是那些狗屁不通的书籍完全起不到任何让我心平气和的作用,唯一能让我安然度过每一分每一秒的只有毫无方向的胡思乱想。我决定下一次当我准备消磨时光时,我要意淫一些更有意思的事情,聊读书写作这件事已经让我有些烦了。

火车上的座椅硬的像是直接从山上搬下来的一整块岩石,而且还罩着一块印着灰白色花瓣图案,看起来就像是块大号的抹布的深蓝色座套,上面的气味和从饭馆后厨的泔水池里提出来的拖把没什么区别。还有面前被人砍掉了一半的桌板,每次见到这些愚蠢的布局我都会在心里替广大乘客把那帮设计院的老头骂的狗血淋头。不过尽管如此,昨晚几乎一宿没睡还是让我坐下后不久就完全睡着了。

等我再次醒来,我已经站在了津南火车站的出站口。虽然此时已经差不多晚上十点了,但是火车站里依旧人来人往。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搜索着一个娇小的身影,一个背着几乎是自己身体两倍体积包裹的女人,牵着一个满脸脏兮兮的小孩儿从我面前走过,我的目光完全被吸引了过去……

“阿林!”

我收回已经飘远的目光,循声望去。露天广场泛着黄晕的路灯下,熊宝穿着一件红白格子衬衫,衣角在肚脐处打了个小小的蝴蝶结,一条磨灰色的亚麻短裙下,丰腴白皙的双腿灵巧而动人,再加上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完全的一副学生模样。

我走过去,毫无顾忌地抱起熊宝,熊宝双手扒着我的肩膀,哧哧地笑了。

“这么晚了,我过去找你就好了啊。你还跑出来?”

“嘿嘿。接你啊。”

“熊宝最棒!”

说着,我便左手拉过熊宝,右手一把揽在了她的腰间。

“明天想去哪儿玩?”

“都可以啊。听你的!”熊宝转过头,眨巴着两只水灵的眼睛看着我。

“那……那带你去动物园吧,然后咱们随便逛逛街,晚上再去看个电影,怎么样?”

“好啊!”

“嗯。”

津南火车站是个老站,与津南市中心仅仅几步之遥,但是离学校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我拉着熊宝,走过一间间店铺门口,几近凌晨的津南市依旧人声鼎沸,饮品店、服饰店、咖啡馆……一切看起来似乎比白天的津南更加喧闹。我想着此刻的盘城已然空城一片,骁骁、何莫、老梁……早已成了这座空城里不起眼的一扇窗。

熊宝拉着我的手,我们几乎没有再说话。如果你想找一个健谈的人,那么熊宝一定不是,因为她对除了舞蹈以外的其他任何事情都知之甚少。但是她却具备两个绝大多数人都早已丢失的优点:好奇与倾听,所以即便她对我所说的话题一概不知,也依然能够用她的天真的好奇将整个聊天延续。所以,我们之间从未出现过像今天这样的沉默。

在穿过了整片闹市区后,熊宝拉着我拐进了一条不算明亮的小巷,我远远地看到墙上一片参差的招牌里明晃晃地挂着一块“如风快捷酒店”的灯箱。

如果说刚才熙攘的人群让我忽视了心里的躁动,那么当一切散去,在这条斜巷的入口,我的心开始隐隐地不安分起来。我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显示刚刚过了十一点,意味着回学校的最晚一班地铁公交都已停运……

我跟着熊宝走进了酒店。一张不足三米宽的接待台,台后站着两个女人,或许是刚接了班,她们的脸上写满了怨气,面对这两张衰脸,很难不让人担心房间里的茶水壶里是否真的被人吐满了口水。

熊宝走向接待台,我站在三米开外的地方望着。我很怕那两个女人问起“几个人住?”“住几晚?”诸如此类的问题,这听起来就像是在审讯两个欲火焚身的炮友,尽管当我被熊宝一路沉默地径直带到了这里,我就明白她已经预先订好了房间,她要做的不过是拿着身份证办理好入住罢了。更何况,这样的场景对于那两个女人而言,恐怕早已就习以为常,一切都只不过是我自己胡乱臆想罢了。但是,即便她们什么都不会问,我还是不敢直视她们的目光。

除了对两个无关女人的担心,我更多的慌乱来自于今晚可能将要发生的一切。我看到了熊宝从其中一个女人手中接过的唯一一张房卡,这意味着今晚我们将会孤男寡女地共处一室。我不太愿意承认,但又不得不说的是:在那天晚上之前我还是个处男,对于性的认知仅仅来自于大学舍友剃刀电脑里那些我叫不上名字的日本老师。这就是我的慌乱所在,我想。也许你会说我龌龊丑陋不堪,但是换作是你,面对即将和一个长得还算不错的女孩儿单独在一间酒店的房间里度过两个夜晚,除了这点破事儿,你还能想到什么?爱情海的日落?羚羊谷的圣光?还是土耳其队的热气球?得了吧!用这种可笑的理由掩盖自己最原始的欲望,自欺欺人罢了。

我竭力让自己不要太过激动,尤其是要看好自己的兄弟保持冷静。我不想让一切发展太快,这不合情理,因为她还不是我的女友,我甚至都没有表白。尽管我的内心住着一个混蛋,但是十几年的学习让我学会了如何将内心的小恶魔关在牢笼之中。我学会了如何带着五花八门的面具,混迹在学校、公司和各种各样的聚会上,有时候回到家我甚至忘了摘掉白天的面具,就这么一直戴在脸上。

“阿林。”熊宝冲我晃了晃手中的房卡。

“嗯。”

电梯里只有我们俩,她呆呆地仰头看着我,不笑,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我低头回应着她的目光。数秒之后,她重新低下了头。

“叮……”

电梯门开了,一条被踩的已经认不出原色的猩红地毯从电梯门口一直延伸到走廊尽头。

“401,402.403……”每走一步,我都在心里默念着每间客房门外铭牌上的号码。空无一人的走廊,只剩下波动不断的心跳在咚咚作响。

“413。到了。”

熊宝拿出房卡,在门把手下轻轻扫过,咔嚓,房门打开了。熊宝微微侧过身体,走了进去,我跟在她身后,关上了房门。

我看到,房间中央,是一张几乎占据了整个房间的白色双人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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