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已经不记得当时的自己是用什么样的目光面对殷淮左和程栩了。亦或者说，她慌到不敢去直视殷淮左这个人。

“是……晚上没吃饭。”祁连心虚地撒了谎。如果让喜欢的人知道自己的食量……她不敢想象。“你呀，以后晚饭买点粥类，少喝冰的。”殷淮左并没有在意祁连发红的脸和心虚的目光，笑着对她说。

祁连心里炸开了一朵小烟花，很小的一朵。如果不是程栩这个人也在旁边一脸不耐烦的表情，今天这个尴尬的局面倒是显得分外温暖。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对程栩好感降低到消失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实在让自己失望。高一那年自己特别喜欢程栩，喜欢一个人卑微的样子让自己看了都觉得特别尴尬。而程栩，看似话不多人也好接触，私底下就是个又虚荣又没担当的男生。上了大半年学才知道，程栩对有人追求这种事有多虚荣。当时程栩说过的那些伤人的话，做的那些不计后果的事，祁连现在想想还觉得有些反胃。可祁连自己更没想到的是，最心灰意冷的时候，温暖了她心的，居然是高一和她毫无交集的殷淮左。从那以后，她每次看到殷淮左的时候，心里都有和往日不一样的情愫萌生，反反复复多次，直到她开始刻意寻找和殷淮左见面的机会、刻意创造和殷淮左见面的机会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待他，已不是普通的同学朋友了。

虽然更不巧的是，高二文理分科后，殷淮左和程栩在同一个班，还是同桌。关系不错的同桌。

“……淮左，别磨蹭了，走吧。”程栩的不耐烦已经溢出了表情，直接带到了语气上。祁连从头到尾没有正眼看他一眼，目光躲躲闪闪地瞟着殷淮左，他也是挺不爽的。

“那我买东西去了，回见。”殷淮左对祁连笑了笑，伸手轻轻拍了拍祁连的肩膀。

表面维持着平静，可被喜欢的人温柔相待的感觉真的太好了。祁连看着他的背影，鼻腔酸酸的，甚至有想落泪的冲动。

多年后祁连午夜梦回悠悠转醒，已经失去了联系的殷淮左突然出现在她的梦中，笑容一如那年，干净明亮。可能在此之前的感情之中，未曾被人善待过，偶然遇到了他，感觉之前经历的所有的亏欠和伤害，都被他弥补了回来。谈了恋爱以后，男朋友对自己也温柔体贴关怀备至，可恋爱里的温情到底和单恋时对方的温柔是不同的。尽管最终，还是没能和他在一起。尽管最终，她的初恋，不是他。

“喂，别睡了，你个傻狗。”祁连放学后第一时间从十八班后门跑了进去，揪住宋怀瑾的衣领一阵拖拽。“我今天，我今天碰到殷……你懂的，还有姓程的那个傻逼。”祁连顾忌着周围一群不认识的理科班同学，没能说出全名。宋怀瑾是她高一时关系最好的异性朋友，两人兄弟相称，对方的罗曼史彼此心里一清二楚，想必自己说什么，宋怀瑾都能秒懂。

“哎哟困死了，小姑奶奶，我这刚睡着。”宋怀瑾抬起了被压出了几道红印子的脸，睡眼朦胧中看着对面红着脸心神不定的姑娘，记忆中她这样也不是一两次了。

基本上高一时她喜欢程栩，每次来找自己说那些少女心思的时候，不是脸红害羞就是哭哭啼啼。宋怀瑾作为一个男生，在自身接触中就不是太欣赏程栩为人，再加上这边死党作为他的追求者吃了不少哑巴亏，自然对程栩没什么好印象。他也劝过祁连别在一个不懂尊重他人感情的人身上耗费时间，可祁连道理都明白，就是死活忘不掉放不下。直到前段时间，祁连神秘兮兮地塞给他一瓶可乐，告诉他自己放弃程栩的时候，宋怀瑾还不为所动。

“朋友，你每次都说放弃了放弃了，你哪次还不都是因为他不理你哭的稀里哗啦才发狠。”宋怀瑾嗤笑一声，拧开可乐猛灌几口。

“不是，这次真放弃了。”祁连也冷笑了一声。

“我现在喜欢的人……是殷淮左。”

话音刚落，宋怀瑾一口可乐呛在了喉咙里，半天没缓过来。

祁连看着面前困得迷迷糊糊的宋怀瑾，顿时失去了和他分享喜悦的冲动。“你如果没在听，我这就回家了啊。我妈在等着接我呢。”

宋怀瑾揉了揉眼，“不是，你得让我捋一捋吧。你这次喜欢殷淮左确定不是因为在跟程栩赌气吗。”他太了解祁连了，遇事冲动容易情绪化，再加上程栩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背地里把祁连当笑料，祁连很容易为了一时冲动转移注意力就做出些没脑子的事来。

“一开始……我也以为是的。”祁连坐下来，目光落在桌子上的某个点，“但是现在我倒是觉得，我是真的喜欢他，跟程栩无关，真的无关。”

“我现在，为了见他一面，就找机会往他们班那边走动。他们十五班在四楼，我有时候就去十四班找明夏……怎么说，也好歹有个理由能接近他吧。”祁连说这话的时候，双手手指开始不自觉地绕圈，脸上也泛起了红晕。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他俩在一个班。你去那边想多看他我不反对，别让程栩继续误会了就行。他脸可大着呢，恨不得天天拿着你喜欢他这件事没完没了。”宋怀瑾拍了拍祁连面前的桌子，想把她从美好的少女情怀中拍醒。

祁连的心情顿时如晴转多云。是啊，人言可畏。她不想给殷淮左造成麻烦，也不想给程栩自作多情的机会。可她每天能见到他的机会实在太少了，她这个人是藏不住心事的，喜欢他，就总是想见到他，总是想跟他说话。“知道了，我会多注意的。”祁连站起来看了一眼墙上的挂表，“那啥，不早了，我先走了哦。”

“……行，拜。”

宋怀瑾刚想说出口的话，又堵在了嗓子眼。

他没有看错。祁连转身的那一瞬间，脸上写满了心事和落寞，可那份落寞，是带着对新恋情的期待，也带着许许多多溢出眼睛的柔情蜜意的小小失落。总的来说，她还是开心的。

所以不要告诉她，他从十五班哥们那里听说，殷淮左有喜欢的人了吧。

已经十一点了。祁连是个习惯早睡早起的人，因为作业太多又临近月考，她不得不开始加班苦战。已经困得几乎都要睁不开眼睛，手机就在一旁，顿时有种想破罐子破摔的冲动。

而这时手机屏幕亮了。

“雪雅，睡了吗。”

只有他会这样喊自己了。

“没呢。怎么了阿影。”她回复。

对方半天没有回复。大概是在打字吧。

祁连百无聊赖地盯着屏幕，无心学习，可屏幕那段的影却迟迟没有回应。让她十分不解。

正当她昏昏沉沉快要陷入睡眠的时候，对方回了信息。

“没事的，突然想到了你。你最近怎样呢。”

祁连看着这一行字，这些时日的点点滴滴、自己迟迟才察觉到的情愫、今晚的相遇……太多太多了，她想告诉影她所经历的一切。

可双手却没有打字的冲动。是怕他担心吗？还是怕他不理解呢？还是说，她害怕看到的就是这个和她相识数载心灵相通却相隔天涯的挚友，在这些事上，有心无力？

静默多时，她的手指无力地打字。带着略微的颤抖。

“我当然很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