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老师要教小朋友们玩一个好玩的东西。”

老师拿来一叠奇怪的纸，用彩色的吸铁石把它的两个角吸在白板上。纸的底面是白色的，光滑的，正面是黑黑的，糙糙的，黑不溜秋就像煤球一样。

小家伙们仰着小脑袋，瞪大了眼睛，屁股在小椅子上扭来扭去，没有一刻停下来过，等待着老师宣布这个“好玩的东西”。

老师拿出一根小木棍，冰棒上那种，身子扁扁的、两头圆圆的，之前放在美工区的框里，让小朋友做手工的时候用。

老师开始在黑纸上作画，咦，用的不是平时的水彩笔，而是那根冰棒上的小木棍。

“今天要教小朋友们在黑纸上画画，这种画叫‘刮画’。”

搬来一条没人坐的小椅子，放在白板前，坐下来试一试，高度刚好。今天要赶六一儿童节的海报，只能临时翻出这些刮画纸来让小朋友们画一些作品，好粘贴在海报上。因为这个，老师已经快一天站着没有坐下来了，膝盖的地方隐隐传来酸痛的感觉，好像灌满了千斤铁。

“用木棒怎么画画呀？”琪琪挠挠小脚，脚上被蚊子叮了个包，现在又多了几条红红的抓痕。

“这不是木棒，这是一支彩色的笔，画在黑纸上会出现各种颜色，我上次和妈妈去商场的时候看到过的。”城城不屑地说，他最喜欢当小老师，回答小朋友的问题。

“笔不是只能有一种颜色吗？红色的笔、蓝色的笔、绿色的笔……”琪琪反驳道。

刮画用的画纸，用专门的小木棍笔，或者其他小木条的边缘，把画纸上那层黑色的粉末刮开，就会露出五颜六色的底色，有时候是彩虹的颜色，有时候是星空的颜色。

“这支笔不一样的，你懂不懂，它不一样的……”城城的回答卡在了喉咙里。

医生阿姨来检查消毒的时候，看到躲在办公桌后面努力画着范画的老师，会惊奇地说：“这支笔怎么这么神奇，能涂出这么多颜色呢？”不要说小孩子，就连大人，有时候也搞不清楚这种画是怎么画出来的。

“有些水彩笔是把各种颜色混合在一起。”

“混在一起怎么涂呢？”

“每一笔颜色都是不一样的。”

战争还在继续，无论什么问题，大到谁抢了谁的位置，小到谁举手慢了一点，都会让下面坐着的小家伙争得不可开交。

“好了，小朋友们安静。”教室里好像放养了一群小动物，叽叽喳喳咕咕嘎嘎，吵得老师脑壳儿隐隐作痛，她不得不摊平两只手，掌面朝下压一压，让小朋友们暂时静下来，不然，连老师自己都听不到自己在讲什么了。

“我们的刮画呀，不是用木棍涂色的，你们看到的木棍，就是平时我们在玩的普通的木棍。”

老师又随手从美工区的框里拿来一条小木棍，坐在小椅子上，抬起手臂，轻轻地在纸上刮一刮。小家伙们的注意力立刻又被那张黑黑的纸吸引了过去，伸长了脖子，屏住呼吸等待着。

黑黑的纸上，被小木棍轻轻一刮，就像被小仙子手里的魔法棒施了魔法，立刻就出现了漂亮的彩色。那一道彩色因为有周围黑漆漆的颜色称着，显得格外绚丽。

老师想起自己小的时候流行的沙画，在一副涂满了胶水的画上，撒上各种颜色的沙子，但是只有中心公园有卖，画一幅还要不少钱，她那个时候每个周末都央求爸爸妈妈带她去。洒满阳光的午后，小小的人儿趴在公园的椅子上，珍重地撕下画面上的胶纸，想了好久，才从彩砂袋里用小勺子拿出一点点来，认真地抹在画面上。画面上的皮卡丘、美少女、米老鼠一点点地在小勺子下神气活现起来，彩砂在阳光下折射出的闪闪的光，她到现在都忘不了。

“娃娃的头歪了啦，老师你认真点画好不好？”

下面的小人儿大声提醒走神的老师，老师定睛一看，果然，娃娃的头一边大，一边小，大的地方圆滚滚的，好像小朋友吃饱了的小肚皮，小的地方尖尖的，委屈地像在问为什么不公平。娃娃的头，被老师画成了一颗长势不均匀的小土豆。

“我们要画的是一个仰着头的娃娃，所以应该怎么画呀？”

“我早就知道啦，把嘴巴画在上面嘛。”

小朋友不满老师提出的幼稚的问题，急切地想知道下面会出现什么。

“老师你不要停，我也早就知道啦。”

“杉杉也早就知道啦。”

“明宇也早就知道啦。”

小嘴咯咯笑着，闹着，乐此不疲地玩着接龙游戏。

老师为自己低估了他们的智商小小地惭愧了一下，又开始拿起小木棍画起来，画了一个倒着的勾，像一个正写的“7”，哦，原来是娃娃的鼻子。

“这个纸好漂亮呀。”

乐乐把手放在胸口处，学着爱莎公主由衷地赞叹道。

“猜一猜下一笔是什么颜色？”明宇故作神秘地问旁边的丫丫。

马上就有小朋友接嘴：

“我猜是黄色的！”

“我猜是红色的！”

“绿色绿色！”

“我觉得是蓝色，因为我喜欢蓝色。”城城慢条斯理地说。

“我喜欢橘黄色。”豆豆对璇璇说。

“我喜欢粉红色。”杉杉害羞地轻轻说。

老师忍不住偷笑，小不点们这么小就有“歪楼”的潜质。

“为什么娃娃要仰着头呢？”老师嘴里忍不住要和小萝卜头们唠唠叨叨。

“因为他在仰头看天空。”

“因为他躺在草地上。”

“天空是绿色的吗？”留着整齐的西瓜头的旭旭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老师笑了：“天空怎么会是绿色的呢？”

“天空应该是蓝色的，白云应该是白色的。”明宇抱着腿，侧过身子对旭旭说。

旭旭一脸茫然地问：“天空为什么应该是蓝色，为什么不能是绿色呢？”

“爸爸妈妈说的。”明宇一本正经地说。

“那你可以给我涂成绿色吗？”小西瓜头央求道。

“为什么一定要是绿色呢？”老师问。

“因为我喜欢绿色呀。”旭旭的屁股离开了小椅子，趁老师不注意，走上前来，张开短短的小手臂，一把抱住她的胳膊，理直气壮地说。

上个礼拜老师在画城堡海报的时候，旭旭就一直站在旁边不走，专注地盯着海报看。

“你在想什么？”老师问。

旭旭若有所思地回答：“我在看王子的披风。”

“王子的披风怎么了？”

“王子的披风挺漂亮的，不过如果是绿色的就更好了。”

“你见过披着绿色披风的王子吗？”老师想到王子披着绿色披风，怎么看怎么像青蛙的样子，难道我们的王子真的是青蛙变身的吗？这么一想，她就忍不住想笑。

“没见过。”

“那为什么要绿色的披风？”

“因为我喜欢绿色。”

老师有点被这个小小生命的坚持感动了。

“天空本来是蓝色的，但是你也可以把它涂成绿色，宝贝。”老师抱了抱旭旭的小胳膊，柔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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