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不语 - 草稿

Date 1

窗外大雨如幕,入秋的京城早已寒意透骨。宋鹭穿着丝质白色单衣,赤着脚,站在窗边向外望着,什么也没想,就只是望着。近日宋氏一族在朝中情形不容乐观,而作为宋氏家族掌权人的她更觉焦头烂额。园中雨打芭蕉之声清清冷冷,丝丝入扣,让她甚觉宁静。连日的奔波周旋,她终于坚持不住,病倒了。她已然发烧数日,热度无论如何也无法全然退却,这无疑让她更加心烦意乱。

忽然,沉闷的敲门声响起。“侯爷,五叔老爷来了,说是有急事要见您。”宋鹭烦闷地皱皱眉,修长的手指在鼻梁上重重地按了按。“急事?他能有什么正经的急事,还不是为了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说我睡了,让他回去吧。”话音未落,一阵急切的嘈杂声响起“大侄女啊 ,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你救救你堂兄吧!”一个穿着华服,留着长髯的半大老头猛地撞开了房间的大门,尚未苍老的身体因为惯性夸张地晃了晃。身旁追赶而来的仆从显然不敢对他太过粗鲁,又害怕主人责难无能,因此都有些手足无措地望着宋鹭。

宋鹭闭了闭眼,在心里长叹一口气,挺了挺消瘦的脊背,慢慢地走至外间,缓缓坐在茶几旁,伸手倒了一杯早已凉透的茶,许久未说话,她不言语,老头子也不敢先言,紧张地看着她的眼色,汗水流了满脸。最终还是宋鹭先开了口,“五叔,说说吧,又怎么了。”明明是在询问,语气却是一点询问的意思也没有。

听见宋鹭终于开了口,老头也明显松了一口气,他的两只手交握,在宽袖中搓了搓。“那个,就是,你堂兄,前些日子去歌舞坊戏耍,喝醉了酒,出门无意打死了一个冲撞他的刁民……”他言语之间明显的迟疑。宋鹭无奈地笑了笑,茶杯在指间转了转,“那,您是什么意思呢?”

“呃……这件事,本来叔父我自己便可料理,可不知为何又偏偏被苏辞那个黄口小儿抓住不放,所以……”老头又踯躅不语。“叔父 ,你管苏辞叫黄口小儿?你当真不知道他如今在朝堂上的分量吗?”宋鹭脸上明显浮起怒意。老头见状,马上改口,“大侄女,叔父我就是知道苏辞如今的权势,生怕坏了侄女的筹谋,才不敢妄动,特此来求侄女啊!”

宋鹭细长的眸子瞟了一眼老头,生气却无奈。生气她宋家竟会有这么愚蠢的人,无奈一颗老父之心。她的头又痛了起来,她用手扶了扶额头。平静地说:“五叔,若是您将堂兄送至官府,许有一丝生机,若是将他交于我手,他,必死无疑。您可细细斟酌。”

老头听过之后,头上的青筋跳了跳,表情逐渐狰狞起来。原本清亮的声音忽然苍老起来。“宋鹭,你当真如此无情。当初,老爷子不听全族劝阻,竟让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当全族的掌权人。本是想让你护宋氏周全,怎料你个狠心的丫头竟为了自己的权势,灭自己手足!”一抹讥笑漾起在宋鹭嘴角,她挑了挑眉。“叔父,你自己扪心自问,若是没有我宋鹭,就凭你们这几块拙料,能守得住我宋氏一族?叔父抒发狂言的时候,最好先用脑子想一想。”

老头怔了怔,声音有些哽咽,“宋鹭 ,你凭什么?你凭什么敢这么不讲情面?” “就凭一提宋家,陛下首先能想到的只有我,宋鹭。而不是你,宋子立。” “好,好,好,宋鹭,咱们走着瞧!”说罢,宋子立甩袖疾步准备离开。却被宋鹭冷冷的声音呵住了,“叔父,侄女希望您为自己的儿子开脱的同时,也能顾及一下宋氏同族的处境。”宋子立冷哼一声,脚步顿了顿,还是离开了。

随着宋子立的离开,宋鹭一脚踹翻了脚边的圆凳,发出令人惊心的巨响,桌边的茶杯也随之颤了颤, 终于跌至地上,摔得粉碎。今夜,注定又是无眠之夜。“映云,去请傅先生他们来议事厅,就说有要事商议。”这晚,雨下了一夜,宋府议事厅的灯火也亮了一夜。

Date 2

次日清晨,一群侍女仆妇服侍宋鹭穿戴好了朝服,便准备入宫上朝。“侯爷,您的风寒尚未痊愈,怎的今日却偏要入宫呢?”宋鹭自己正了正衣冠,“我已多日未入宫,朝中局势不明,如今堂兄又惹出许多事来,我必须得入宫一趟。”映云又帮着紧了紧腰带,这本就宽大的朝服,不出几天,竟又大了一圈。映云心疼地抚了抚宋鹭朝服之上的褶皱纹路。

马车之上,宋鹭特意吩咐车夫,“绕绕路,先去一趟苏府。”随着车夫了应答,马车缓缓动起来。街上卖早点的小贩早已出摊,为生计奔波忙碌着。馄饨,馒头,米粥的香气四溢,让冷清的街道多了些烟火气。终于,马车停在了苏府门前,“去问问,尚书大人是否已经出门了。” “是!”接着,便听到车夫叩响了苏府的大门。

宋鹭静静地望着苏府的高门大院,当真是光耀的门楣。苏辞,当朝刑部尚书。是京城中无人不晓的,芝兰玉树般的人物。他的母亲是当今圣上的最为亲近的阿姊,陛下一直将苏辞视如己出,宠爱有加,甚至可以算是溺爱了。而苏辞本人,也自是不可小觑的人物。如今,苏府的荣耀与宋氏的势微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当真令人唏嘘。

不一会儿,宋鹭便看到一个姿态清贵挺拔的身影从苏府府门迈出,神情飞扬,意气风发。宋鹭轻叹一声,伸手撩开了马车的帷幔,“苏大人,本侯有要事,望与苏大人车内一叙,可否?”小心翼翼地询问,这样的谨小慎微,宋鹭明白,这一局注定是自己落于下风了。听到这话,苏辞的长眉挑了挑,绽出一个微笑,一颗小虎牙便调皮地跳了出来。像只……小白兔?

宋鹭也不自觉的跟着笑了笑。还未反应过来,苏辞便毫不在意地掀起帷幔,坐了进来。“正好,搭侯爷的顺风车,我倒也是省事了,哦,还省钱。”苏辞直视着宋鹭的眼睛,苏辞的眸子里亮亮的,像藏着北辰一样。宋鹭微微偏了偏头,“昨天我已知晓我堂兄犯下的过错,我们宋家定不会偏袒,叔父也答应我,定会将堂兄交于官府法办。而我也希望,苏大人也能秉公办理。”苏辞又笑笑,“秉公办理?你是想说,不要再抓着这件事不放 ,不要再为难宋家吧!”苏辞一脸了然于胸的表情。宋鹭不置可否,“所以……可以吗?”

“宋鹭,你可知,刑部公堂是天下最光辉的地方。真相和政治是两回事。”宋鹭不语,敛了敛眉眼。“但是你会为了真相而放弃政治吗?” “不会。”又是沉默。回答模棱两可,但是宋鹭知道,他这是应允了。“吃吗?”宋鹭打开荷包,拿了两颗青梅,递于苏辞,表示询问。苏辞有点懵地眨了眨眼,还是伸手接了过来,谨慎地尝了尝味道,弯弯的眼睛亮了亮,将梅子整颗放入了口中,他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真的像一只小白兔,很可爱。

车到了宫门口停了下来,宋鹭率先起了身,准备下车,起身的同时却顿了顿,“那个……大人,您压住我的衣摆了。”苏辞明显有点慌乱,急忙起身,往旁边挪挪,歉意地笑笑。不知为何,宋鹭竟很想伸手摸摸他的头,但是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Date 3

两人并肩走入宫门,暖阳如瀑,就那样肆意地泼洒在朱红宫墙之上,光斑蜿蜒流淌而下,似殷红的血迹,也似海棠的光阴。宋鹭的心再次敬畏起来,宋鹭也分不清,这是对权利的敬畏,还是对于荣耀与信仰的追求,总之都很肤浅。

宋鹭转头看了看身边的苏辞,同样肃穆,一派不可侵犯的高贵模样,他心中也许也存着那样一份敬畏吧,宋鹭想。鸣鞭声乍然响起,在整座皇城掀起一片声浪,于静谧的空气撕开一道口子,惊得飞鸟发出一阵鸣声。“有本出班早奏,无本卷帘退朝”。客气话罢了,宋鹭想,有真的有哪天是没有事的呢。

有些朝臣撩起眼角,瞄一瞄苏辞的神情与眼色,不知该不该上前启奏宋氏的荒唐事。苏辞仿佛感受不到那些探究与充满询问之意的目光,只是略低着头,似是倾听等待。没有表示,就代表一切照旧,这是大家公认的心照不宣。“陛下,臣有本启奏!”一位青年朝臣谦卑地行礼发声。“何事?”老皇帝的声音似古井似枯木。“宋氏子立之子宋允言行放浪,毫无世家之风,于歌舞坊酗酒杀人,有损朝廷颜面,望陛下严惩。”字字惊心,狠狠砸在宋鹭心上。

宋鹭不动声色,只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宋鹭,可有此事?”帝王询问的语气里透着威严。宋鹭上前行礼“回陛下,确有此事,臣惶恐。” “宋允是你堂兄,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秉公,依法,绝不偏私。” “苏辞,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啊?” 苏辞温和地笑笑,“秉公,依法,绝不偏私。”一模一样的回答,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意味。

皇帝了然地颔首,“令有司审理此案,必做到为公无私,结案报于朕。”

宋鹭松了一口气,她明白,这无疑已是最好的结果。这一次,苏辞确实给了自己几分薄面。宋鹭不可否认,在某些事情上,苏辞实在是一个正直的人,但绝不温良。他此次的仁慈必定是要有回报的。

Date 4

“呦,那不是小苏大人嘛,又带着小未婚妻挥霍呢!”软腻腻的嗓音里透着戏谑。思梦楼上,从前红透京城的花魁娘子,如今的思梦楼老板娘柳玉娘斜斜地歪在二楼窗棂上,手里懒懒摇着团扇,睨着楼下大街上手挽手有说有笑的一对璧人。妩媚的眼角装作不经意的瞥一瞥对面的宋鹭。

宋鹭端起茶杯转了转,轻轻抿了一口,笑问,“你又想挤兑我什么,直说好了。” “哎呀,我可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老天不公平,真真同人不同命。都是侯门贵女,怎的人家就享尽宠爱,爹疼娘爱,还有个神仙般的小郎君宠着腻着。你呢,当初刚满16就被赶出来入朝为官养活阖府上下,你天天和那些糟老头子勾心斗角 ,费尽心力赚俩辛苦钱,供着你们家那些不争气的挥霍 。你天天忙忙忙,结果呢,都二十了,还是老姑娘一个。”

“怎么?连你也嫌弃我啦!你如果真的心疼我,那你就多找些样貌俊俏的小郎君陪我谈谈天嘛!”宋鹭不以为然地说道。京城无人不知,苏辞有个小未婚妻,那是宁远侯的掌上明珠,身娇体贵,样貌倾城,甜美的眸子里洋溢着纯净的味道,这是宋鹭可望不可及的。

“你抓紧给我找几个俊俏郎君来陪我喝酒,我明日便要去换防,这一去,想必又要几月不能归,我今日可要开心开心。” “嘁,你也就耍耍嘴皮子功夫,你要什么时候真有本事真找个男人入府,我就服你。”宋鹭不耐烦地冲刘玉娘摆摆手,示意她快去。刘玉娘嘟嘟小嘴媚眼白了她一眼,一扭一扭地出了门 。

柳玉娘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宋鹭的笑脸上漾起几分无奈。支着头又望了望楼下渐行渐远的两人,两人的身影真真是如一幅画一般,让人赏心悦目。

Date 5

宋鹭的酒量很好,其实也说不上好,只是向来很有分寸,从未喝醉过。身边俊俏郎君环绕,宋鹭却有些乐不思蜀。但她的目光却也总落在面前抚琴的男子身上。他的背挺得很直,脖颈修长,也挺的直直的。青白色的长袍就那样松松地穿在他消瘦的身体上,飘飘欲仙,挽着玉冠,发髻纹丝不乱,在这楼里,实在少见。他抚伏羲琴,琴如其人,外表温润却不可亲近。

宋鹭细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自己袖口里侧绣着的月宫殿,嘴角不自觉挽起自己都觉意味不明的微笑。“玉娘,你可不够朋友啊,你这楼里藏着这么一个画般的人,我竟从未见过。” “这位公子是前两天刚来的,今日便劳他为你抚琴,这可不是你的福气?”也不知是没听见还是装作没听见,那人竟是连头都未抬,实是清高。

宋鹭也不甚在意,再不言语,也不再看那人,只和其他人说笑起来。宋鹭是个清高的人,所以她不喜欢比她还清高的人,实在是矫情了些。

不久,那人便退了出去。“可是那人惹你不快了?”玉娘眨着媚眼望了望宋鹭。“是有些,本是玩乐,又何必摆什么架子?” “你啊!”玉娘大笑起来,“到底脱不了世家小姐的臭架子,一股贵族名门的酸臭气。怎么,只需你心情不佳,就不许人家心里有事?” 宋鹭愣了愣,不好意思地笑笑,“怎么,他为何不高兴啊!” “书香门第,家门却忽遭变故,家道中落,本应入仕,可如今却当了琴师,供人消遣 ,他心中岂能不忿。”听罢,宋鹭竟生出一种同病相怜之感,还有一些怜惜之意。

宋鹭从思梦楼出来,已然华灯初上,醉眼中,万物朦胧可爱。晚风杂着暖意,撩得宋鹭觉得飘飘欲仙。她不喜欢饮酒,却喜欢饮酒后朦胧的感觉。光影温柔,她甚至仿佛可以闻见袖间月宫殿传来隐约梅香。

苏辞就那样默默跟在宋鹭身后,他是偶然碰到她的。见她似是饮了酒,便没有唤她,只默默跟着保护她。看着宋鹭虽尽力走直线,却总控制不住拐来拐去,苏辞觉得好笑,他没有见过这样的宋鹭,只觉新鲜。直至宋鹭转过街角,走进侯府,他才转身离去。

Date 6

翌日清晨,天刚微亮,宋鹭便身着铠甲骑着高头大马,准备换防。快马加鞭,三日方到。刚到未歇,又是一阵忙乱,交接军务,处理政事,训练军士。

这日好不容易得了清闲的宋鹭,正穿着便服在帐中看书,却听到了一个令她颇感意外的消息,王书雨,也就是苏辞的小未婚妻,跑了。这里消息闭塞,想来这小妮子已经跑了多日了。宋鹭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王书雨要跑,难道京城又发生什么事情?想必苏辞怕是早已急疯了。

多想无益,宋鹭捏了捏鼻梁,起身出了营帐,想着今日天气晴好,去山里转转,放松身心。宋鹭牵着自己的大黑马鹓雏,顺着小溪漫步。忽然,宋鹭听到女子惨烈地尖叫与呼救声,似是从林中传来。出于本能宋鹭翻身上马,加紧马肚便冲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马蹄溅起许多落叶残花,最终止于几个莽汉村夫身前。一个小姑娘被压在一个男子身下,哭地撕心裂肺,消瘦的身体剧烈颤抖。

宋鹭脸色阴沉,原本身材修长的她骑在高头大马上更显气势压人,阳光透过枝丫撒在她身上。她并未低头,只一双细长上吊的眸子向下睨着他们,周围一下安静下来,无半点声响。对视许久,宋鹭终于翻身下马,一双官靴在草丛间摩擦出沙沙声响,逐渐向那几个腌臜货走近。那几个莽汉心有犹疑,却又不甘心,更是不信邪,不信一个女人能对他们做什么,不由挺了挺腰杆。其中一个男子刚要开口大骂,却还未出声,便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他的脖颈汩汩流出,他惊恐地用手死命按住脖子上的破洞,身体痉挛着,双脚乱蹬着,嗓子眼发出动物悲鸣般的呜咽声,眼里满是绝望。

其余几个人见状忙转身逃命,可脚步未起,便被人刺中了胸膛。宋鹭用手帕擦净匕首上的血迹,将匕首收入袖中。那女孩明显吓坏了,也十分震惊,竟在极惧之下,止住了哭声。“你家在这儿吗?”宋鹭在询问间,竟发现那张哭花了的小脸很熟悉。“雨丫头,你怎么在这儿?”宋鹭紧张地蹲下身,目光上下打量着小姑娘,“你没事儿吧,有没有受伤,他们有没有伤到你 ?”

“鹭姐姐!”宋鹭猛然大哭起来,一把紧紧抱住眼前的宋鹭,将头埋进宋鹭的颈窝,泪水染湿了宋鹭的衣襟。“他们伤你了?”宋鹭的声音有些哽咽起来。只见王书雨使劲摇摇头,“幸亏姐姐来的及时。“宋鹭这才安下心来。

宋鹭扶起小姑娘,托着她的腰,将她扶上马。自己再翻身上马。“先回去,再从长计议。”说着便一夹马肚冲了出去。塞外的风总是要比城内更凛冽些,刮得王书雨的脸生疼,她把额头抵在宋鹭笔直却清瘦的脊背上,两只小手紧紧环在宋鹭腰间,生怕一松手,宋鹭就消失不见了,环着宋鹭的时候,王书雨感到十分安心,毕竟,鹭姐姐是她从小到大的保护神,是她最信任的人。

Date 5

小姑娘乖巧地坐在宋鹭的书桌旁,宋鹭递给她一杯热水。“塞外不必京城,我也不喜饮茶,没有茶叶,你凑合喝吧!”王书雨拿过杯子,甜甜地笑了笑。“说吧,你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了,为什么不告诉你父亲和苏大人?”王书雨怔了怔,“因为我父亲一直逼我嫁给苏辞,可我知道,他一点也不爱我,他只是为了权利,而我,也不爱他,我有自己爱的人。”这是宋鹭第一次在王书雨眼底见到如此郑重的神色,她的小姑娘好像忽然之间长大了。望着她带有隐约媚意的眉梢,宋鹭才意识到,她的小姑娘也只不过就比她小两岁而已,她已经是个成熟的女人了。

宋鹭久久未能平静。“你说苏大人不爱你,可我却没看出来,我觉得他很珍视你。” “鹭姐姐,感情这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的柔情蜜意只在人前,人后他虽仍对我温柔,可我却能明显感觉到他的疏离,他的温柔仅仅出于他的修养与目的,却不是出于爱意。” 宋鹭不语,她没有被人爱过,也没有爱过人,她实在分辨不清什么是真正的爱。

“那你呢,你一人跑来这里,怕不是只为找我吧!那人是谁?也在这里当值?”宋鹭脑海中一一闪过营中她熟知的可能的面孔。“子息?邱泽?还是……” 未等宋鹭猜测完,王书雨便说道:“是林大哥。”宋鹭彻底呆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样一个仙子般的小人,竟会属意一个那样不起眼的人。“姐姐,我想见他。”王书雨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满眼的乞求。“好,我去找他。”宋鹭的声音哽咽起来。她满眼心疼,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帮助她的小女孩。

宋鹭独自站在账外,手里随意捏着两根狗尾草,眼神没有焦距地望着远方暖橘色的天际,无波无澜。她不甚能听清二人在说什么,只觉得时间过的很慢。鹓雏也静静站在她身边,似是察觉到她的异常,用头蹭蹭她的手臂。宋鹭伸手摸摸它的头,有了一种安慰。“你滚出去,滚啊!”随着女孩夹杂哭声的怒喝声,杯盏的碎裂声也随之而来。宋鹭扭头看向营帐,林筠低着头从账中走出,脸上表情晦暗不明。

“林筠,你过来!”林筠看看宋鹭,脚步沉重地走来。

苏辞在书房听着手下人的回禀,脸上表情一点波动都没有。“大人,王小姐现在人在宋侯爷处,似是去见一个叫林筠的人。”手下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紧张地瞄着苏辞的脸色。苏辞丝毫不在意,仍阅看着面前的公文。“好,知道了。” “那……要不要把王小姐接回来?” “不用,已有异心的人,何必强留,随她去吧!” “那……王大人那边……” “王书雨起了异心,王应阙更会心怀愧疚,而更卖力地帮我。你去找人将这件事宣扬出去,务必做的干净。比起他们,我反倒更好奇那宋鹭将会如何处理这件棘手的事。”

正如宋鹭当初猜测的那样,林筠并不愿意为了王书雨而得罪大权在握的苏辞。他软弱,也更爱自己,更爱自己的前程。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王书雨愿抛弃一切与他私奔的请求。其实宋鹭觉得,如果林筠愿意和王书雨坚定地站在一起,苏辞不一定会为难他们。他这样一个懦弱而自私的人,实是配不上王书雨这样个勇敢的,敢爱敢恨的女子热烈的爱。哪怕宋鹭提出,只要林筠愿意,她冒着得罪苏辞的风险也会助他们一臂之力,林筠还是拒绝了。

宋鹭小心翼翼撩起帐帘,营帐内一片黑暗,并未点灯,仅有破碎的月光斑斑驳驳地撒在地上。王书雨面朝窗静静坐着,看着天边圆月,似是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想。宋鹭犹豫要不要在这个时候打扰她,思考再三,还是走进帐内,她走过去,有力的手轻轻按了按王书雨的肩,“阿雨,无论怎样,你还有我。” “姐姐,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有你是我此生最幸之事。明天,你便派人将我送回去吧,我想我是爱苏辞的,我愿意嫁给他。” 王书雨将头靠在宋鹭怀里,低低啜泣起来,宋鹭心疼地摸摸她毛绒绒的发顶。

宋鹭换防的军务并未结束,于是派了最为信任的收下尉迟修护送王书雨回京城,临行前,宋鹭再三嘱咐尉迟修一定要照顾好王书雨。宋鹭目送车离开,马车行至很远,王书雨忽然将身子探出窗外,使劲向宋鹭摆了摆手,“鹭姐姐,你多保重啊!”宋鹭也向她摆摆手,郑重点了点头。那天,宋鹭在路边站了很久,一直望着王书雨离开的方向,直至夜幕降临。

王书雨和宋鹭怎么也没想到,此时的京城早已闹得满城风雨,街头巷尾都在传王书雨不守妇道,毫无德行,竟瞒着父亲与未婚夫与奸夫私奔。而苏大人却对王书雨一片真心,一点都未打算追究,真是可怜苏大人真心错付。那夜,王大人第一次打了王书雨,他的掌上明珠,可平时见到毛毛虫都会大哭的王书雨这次竟未流一滴眼泪,也没说一句话。

宋鹭听闻王书雨的死讯已是半月回京之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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