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意料之内的早,从早点到公司,从集中精力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开始,良性循环已经开启,我知道,今天的班会下得比平时早。走出电梯,绕个小弯,看到大厅已经摆放了一棵比我高出三分之一的圣诞树,叫上同事一起与圣诞树各拍下两张合照,玻璃门上的圣诞老人微笑着和我们say goodbye,我心里回复他一句明天再见。
走出大厦,走进车水马龙的街道。虽然已经错过了黄昏的落霞,但还是赶上了拥挤且温暖的人潮,相比较末班车的沉寂与悄悄,我更喜欢坐在我对面一排那几个闭目养神的大妈、帅哥和菇凉。
大妈是四个人中睡得最熟的一个,她的身子已经和座位形成了45°仰角,倒是不用人担心会突然滑下来,因为她右边的臀部牢牢地黏在座位上。她旁边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也睡得正香,心里似乎还记挂着什么,眉头有一片未舒展开的紧张。倒是离我最近的菇凉,时不时睁开眼睛瞄一眼周围的状况,手里紧拽的手机和一叠透明文件夹夹着的纸张,不知道耳机在和她说着什么悄悄话,她偶尔的睁开的眼神里在诉说着略带疲惫与茫然的近况,这是在很多在这座城市打拼的人现在或是曾有过的目光。
目的地如约而至,走出公交,穿过安检门,移步到手扶电梯,手机里的攀登读书会已经接近尾声,站在站台天桥的我收起耳机,正在思考今日应该写点什么时候,躺在桥首中央的带着圣诞帽的老人似乎为我的疑问提供了方向,然而他并非最终的主角,因为我想不出一个躺在路中央睡觉的老人有什么值得写的东西。我转身去了旁边的大型超市,那里有一个正在进行中的小型展销会和港澳台美食节。难得如此准时下班,去看看有什么要采购的东西也无妨,况且刚才从我身边走过的小女孩手里端着的一盒貌似饺子的东西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哈哈~展销会的人不多,布局很有条理,卫生也很好,一改展销会在我印象中又脏又乱的旧印象。溜达一圈,收获了几个牛奶圈,打算再帮家里人添置一些什么,电话里得到的是非常肯定的不需要,这句台词已经听得能像模像样地模仿了,最主要还是来感受一下热腾腾的生活气息吧,看过觉便觉索然无味,决定回家。
回家,要横过站台的天桥,路过躺在地上戴着圣诞帽的老人,路过坐在地上反复玩转手里那一坨卫生纸的老人,路过到桥的另一端那位吹着笛子的白发苍苍,头顶已经有些地中海的老爷爷。放眼望去,站台天桥被三个老人画地而据,我有些犹豫,终于停下脚步,站在桥的另一头打算听一听他接下来会吹什么曲子,一首熟悉的“我是谁,为了谁,我的兄弟姐妹不流泪……”的调子从他的口中穿过竹笛透过我的耳膜直抵内心,我突然有些触动,让我想起了小时候跟着电视里哼唱这首歌的情景。回忆的过程中,有三个行人陆续向老爷爷面前那个“盒子”状的蛇皮袋子里投入自己的心意。我开始对他和另外两位老人感到好奇,决定逗留一会儿再回去。
走到老人对面,我努力想通过手机镜头越过稍多的人流,捕捉到老人整体的身影和面容,这个过程大概3分钟,老爷爷吹一下会偶尔停下来,但是这并不影响路过的四位行人向他的蛇皮袋里投入自己的小心意:一位身穿棉夹克加咖啡色裤子的中性女孩,已经从老人面前路过又折回来,当她弯腰放下、起身离开的时候嘴角上扬的角度瞬间让周围的人都失去了颜色,开心之情溢于言表,我下意识地从兜里掏出两张1元的人民币,计划在离开的时候,让它们加入蛇皮袋的怀抱。接着一位全身牛仔的帅哥屈膝弯腰放下,还没直起身就边曲着腿走开,好似一切都不曾发生一样;一位身穿荧光绿的辅警,很是熟练地弯腰、放下、离开,一串动作好似乎训练有素一般;还有一位身穿粉红色大衣的女孩一直站在老人身后,好像在等人,朋友到了,他们挽着手离开,经过老爷爷面前,从包里在掏了些什么,放下、转身离开……
每个向蛇皮袋里投入心意的路人都会收获吹笛老人一个30°鞠躬(因为老人是盘腿坐在地上的)和一声极其诚恳的感谢(为什么站在对面的我能听到他的说什么?这个后面会提到)即使对方已经转身离开,未必看得见,但老人还是仪式般完成了他的内心活动。当我将镜头从自顾自地玩着一团纸巾的老人转向第三位躺在地上,带着圣诞帽老人时,一个挺秀气的菇凉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挡住了我的镜头和视线。她问我有没有2块钱零钱,她的眼神略带焦急与丝丝窘迫,我看了一眼蜷缩在左手虎口的两张绿色纸币,再看看吹笛的老人,我把钱递给了站在我面前的菇凉,然后,继续我的镜头脚步同步转移……
此时的我开始发现了三位看起来相同却有着不同之处的三位老人。同样是坐在地面,在吹笛老人盘腿而坐,玩纸团的老人将伸直的左腿搭在同样伸直的右腿上,带圣诞帽的老人右侧卧地,左腿压在在右腿上。同样是人潮涌动,吹笛老人几乎被被来往的路人淹没,而另外两位老人周围却被无形隔离出来好大一块空间。明明是年过半百的老人,吹笛老人的蛇皮袋里接到的心意不断,而另外两位老人门庭稀疏……为什么我知道吹笛老人说了什么?在没有做出和前面几位行人一样的举动之前,站在老爷爷对面的我只能看到他向行人鞠躬,却实听不到他说了什么,至于诚恳的语气更是难以体会,直到我要离开,将身上最后一张1元纸币投入蛇皮袋,我眼角的余光看到、耳朵听到并心里感受到来自老爷爷发自内心浑厚有力的“感谢”时,我才知道为什么中性短发女孩会嘴角上翘,因为付出的快乐,更因为感受到老爷爷同样的真诚而觉得幸福,这,就是我与吹笛老爷爷“沟通”的感受,也是我对那个女孩上扬的嘴角的理解。
同一环境下的三个人,一个选择坐着为行人吹笛,一个坐着自娱自乐玩纸团,一个躺着闭目养神……回家的路上,我在想:如果把场景切换一下,主角换成是我自己,我属于三位老爷爷中的哪一类人?我能不能在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有一样能给别人带来价值,同时让自己生存技艺?
仔细想想,路过一个小世界,获得一个新思考,已然知足。
素心 2016年12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