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会有千万种原因不能尽如人意,磕磕绊绊的琐碎,晴天霹雳的倒霉,任何一个不经意都可能给生活下个脚绊,跌个狗吃屎般的狼狈也在所难免。就算寒碜点、委屈点甚至丢了脸面,我们还再坚持活下去,盼着总有一天能好起来。也许,除了活着,我们什么都不会。死,是个比苟延残喘更为陌生的地界。
死亡,会有多远?会是什么感觉?该在哪结束,又将在哪逗留?是画上结局的句号,还是会有什么未知在等待一无所知的亡灵......
2009年高考前,夏日小城三年二班的教室里,因为人口过剩而闷热异常,和倒计时牌上单薄的数字相比,无穷无尽的考点和套卷似乎能轻易压断每一根绷紧的弦。与天斗与地斗,红眼嚼碎了课本,枯黄憔悴的脸上写尽了未来的愿望:我们想走出去看看不敢想象的世界,我们想挣脱这困兽的牢笼呼吸点带自由滋味的空气,我们想知道十年寒窗的苦到底能换来的是怎样无法形容的甜。
只可惜,在这段值得念叨的回忆里,我留下了些许空白。
我病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病,让我用了颜色最全的采血管,丢了腰上跨上的两块小骨头,看了世界最先进的自动化切片机,见了国内专科最顶尖的老教授,也让我第一次坐火车,瞧了瞧鼓楼边上的泥人张,嘻嘻哈哈的吃了狗不理,还不忘吐槽一句:才多大碗的小米粥,贵的太离谱!
听着医院里隔三差五患者跳楼的故事,看着身边那些带口罩有气无力的病人,闻着消毒水的怪味,我能做的,只有等,满面微笑的等生死未知的无奈。走进那所医院的人,5分靠命,4分靠钱,1分是留给时间的缓缓折磨。
我知道:命不久矣!
第一次平静地躺在床上,出神望着雪白的天花板,没有手表却把滴答声听的真真切切,仿佛时间在逆行,过着19年岁月的分镜,该记得和不该记得的事如泉涌般围住本该鲜活的我。
我有悔恨,有遗憾,有不忍,有不舍,有数不清的无奈,也有抗不过命运的无助。我怀念,呼唤,挣扎,乞求,却冷冷清清的还是依然寂寞孤独。一脚迈进了死,一脚留在了生,站在生与死的界限,没有任何人拉扯,更没有解脱和恐惧,那里出奇的安静,静的可以听到心跳的声音。
那时候我意识到,死有多难,我对活又是多贪婪。执念难断,哪怕还能再多活一秒,都是不幸中的万幸。我是多想看看这尘世里我不曾经历的繁华,我是多想看看活着千变万化的可能。可是,时间绊住了脚,也许注定该在那里安歇。
本该慌张的人,不知道哪里多了三分镇静。流了一行泪,只是不知道该夹杂什么样的情绪,唯独觉得冰冰凉有刺骨的冷。
时日不多的人,唯一能做到的事,是善良。如果临死能实现个愿望,我希望所有人可以忘记我的存在,没人想念很凄惨,可太多悲哀会成为我给别人带来的伤害。就总和时间讨价还价,走慢点,我还有个心愿没了。总要花点时间说服那倔强又脆弱的妈妈: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聚散的缘分如掌中流沙,风吹散尽我们就该各归天涯。
所以我一直都微笑,想让她记得我天真可爱的模样。是不畏生死吗?不是。只是比生死更大的难题是怎样让爱你的人可以活的更轻松,活的更快乐,活的更自由,活的了无牵挂。
辗转8年,还能健康活着的我,认识了死亡的距离。死亡从不遥远,也不可怕。它并非召唤我用懦弱的方法解决问题,反倒是提醒我要认真的接纳生活,努力的经营生活,善良的对待生活,有问题的时候就安心的解决问题,踏踏实实享受每一个下一秒。
死亡会准时赴约,活着时能做好的是让自己微笑着走,仅此而已。活着的意义在于一次次征服想用死亡来逃避问题的念头。不妄议生死,是对生命最虔诚的尊重与祝福。
活着,是九十九分的好。而死亡,是做好本分后,壹分微笑的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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