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先生不理解一路走来,在停车的地方,为什么我总喜欢站在树下傻笑。
其实,我正津津有味地仰头看着一树的空气凤梨做着发财的白日梦,心里是雀跃得要爆发的小宇宙,这空气凤梨可是白来的好货呀,扯一小段下来,装在亮晶晶的球星瓶器里,摆在高大上的商场花店里,身价妥妥的上升了,罢了,开店成本高,就是批发也好......
当我的心思已经蔓延到进出口贸易时,盖先生终于发现了比他还吸引我的空气凤梨,然后开始抱怨他们是寄生在树上的烦人苔藓,处理起来好难,拔不尽扯不灭,小时候给父母打工不是割草坪,而是扯空气凤梨。听到他说是苔藓,而且是烦人的扯不尽的苔藓时,纠正他,这不是苔藓,这是“老人须”空气凤梨,叶子细长得像苔藓罢了。
然后问他,你知道它在北京商场里是什么价钱吗?
盖先生说,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妈打小起就让我扯这个苔藓,是庭院里很不待见的草。
他很惊讶这个烦人的杂草还能卖钱。
他对空气凤梨的一脸嫌弃让我想起了菟丝子草,一种寄生的无根草,攀长在植物身上的黄线。拔掉菟丝子草缠过的植物茎偏细,一圈圈白环像是带了多年戒指的手指留下的痕迹,这样的依附是难让人喜悦的,菟丝子草猖獗的时候,植物奄奄一息,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场景。
小时候锄草时,不喜欢用农药除草的母亲,让我也帮她扯掉菟丝子,还催促着,要在它结种前迅速扯掉,否则它茂盛的繁殖力会把豆苗缠死,我望着漫漫的豆苗地,竟然想一屁股坐下来不动了,扯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回忆到这里,不由笑起来,我十分理解盖先生的心情,这里附生的空气凤梨也会汲取植物中的养料,想必盖先生小时候面对一树待除的空气凤梨也是很无助,他眼中嫌弃的空气凤梨就是我眼中的菟丝子草。
想起了鲁迅先生在《藤野先生》中对仙台鲜见中国留学生的自嘲:“大概是物以希为贵罢。北京的白菜运往浙江,便用红头绳系住菜根,倒挂在水果店头,尊为“胶菜”;福建野生着的芦荟,一到北京就请进温室,且美其名曰“龙舌兰””。
相似的道理:美洲的野草运往亚洲,便用透明玻璃器盛放叶子,倒挂在鲜花店里,美尊为“空气凤梨”;地里野生着的菟丝子草,一到中医药房就请进木头匣子,且美名其曰“滋补药”。这佛州的野草一跨国,就成了衬托北欧风家装的名贵植物,价格不菲。
不知道在家乡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空气凤梨,搬到异国的花店里,不能在自然中疯长,是不是也有身处异地的不适和无奈?
再看看南方室外长在路边的三角梅,被北方人金贵地养在室内;再看看三亚遍地的香蕉树,被北方人金贵地养在温室里。
这不只是简单的供求关系,还因为超出天时地利的种养条件需要付出更多努力,所以才显珍贵。
盖先生问我,那你为什么傻笑呢?
我告诉他,多年前我在北京的一个花展上,第一次看见空气凤梨,感觉那么新奇美好:干净灰绿的细叶子安静地躺在玻璃容器里,很像家乡的沙漠植物,又别有异域风情。导购热情地介绍这是空气凤梨,不需要种在土里水里,是地球上唯一完全生于空气中的植物。只要给它空气就能活,多好的懒人必备呀,我好喜欢,但是一问价钱,摸摸钱包放弃了。
哪想到我会在旅途中偶遇这么一天,站在几棵树下,伸手可触空气凤梨。
你说我坐拥这么多空气凤梨,是不是个亿万富翁?
(ps:第一次用简书,上传图片不成功,好慢,不知问题出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