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失去交流 Missing Communications

那天晚上大家都上床睡觉时,哈莉特注意到,宿舍里的气氛变得沉重而阴郁,空气中仿佛盘旋着早上一般的乌烟瘴气。拉文德和赫敏不说话,现在帕瓦蒂和哈莉特之间也一样了。因为她们是两对好朋友,虽然其中某人也许并没有和另一人直接冲突,但她们也同样不会和冒犯了朋友的人说话。

哈莉特心中的一小部分知道,她应该对帕瓦蒂道歉,她只是(通过她自己的方式)想要帮忙罢了。虽然哈莉特无法解释,但她不应当受到呵斥作为回应。但她心中更大的一部分无视了这不占优势的冷静部分,驱使她穿戴上自己的旧毛衣和新眼镜。即便那伴随着某种高高在上的漠不关心。但不论如何,她不会穿一件带蕾丝花边的上衣去上斯内普的魔药复习课。单单只是这个想法就令她感到窒息。

斯内普昨晚给她送来了一张极其短的便条,让她在早餐后下楼去魔药教室,不必带任何东西。她试着对那张羊皮纸用了几个破解咒语,以为肯定有什么别的东西会出现在上面,比如,“除了你的脑子,如果你能找到的话。”但上面什么也没有。

昨晚也并没有一个狡诈的计划魔法般地出现在她的梦里。甚至不狡猾的计划也没有。她猜想自己只能等待一个突破口,就像特洛伊战争中的希腊人一样。如果她足够幸运,也许只需要花费十年就能从斯内普滴水不漏的防守中找到一个裂缝。

当她和赫敏和罗恩告别时并没有感觉特别紧张,但每走下一级通往地牢的台阶,都有一丝紧张压到她的心里。等她走到通往斯内普教室的走廊时,那份紧张已经凝聚成了心脏下方一个沉重的团块。

她敲了敲门,听着周围冰冷石墙的回声。

“进来,”斯内普的声音和石头墙壁一样冰冷。

门依旧以某种不吉利的方式咯吱作响。空无一人的教室比往常显得更为诡异,仿佛只有学生们的声音和魔药冒出的气味才能驱赶走身处于地下,远离光明的这份阴暗的沉寂,让它稍稍可以忍受一些。

斯内普站在他的讲桌之后,上面座落着一个坩埚。绿色的蒸汽在他身旁袅袅升起,让她联想到某种海藻。

他黑色的眼睛仿佛利刃一般朝向她的方向,这让那个名为紧张的团块蠕动并变大了些。哈莉特不知道为什么。他的面容并没有板紧,她就算在面对他的咆哮时也从没有这种感觉。

“坐,”他说。

哈莉特屁股只挨到凳子的边缘一点点,她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摆上了几个坩埚和一份标准的魔药工具。

斯内普朝着黑板挥动了一下魔杖,和往常一样,一串步骤出现在黑板上,比斯内普往常的笔迹稍微不那么锋锐一些。

“告诉我这是什么魔药。”

哈莉特的心脏沉到了那个紧张的结下方。那一串步骤指令无辜地闪耀在黑板上,她从中什么也看不出来。

“这是三年级的魔药,波特小姐,”当寂静不断蔓延时,斯内普说道。“是你学过的其中一种,”他只稍稍加了一点点强调的重音,“就在这个暑假里。”

她把自己的大脑从头到尾洗劫了一遍,但她和斯内普一起制作魔药的记忆和这数年间的所有魔药课一样,都蒸发成了模糊的青烟。

“我不知道。先生,”她堪堪补充道,因为今天的斯内普看上去比往常甚至更气魄逼人。

他挥动起魔杖,这次的动作更为锐利,另一套步骤出现在了黑板上。

“这个呢?”

“我不知道。”哈莉特说。她的心脏下沉到了更深的地方。为什么她从没想过他可能会以这种方式测试?好吧,因为这从没发生过。斯内普的测试总是偏向实践性,而非理论。

另一挥,另一个神秘的魔药。“那么这个?”

她摇摇头,嗓子感觉仿佛堵住了。

他的鼻孔张开了。他把魔杖放到讲桌上,咔嗒的一声回响在她的耳边。

“波特小姐,”他语气里弥漫着危险的味道,“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

“我学习了,”哈莉特说,她试图让自己生气起来,这样就不会感到受伤。“我真的学了。但你只给了我魔药的名字,所以我看了他们用来做什么,但没有看怎么做每一种药水。”

“把魔药的名字和功效匹配起来并不算是学习,波特小姐,因为它们的功效已经暗含在了名字之中。这,”他用魔杖敲打着黑板,“是掌握这门学科的唯一根据,唯一的方法。如果有人急需一副消肿药剂,然而你却不知道其中的成分,那你怎么去制作它?”

“我可以去书里查——”

“同时浪费宝贵的时间?如果格兰杰小姐误服了肿胀药水,那她膨大的胃和食道可能置她于死地。而同时你还要花时间找到记载解药的位置,更别说去正确熬煮药水。”

她的脸上感到灼热且刺痛。为什么你要这么混蛋?她想问。这问题就顶在她的舌尖,但她咬住舌头,真的咬住,直到舌头感到疼痛。

“你需要辨别这种魔药,”他用魔杖指着黑板上的步骤指令,“并且熬出一份——正确地制作。我不会给你任何帮助。当你完成时,告诉我。”

“我能够通过制作来辨别出它吗?”

“不能。”

“那我怎么——”

“我说过我不会给你任何帮助,”他的语气中暗含着为什么要让我重复一遍我说过的话。

“但这不公平,”哈莉特爆发了。

“在我的教室里,公平与否由我来决定,波特小姐,”斯内普说,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但你从来没有这么测试过!那些测试总是偏向实践性,或者你会让我们写关于成分和为什么它们起效的论文——”

哈莉特停了下来,一阵红潮缓缓蔓延开来,从她的上腹部一直发散到发际线。

“哦,”她轻声道。

“是的,”斯内普说,那让她的脸红变成了两倍热度。“哦。”

哈莉特试着让自己不那么明显地瞪他一眼,但从他回瞪的方式来看,她是失败了。

作为代替,她瞪着黑板。魔药步骤对她而言看上去永远像是一堆胡言乱语,即便她乖乖按照上面去做也一样。而弄清其中含义对她而言更是不可能的任务。月长石粉末,嚏根草浆,缬草根……她完全辨认不出这种魔药。

“缬草对睡眠和焦虑症有好处,”她最终说道,同时朝斯内普瞥了一眼。他的表情和石头一样坚硬冰冷,但没有即刻得到嘲笑或者讽刺就足够令人鼓舞。“而嚏根草……它是不是有毒性?”

“我会教一群躁动的青少年如何制作毒药吗,波特小姐?”

哈莉特不知道这一评论究竟是伤人还是有趣。这本身就很奇怪,因为你通常完全能读出斯内普话中的意思。如果查看一下日历,你甚至能够从他的讽刺中判断出星期一到星期天。

“所以?”斯内普说。

“我不知道月长石粉末有什么用处。我完全不记得曾经用过它。”

“因为你没有,”斯内普说,“这是一种你直到明年才会学到的魔药。这是缓和剂的配方。”

哈莉特瞪着他。这实在太……太卑鄙了。

“这些药剂,波特小姐,它们所需要的某些有毒成分如果被使用到一定的量时,就会变成毒药。这也是这门学科要求对细节的把握的原因之一。如果你在缓和剂中使用了太多这种成分,你就会让使用者陷入不可逆转的睡眠状态。如果我在狼毒药水中添加了太多的乌头,我就可以让你的继教父永久性瘫痪。”

哈莉特的手指尖感到了刺痛,但她的疤痕并没有。

“你将要写一篇论文,”斯内普继续说了下去,仿佛他刚刚并没有暗示要给莱姆斯下毒一般,“关于魔药中有毒成分的使用和在熬煮过程中维持适当剂量的重要性。同时你还要列出我给你的清单上每一种魔药的关键成分,以及为什么这些成分组成了这种魔药。”

这些任务听起来既困难又同样无聊,让哈莉特几乎大声呻吟出来。“我整周都在学习!”

“并不能令我满意,”斯内普说,他的声音如同尖刀。“如果你能在其中使用你在研究摄魂怪时四分之一的努力,那你可能会做出些可能会被误认为是进步的东西。”

而这,这就是哈利特已经等了一周的突破口。没有经过思考——她不能浪费这个机会——她脱口而出,“好吧。我并不只是在学习魔药,我还在研究食死徒。”

斯内普如同水一般静止了下来。哈莉特意识到她屏住了呼吸。

“在世界杯那件事之后,我不该感到惊讶。”他的语调中扼杀了所有的情绪。

哈莉特感到一种奇妙的犹豫。“我读到他们……折磨和谋杀……人。”

“你感到惊讶?就在不到两周之前你才看到了关于这一点的证据。而且,难道你的防御课教授没有教给你同样的东西?”斯内普的眼中闪过某种东西,他的面容坚硬了起来。“我听说你因为对夺魂咒的抵抗而令他感到惊讶。”

哈莉特真的分辨不出他究竟是打算表扬还是侮辱她。“我花了四次才摆脱了它,我一直撞到桌子上。”

“是吗。”

哈莉特疑惑地看着他。愤怒——至少那看上去像是愤怒——如同豪猪的刺一样从他身上发散出来。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会不高兴……除非那也是他“保护波特小姐不死”行动的一部分……但她从桌子上摔下来并不是那么危险。是的,她觉得自己的膝盖骨折断了,但她甚至都没打算去见庞弗雷夫人。

“这个嘛,他说我现在能够摆脱它的影响了。他是个傲罗,我猜想他大概明白。”他送了耸肩,虽然在斯内普的目光之下她完全不感到轻松。“这有用处,是不是?”

“你倒是很功利(utilitarian),”他说。她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她不想问。

你曾经也是个食死徒吗?这个问题如同烟雾一般充满了她的口腔,但她并没有说出口。她……说实话,害怕问出来。

好吧,这让人恨不能接受。她憎恨感到害怕这件事。她不能让她被这种情绪带跑,就算面对这种事也不行。

她张开口,但跑出来的问题却是,“为什么你一直不理我?”

斯内普这次确然眨了眨眼。“不理——你在说什么?”

“整个春天你都在无视我,”面对他脸上那一丝丝的困惑,义愤开始在她胸中酝酿。他怎么能装作不知道?“还有整个夏天。”

“波特小姐,今年夏天我在尽我所能教你三年级的魔药。如果你连这都想不起来,难怪你什么也辨别不出来。”

“我记得那个,”哈莉特愤怒地说。“你依然还是在忽略我。好像我是帕瓦蒂或者拉文德或者别的什么。”

“好像你是我的一个学生?”

“我把我的守护神送去给你了!”

斯内普只是盯着她。他的表情已经恢复到如同玻璃一般平滑,如同水面,上面反射出的只有她自己的挫败感。

“当所有人都以为你可能是个狼人的时候,”她用强硬的声音继续说了下去。“而在那之后你什么都没有说,你一次都没有来医院看过我,连一次都没有。而且在夏天的时候,也只有‘搅拌这个’和‘你的甲虫眼睛捣的不够碎’还有——”她从鼻子里呼出气来。斯内普的表情并没有变得哪怕稍微更可读一点。

“因为现在没有什么东西试图杀了我,我猜,”她说,“那才是你唯一表现得仿佛我不是——不是一件家具的时候。”

斯内普依旧盯着她,仿佛他一个字也听不懂。然后他抬手捏了捏鼻梁。

这只是个简单的姿势,考虑到这是斯内普——每周至少有一次会把纳威逼得焦虑症发作的人,这可能并不代表着什么。但对哈莉特来说,这仿佛在诉说真令人头痛以及这简直荒谬以及我应该怎么应付,而她对此感到了羞辱。羞辱点燃了她的脾气。

“哦,谁他妈在乎这些!”她大声说,这让斯内普放下了手。“我会只去研究那些该死魔药然后不再在乎别的什么玩意!”

然后她猛地冲出了房间。即便在熊熊怒火之中,她也意识到斯内普只要愿意就可以阻止她,可以把她关留校劳动直到时间的尽头……但他就这么让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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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西弗勒斯会想用他的一只右臂交换一个不必再处理青少年问题的余生。有时他想,他可能不得不自己砍掉这只手。

总之,你想知道为什么她表现得那么情绪化而且对你非常生气,他心中的某个学院指出了这一点,但他不知道那究竟是赫奇帕奇的公正还是斯莱特林的落井下石。

我只是觉得你可能会注意到什么困扰着她的事,邓布利多昨晚说过。对于她这个年龄的女孩,你比我要熟悉的多。哈!

他曾经有那么一次想到过,波特小姐表现得仿佛他伤害了她纤细的感情。看起来他完全猜到了点子上——但没想到是他的无视造就了这一切。

这在很多层面上都非常荒谬,而且令人困惑的是,当她散发出些微令人印象深刻的怒气并冲出房间时,他着实感到松了口气。至少她不再坐在那里并用尽全身力量瞪着他了。波特小姐的脾气比她的尺寸要大上两倍多。看在她依然那么矮小的份上,大概有三倍。

他并没有把她叫回来;他让她离开,到别处去烦恼和发作。但过了一会儿,他自己的脾气冒了出来。波特小姐要求他的注意,是不是?(他把坩埚扔回储物柜里的力量让哐啷声在整个房间里回荡。)她以为她能在他的教室里跳华尔兹,发牢骚说她学习过了,说他不公平,说她宁愿去读食死徒,还试图表现出对他的非难,因为他的注目对她的幸福而言是必要品,是不是?(他擦掉字的动作如此暴力以至于黑板裂开了缝。)

一段回忆升腾起来,回忆中她的面容看上去困惑、受伤且不安,那是因为卢平对那副望远镜表现出的僵硬和距离。同样的表情也出现在今天。除了他造成的那火盆般的愤怒之外,二者毫无二致。

他的脾气迅速消散了,他修理黑板的手垂了下来,感到困惑。

他对同理心一塌糊涂。他一直如此,这让莉莉和邓布利多对此絮絮叨叨了大概两百多遍。对他而言,即便是调动同情心也是个艰巨的任务。通常来说他必须需要得到提示才能想起来去这么做。而他真正的、自发的恻隐之心的次数大概和蛇怪一样稀少。偶尔他的斯莱特林学生们会激起他些许同情的火花,因为他们的困境如同镜子一般反射出他自己的挣扎,而他也知道其后将会有什么发生;但通常来说,他在人际交往方面是个完全的低能,不管在实践还是理论上都是。

然而,当波特小姐对他失望时,他感到一种奇怪的感觉泛起了涟漪。当他明白到是他造就了这一切时,他希望能够……纠正什么。这是同情心引起的吗?同理心?还是仅仅因为一个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年的的记忆——一双绿色的眼睛一次、两次、永远地远离开他?

有人敲了敲他教室的门。他把自己的表情舒缓到一如往常的冷淡距离。“是的?”

米勒娃的头伸了进来。“西弗勒斯?”

“还有谁会在我的教室里?”

“波特小姐,我以为。”米勒娃把门推开,扫视着房间,仿佛觉得波特小姐可能藏在某一张课桌之下。“但我刚刚看到她一阵风地冲过门厅,跑上了楼。她的复习课已经结束了?”

米勒娃不会相信他刚刚让波特小姐冲着他当面发泄了一通怒气并且走——好吧,一阵风地冲——了出去。她更不会想听到他允许了这一切发生,因为他发觉自己面对一个一品脱大小的十四岁小女孩时越发茫然不知所措了。

“她没有做好充分准备。让她留更久只会是浪费时间。我给她下次课程的明确指示并让她离开了。”

“她没有充分准备,还是她没有达到你的严格标准?”

“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同,”西弗勒斯瞪着她说。

“西弗勒斯,我现在是作为她学院的院长而问。我有责任确保她的整体进展。如果波特小姐没有认真对待这些复习课,那我就不得不和她谈谈了。”

她直直看着他,等待着。他则和用手用力揉脸的冲动对抗着。

“她声称她学习了,我相信她,”他说。“然而,她学习的方式在我看来距离充分尚有距离。我尽可能传达给她了。剩下的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填写。”

“我肯定我会找到些办法,”米勒娃低声说,“谢谢,西弗勒斯。”

她离开了。而西弗勒斯厌倦透了他该死的教室和造访这里的人们,他决定去散个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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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莉特并没有立刻返回公共休息室。她担心赫敏会问她哪里出了问题,而她可能会发泄一通冗长而猛烈关于斯内普的怨气,其中包含了某些高度绝密的消息。她当下不希望赫敏那穿孔机一般锋利的大脑对此发表什么意见。

作为替代,她在城堡里到处游荡。她穿过走廊走向城堡西翼,她和赫敏和罗恩在那里找到了一个偏远的隐蔽处,在一条画着美人鱼和独角兽的毯子下方。穿过假的墙壁走向其中隐藏的阶梯。

但这隐蔽处已经有人了。

罗恩从他正在吃的草莓蛋糕中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惊喜。但哈莉特并没有错过,在他看到她之前,他的样子非常孤单。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问。“我确信和斯内普一起的魔药课要持续到天荒地老来着。”

“世界提前末日了,”哈莉特注意到他身边的地板上放着一个盖着布的小篮子。“从厨房来的零食?”

“那些精灵们帮大忙了。想坐吗?还是说,你是想独处才上来的?”

他的声音很随意,但哈莉特听到了其中隐藏着些什么。只是当下,她还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我过来了,就这样,”她说。她们两个人加一只篮子,现在这里稍微有些拥挤了——一年级时他们三个人在这里依然很有余裕,但他们都长大了,即便哈莉特也是,虽然非常微小——但她依然坐在了他对面。“你拿到了些什么?”

“午饭,”他说着,把篮子朝她推了推。“拿点吧,如果你想要的话。”

她掀开上面的盖布,挑了一只鸡腿。有那么一会儿,他们都归于静寂。在这一隐蔽处总是令人感到心情舒畅,即便这里非常高,且四处通风。外面墙壁上的藤蔓已经生长得非常厚,阻拦过了风,但你依然能够通过树叶间看到湖光。她想知道这里是为何而建的。赫敏从没有说过,显然这实在太微不足道,不足以被记录在《霍格沃茨:一段校史》中。

“这是件新鲜事?”当罗恩递给她一杯南瓜汁时,她问,“一个人吃午饭?”

“既然你在这里,现在就不是一个人了,”罗恩指出。但哈莉特感觉到他在回避问题。

“你还好吗?”

罗恩耸耸肩,掏出一个三明治。啊哦。当他感到闷闷不乐时,总是会先吃甜点。

“怎么了?”

“只是……”他把三明治放在手中旋转着,仿佛在寻找一个最好的下口处。“没什么。”

“如果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可没办法贡献我贤明的忠告,”在一阵沉默之后,她说。而罗恩依然没有吃他的三明治。

“我会听上去像个只会发牢骚的家伙,”他说。

“我肯定你不是。怎么了?”

“只是——哦,该死的。我准备去试试魁地奇队,”他飞速地喃喃道,仿佛想把它赶紧摆脱掉。

哈莉特眨了眨眼。“这算什么牢骚?”

他偷偷瞥了她一眼。“呃,这很蠢,是不是?我想,既然奥利弗走了,守门员的位置就会空下来,而我可以……试试。你知道。也许办不到,而且弗雷德和乔治会狠狠嘲笑我,也许我会后悔……但……或者他们不会这么做,他们把所有时间都用在计划他们的笑话商店上,没时间花在别的事上。而且西莫和迪安才是最好的朋友,就和你和赫敏一样;纳威是个好家伙,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和他不是很处得来……”

他停了下来,红潮一直蔓延到发际线。哈莉特敢说他原本没打算说这么多。

而在他说话的过程中,她不断感到内疚,如同河堤冒出来的雾气一般环绕着她的周身。等他说完之后,那雾气已经淹没了她的腰。他在说,我很孤独,我觉得可能参加魁地奇队会好一些。

她完全忘记了罗恩,她一直专注于斯内普、食死徒、赫敏还有学校,甚至担心那不合适她的女孩气质。她不觉得她完全忽视了他,但他在她最近的记忆中淡漠了许多。她甚至记不起上次和他像这样单独坐下聊天是什么时候了。

“最近的我真的是个差劲的朋友,是不是?”她说。

罗恩的耳朵和脸变得更红了。“我不会这么说的,伙计。”

“我一直在担心很多愚蠢的东西。”以及一些不那么愚蠢的东西。“好吧,管他妈的。你重要得多。”

“赫敏没开始对你的说话方式唠叨吗?”罗恩咧嘴笑了起来,问道。

“我很惊讶她居然能忍这么久。”

“我喜翻这样,”罗恩说着,一口咬掉了半个三明治。“告诉你,如果我也这么说话,她会狠狠警告我的。说起来,你从哪里学到这些的?”

“小天狼星那里,”她说,但当她说话时才意识到这并不完全准确。她的确从小天狼星那里学到了许多有教育意义的词汇,但她先是从斯内普那里听到了这些。她并没有纠正自己,但在心里,她想知道罗恩如果知道斯内普能用诅咒把空气变蓝会是什么反应——她并不是在说魔法。

“占卜课怎么样?”作为代替,她问道。

“呕,”罗恩的脸皱了起来。“为什么不能让我好好把午饭吃完呢?”

哈莉特咧嘴笑了起来。“那你宁愿在算数占卜课咯,对不对?”

“呕。我能感觉到蛋糕开始往上涌了。”他把手指上沾到的酱汁舔掉,那是最后一个消失的三明治的最后一部分。“但说实话,特里劳妮让我们预测这个月即将发生的事情,简直是噩梦,我甚至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写。”

“我们之前剩下的那些怎么样?”

“什么意思?”

“我们去年就是这么做的来着。”直到我失去了意识然后退出了那门课为止。她依然不知道自己在医院的经历和忍受占卜课相比究竟哪个更糟糕。

“但我们必须阅读一些垃圾星图,然后告诉她木星的卫星会在哪里,天王星要开始干什么。”

“那又怎样?她不是真的在乎,她只是想看到许多死亡和惨剧而已。除非她经历了一场过激的人格转变,否则我敢肯定。”

“好主意,”罗恩说着,从篮子里拿出一只鸡翅。“你可以来帮帮我。”

“呕,”哈莉特说着,准头很好的把她的鸡骨头朝他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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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如此,她并不是真的介意。他们一起度过了下午,为他制作了越来越不幸的悲剧,最后以月底的斩首而告终。坐在对面奋笔疾书的赫敏穿过她那整整一英尺的算数占卜学作业朝他们摇了摇头。

“等十月份的时候你要怎么带着完好无损的脑袋去上课?”她讽刺地问。

“那是特里劳妮啊,赫敏,”罗恩说,“她会很高兴看到我下个月死于更可怕的事情。”

晚餐时,哈莉特鼓起勇气,走到帕瓦蒂和拉文德坐的位置旁边,她们面前摆着一个一英尺长的蛋糕。

当帕瓦蒂注意到哈莉特站在她旁边时,她在和拉文德的聊天中灌注了两倍的兴趣。而拉文德则在刻意无视哈莉特之前投过来冷若冰霜的一眼。

“帕瓦蒂?”哈莉特说。她没有等待回应,继续说了下去,“昨晚的事情我很抱歉,我不该对你那么说话。”

帕瓦蒂停下了聊天,转过头向哈莉特投以怀疑的一眼。而哈莉特则试图尽可能地表现出一副悔悟的样子。

“哦,哈莉,”片刻之后,帕瓦蒂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你真是个大傻瓜。”

哈莉特思考着现在被激怒也许会相当糟糕。但转眼间,帕瓦蒂从桌边站了起来,用双臂环绕住她。她的恼怒一瞬间消失在了一团困惑之中。

“你真的应该让我来照料你的,”帕瓦蒂说着,拨开哈莉特那有些太长的刘海。“你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不是怪你,毕竟你有那么一个可怕的阿姨——”

“呃,我想我听到赫敏在叫我了,”哈莉特急忙说。她从帕瓦蒂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抛出一句“等会儿见,”然后猛然沿着长桌冲向罗恩和纳威中间。

“感谢你的降临,”罗恩说。

“哦,闭嘴吧,”哈莉特毫无怨气地抱怨道,然后把叉子插到前方的草莓小蛋糕上。

她回头悄悄朝教师长桌瞥了一眼,斯内普坐在麦格教授身边。他们似乎正在进行某种谈话,其中似乎并不包含背后中伤或者幸灾乐祸。有那么一个惴惴不安的片刻,她在想他们会不会在谈论她——斯内普当然会向麦格报告哈莉特在早上的复习课是怎么对他大喊大叫、攻击并冲出教室的——但麦格教授的脸上并没有雷鸣般的怒气。奇怪的是,他们看上去只是在简单的聊天。奇怪。

她把草莓从蛋糕里挑出来并吃掉。它们落到她的胃里,伴随着一团恐惧和叛逆的波澜不惊。斯内普当然会对她早上的行为做些什么。他绝不会让这些就这么过去。就算换成弗立维教授也不会。

晚餐结束了,依然没有任何从高处传来的熊熊怒火。当和其他人一起离开礼堂时,她也一直不断瞥向教师长桌。但斯内普一眼都没有看向她的方向。麦格教授也没有。

“哈莉特?”赫敏喊道。哈莉特赶紧加快脚步追上她和罗恩,但很快就因为惊讶而停下了脚步——其他两个人也一样。

阿斯忒里亚在楼梯入口处徘徊着,手中抓着一张便条。她显然正试图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但她已经长高了许多,所以这一招不再像原来那么管用了。

“嗨,”哈莉特困惑但很高兴。

阿斯忒里亚微笑了起来。这微笑在她的眼睛落到罗恩和赫敏身上时闪烁了一下,所以赫敏抓住罗恩的手臂把他哄上楼梯。他极其明显地不停回头看,脖子扭得像鸵鸟。

“我们公共休息室见,哈莉特,”赫敏大声且坚决地说着,把罗恩拽离了视线。

留在原地的哈莉特和阿斯忒里亚基本算是独处了。那些动作拖拖拉拉的学生还在从礼堂往外走,但门厅基本上已经空了。哈莉特没有看到一个斯莱特林,甚至达芙妮也不在——她的白金色头发和她妹妹一样显眼。

“斯内普教授让我把这个给你,”阿斯忒里亚的声音仅仅比耳语稍稍高出一丁点。

哈莉特的胃试图搬家到她的膝盖附近,但她从阿斯忒里亚手中拿过那个小小的信封。“谢了。”她不知道为什么阿斯忒里亚要轻声说话,仿佛她又回到了夏天之前那个害怕说话的她,但她现在看上去并不急于逃跑;而且她直直看着哈莉特,而并非那些像是被磁铁吸引到她鞋子上的目光。

“你收到我暑假里寄给你的信了吗?”哈莉特问。

阿斯忒里亚眨了眨眼,“没有?”

“没有?”

“我没有收到过信。”

“我给你寄了一封,”哈莉特说,“在七月。”

“七月?”

“七月,对。”

“我没有收到,”阿斯忒里亚说,一瞬间听上去有些迷惑。然后一道阴影横过了她的面庞。“我没有收到,”她静静地重复,仿佛她明白了缘由。

哈莉特想起达芙妮在开学晚宴上把她推开的样子……然后想起了佩妮姨妈。但阿斯忒里亚口中从来没有把她的家当做一个可怕的地方。根据她和斯内普说过的话,阿斯忒里亚非常,非常爱她的家人,也非常思念他们。“你家里的人经常拿走你的信吗?”

“我之前从没收到过信,”阿斯忒里亚简单地说。

“达芙妮不喜欢我,是不是,”哈莉特说,“没关系,我不在意,”当阿斯忒里亚开始发出红光时,哈莉特补充道。“我只是没想到她不喜欢我到拿走我的信的程度。”或者有那么不想让我和你说话。

阿斯忒里亚要摇头,但她看上去说不出什么。她也许太害怕说出什么粗鲁的话,比如达芙妮是多么憎恨哈莉特到内脏。哈莉特说实话从没有料想到达芙妮会这么做,毕竟在一年前她们从没说过两个字以上的话。她知道潘西会很乐见她从天文塔上落下去,着陆在一个独角兽的角上,但为什么达芙妮这么讨厌她?

“好吧,”哈莉特说,“没关系。现在我们在学校,我们可以互相见面了。”

“也许,”阿斯忒里亚的头垂了下去。“达芙妮……达芙妮不喜欢我这么做。斯内普教授给我这张便条让我交给你。否则我……”

她话语的尾音消失在空气里。哈莉特不知道该说什么。“让她下地狱去吧”并不是句非常好的用来鼓舞人心的话,甚至也不是句好话,但她无法想象只因为某个家人反对就不去见某人……

然后小天狼星的脸浮现在她的脑海中,严峻而紧张;想起他手指握着她的肩膀就让她感到疼痛,他的声音回响着:“答应我你会小心,冬青果,你不会单独和他在一起或者去找他,或者做类似的事……”

她完全忘记了那个承诺。她的注意力完全被用在了思考斯内普也许是那些带着面具的人中,她忘记了小天狼星曾经向她寻求的保证。这并不意味着她能够拒绝去上复习课(不管她是不是冲出了教室),但直到刚刚为止她都完全没发现这一违反忠诚的行为。

她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忘记了那个承诺?阿斯忒里亚听从达芙妮的话……哈莉特是不是至少应该对没有遵守小天狼星的话感到内疚?

“我该回到地牢去了,”阿斯忒里亚说,“我……我希望我们能尽快再见。”

然后她悄然溜走了,哈莉特差点没有意识到她已经走了。

被独自留在原地,她打开信封上的封蜡,拿出那一张斯内普折叠起来的羊皮纸。她原本以为上面会告知她得到了直到太阳爆炸,地球转离轴心为止的留校劳动,但上面只是写着:

你的第二次魔药复习课被移到了10月31日,因为我怀疑你是否有能力在日期之前完成作业。

就这样。她差点伸手去拿魔杖然后再次试几个破解咒语,但她知道那毫无意义。

她无法解释,为什么她感觉如同一只无法被风吹满的船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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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正文 我和宋清朗相恋三年,在试婚纱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绿了。 大学时的朋友给我发了我未婚夫和他白月光在一起吃饭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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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序言: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男人离奇死亡,死状恐怖,灵堂内的尸体忽然破棺而出,到底是诈尸还是另有隐情,我是刑警宁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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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正文 年R本政府宣布,位于F岛的核电站,受9级特大地震影响,放射性物质发生泄漏。R本人自食恶果不足惜,却给世界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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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文/蒙蒙 一、第九天 我趴在偏房一处隐蔽的房顶上张望。 院中可真热闹,春花似锦、人声如沸。这庄子的主人今日做“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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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文/苍兰香墨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三九已至,却和暖如春,着一层夹袄步出监牢的瞬间,已是汗流浃背。 一阵脚步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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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被黑心中介骗来泰国打工, 没想到刚下飞机就差点儿被人妖公主榨干…… 1. 我叫王不留,地道东北人。 一个月前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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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正文 我出身青楼,却偏偏与公主长得像,于是被迫代替她去往敌国和亲。 传闻我的和亲对象是个残疾皇子,可洞房花烛夜当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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