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从未与人提及过，父亲去世那天的细节，它仿佛是一根刺，扎在我的心里，已过两年。
那天早晨，我正在给甲方做着合作方案，突然接到二伯父的电话，记事以来，他应该是第一次给我打电话。电话里，他的声音有些着急，告诉我父母出了点事情，让我赶紧回去，现在就回。
我心里不安，有很不好的预感，赶紧驱车往老家赶。一路上，伯父们，堂哥们，打来好多电话，问我到了哪里，还有多久，我知道他们在催促我，却又好像怕我太着急。
没有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一路猜着，或许是出门路上，出了事故，应该挺严重的。我要快一点，再快一点。不知道闯了多少红灯，终于到达他们所发的位置，原来是父亲在单位附近的住处。
我停好车下来的时候，伯父抓住我的手，他说，“你父亲走了，你要坚强，不然你妈就扛不住了！”说完他抓住我的手顿时一紧，我的心里抽搐了一下，然后一片空白。
那是九月初，下着不大不小的雨，我在雨里一个人淋着，然后走进屋内，看到父亲侧卧的样子，一只手按着胸口，另一只手好像想抓住什么，却僵在那里。我很久很久，都不能相信，他就这样走了，那段时间，我连眼泪都很少流。母亲说，“你爸到走，都没有给我们增加太多负担。”我懂她的意思，但我一直不能释怀的，正是那天晚上他到底经历了什么？痛苦的，或是瞬间的？他有没有想说的话？有没有想做的事？有没有想见的人？如果我在，是不是可以留住他？是不是可以改变什么？我不断问自己，不断空想，很久很久。如果说无能为力令人痛苦，可我连无能为力的资格都没有，甚至好像觉得这个三十多年的父亲，离开的时候，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真的就这样走了，悄无声息。
父亲的手机，母亲一直留着，我怕她难过，一度想要回来，她不愿意，我便不再勉强，如果是我，应该也想留着吧。因为父亲走得太突然，来不及通知很多人，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母亲还会接到来自父亲朋友们的电话。我听到母亲对他们说，“XXX，你好，找李X（父亲的名字）啊？他走了。”对面会问，“去哪里了啊，手机都不带的。”她的声音苍老而哽咽，“他走了，过世了。”有些人还会觉得她在开玩笑，那让我觉得，如同凌迟一般，于我如此，何况于她。
后来，我跟母亲都很少争执，生活平静的像一潭死水，孙子，是她唯一的快乐源泉。我们都小心翼翼的，照顾着对方的心情，互相掩盖着对方的心事，一切都静悄悄的，沉默的说着那些失去的，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丢了那份宽厚的依靠，我仿佛一夜间长大，在与母亲的相爱相杀中，再无父亲那座桥梁。无论是否长大，我必须成为他，希望，我可以跟他一样好，虽然这条路，好漫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