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爱喝酒,也擅长酿酒。与酒有关的故事和名人很多:喝了十八大碗酒如获神助,一不小心打死老虎的武松;酒后旋转跳跃一展歌喉,风韵更佳的大美女杨贵妃;靠着酒缸,思如泉涌下笔如有神,写诗写的根本停不下来的李白……
一方水土养一方酒。湖北盛产大米,水系发达,气候宜人,属于南方湿润亚热带气候,非常适合酿酒,形成了独特酿酒产区。白云边,稻花香,劲酒,枝江大曲,关公坊,这都是老字号的白酒品牌,香飘万里,驰名中外。
故乡的人勤劳好客,爱喝酒,爱斗酒。这个“喝”呢没有江南才子们“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那么风雅,“斗”也不是北方汉子的一上桌就三大碗哥俩好一口闷。喝与斗,和这方温润的水土一样,是柔和绵长的。化骨绵掌一样让你卸下心房,渐入佳境,推心置腹,飘飘欲仙。酒品如人品,趣味相投者自然契合无间。酒来无往非礼也,一来一去,成为男人之间联络感情的重要媒介。
喝酒
老家那个依山傍水的小县城,酒文化盛行千年,即使在提倡健康生活的现在,聚会不喝两盅白的总是觉得情理未到,韵味不够。过年过节人来人往,亲戚们集聚一堂,机会难得来两杯;农闲无事,约上邻居打牌吹牛,小酌几杯;老同学老朋友多年未见,边喝酒边叙旧那是最好的联络感情的方式;孩子考上大学,娶媳妇嫁女儿,老人做寿,喜事更要喝酒。
酒是日常生活中最重要的消耗品。各大超市小店门口,堆压最高,品类最多的是各种品牌各种包装的白酒。村头卖化肥或针头线脑的小卖部,门口摆着盒装的楚园春稻花香关公枝江之余,也有一口大缸一个酒勺,卖村里小作坊酿的散装小酒。
父老乡亲重视人情世故,讲究礼信。若是男性,年满十八岁,宣称不会喝酒。那么,麻烦来了。首先是主人笑颜相劝,酒这个东西么,喝喝就会了。作为男孩子,谁没有小时候好奇的舔过爸爸爷爷筷子尖尖上白酒的经历?
然后是比较。哎呀呀,那个你表哥(也许是年纪相仿的表弟,堂哥堂弟,同学邻居)上次在我家,都喝了大半杯呢。只是红了红脸么,回家骑摩托车吹吹冷风酒就醒了,一点事儿都没有。
最后是激将法。男人家家的,怎么不敢喝酒呢?这个时候男主人的眼神是恨铁不成钢的,不喝酒以后怎么讨好上级联络同事感情呢?跟“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一样的惋惜遗憾。
家乡人好客。远道而来的客人,先来一桌子满满当当的冷盘火锅大荤小素,男主人捧着家中珍藏的好酒笑脸迎上。老乡们朴实无华,不停的夹菜,不住的添酒。俗话说,伸手不打笑面人,面对诚心诚意的主人家,还是入乡随俗吧。
女婿第一次上门,切记,好酒与房子车子票子地位一样重要。若你想娶一位鄂中地区秀外慧中的女孩子,去提亲时在左邻右舍的热烈注视下,搬一箱稻花香珍品一号,外加两瓶茅台或者五粮液,那是极好的,这个小伙子上道了。提亲时的饭桌上,必须要诚心吃菜,使劲喝酒。第一次喝的晕晕乎乎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证明这娃实诚,对人真心不掺假。
民间有个说法,若想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小县城混个出头之日,酒量一定要好。能喝,会喝,舍得喝。各路关系纵横捭阖,请人办事必须真刀真枪的奉上一腔诚意,把自己喝趴下了是最好的证明方式。酒席上摆个家谱,一不小心就多了一门远方亲戚,无巧不成书啊,啥也不说了,不醉不归!
斗酒
家乡人斗的是白酒,42度和以上的才够得上斗的资格。啤的红的黄的那都是野路子,上不得台面。
若是俩仨好友知己,多年相交,那就是棋逢对手,喝酒如喝水一样自然且不可或缺。彼此的酒量都是门儿清的,不用争不用斗,客套与推辞那都是不给面子,不如敞开了吃,悠悠的喝。不解决掉两瓶白酒,那是对感情的不忠实,对主人的不尊重。
小伙子们聚餐,爱呼朋引伴到饭店折腾。这是武斗,没有规则,拼的是力气和气势。对瓶吹,喝混酒(啤酒,白酒,红酒等掺和在一起),连轴转,几圈下来,能的斗狠的装怂的欲拒还迎的就大声闹腾起来。喝的猛倒的快,吐的吐逃的逃,剩下几个酒痞子大舌头结结巴巴的嚷嚷。年少的友情和裂缝就在这酒桌上疯长,能一起武斗的好友喝趴了倒在桌子下,可以铭记一辈子。
嗜酒的人爱斗酒。斗酒如文人斗诗一样,是有规则与章法的。看脾胃相投的人斗酒,如一出加长版折子戏,嬉笑怒骂,起承转合,非常生动有趣。
首先是争座位,面门为上。主人客人拉拉扯扯,说一串道理,论一番辈分长幼,祖宗家谱。被强行摁到上把位的客人一脸不安,摇头摆手的表示不妥当。眼看进入僵局,女主人上前妙语规劝,众人大声附和,上位的客人脸色稍霁,于是其他人顺势坐下。
倒酒也是个技术活。杯子靠在一起,里面的酒必须一样平,主人的手不能抖,多一滴都不行。客人要是伸手来挡,自然有其他人竭力阻止。哎呀呀,上次在谁谁家,你都喝了半斤,这次不多喝点,是不给面子么?
第一口酒当然要由主人带领大家喝。主人来个开场白,客套一番,然后自己喝一大口,招呼大家随便吃喝。众人砸吧一口,叙叙旧情,谈谈实事,聊聊子女收成。谈到兴头上,客人开始自觉碰杯,红晕染上耳朵脸颊,张家长李家短,八卦鸡毛,嗓门大了,声音粗了。
酣畅之余,有人看出点猫腻,点名速度慢的那位:都这么久了,你的杯子才少了三分之一,不行不行,要加快速度。或者突然想到一个话题:哎呀呀,老三刚买了个车还没恭贺你呢,来来来,喝点喝点,我喝一指高,你随意。老三怎么敢随意,只要顺着也来一大口。
酒过三巡,场面进入白热化。性子急的酒鬼抢过主人手里的瓶子,推推抢抢,在酒杯之间加加减减。红了耳朵眼睛的众人,喊着明天还要干活,高血压不能多喝,今天的主角是老五。主人家嘻嘻笑,说这酒好,多了不上头,醉了倒下睡一觉,明天上山砍树都行。
女人们围在一边聊天,眼睛却始终盯着这战场。自家男人若有超水平发挥,一个箭步冲上去嚷嚷。夺下杯子被众人起哄,胆大的大姐直接扬扬脖子自己喝下了;也有酒壮怂胆的男士,粗着脖子喊老爷们喝酒,姑娘婆婆们不用管;惜酒的大叔捂着杯子说,剩下的喝完不喝了,大家不要劝了啊,当家人发话了。当然偶尔也会有夫妻在酒桌上一言不合反目摔杯子盘子的,但是少有改进的男人,在这个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氛围里,不随大流是会被鄙视的。
一桌子好菜加几瓶白酒,闹闹哄哄吃下来,数个小时过去了。客人尽兴而归,主人也觉得脸上倍有光彩。着急的女人们已经快嘴定好下一次喝酒的时间地点,喊着大家都来,不到的就是不给面子。嘻嘻哈哈的客套一番,心满意足的散去。
在这个与世无争的小城里,安逸生活之余,呼朋唤友打个小牌,喝二两小酒,联络感情,怡然自乐。白酒虽好,可不要贪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