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小港的时候,晚饭后,总喜欢漫不经心地走到桥上,吹个风,即便是冬天。向北看是红楼、联合大桥繁闹的景象,向南看是老鹰山清秀的身姿。小浃江从南到北从桥下缓缓流过,在余霞映照下,或波光粼粼,或平静深沉。
小浃江并不宽,我们本地人更喜欢叫她“大河”。对大河,总有一种莫名的情感,承载着我童年和少年时代的记忆。
从大舅结婚谈起,我大概五六岁吧,那时还住在黄瓦跟村。大舅房子在梅墟,媳妇儿也就是我舅妈是我们村的,按习俗,嫁妆都从女方发过去。大舅雇了几艘那种装了拖拉机头的水泥船,从梅墟开到离村最近的码头,嫁妆都装上船后,我们几个小孩也跟船去了。水路漫长,领船的小舅打开了双卡录音机,一路放“阿里,阿里巴巴,阿里巴巴是个快乐的青年……”那时才知道,小浃江是通宁波的。
我二三年级,家搬到了小港老街,母校蔚斗小学就在小浃江边上,蔚斗校歌朗朗上口,至今还有印象,第一句就说的是小浃江:
浃水泱泱,蔚斗煌煌,花雨鸣校庠,桃树梨树,千行万行,春风罗列在宫墙,砥砺品学,锻炼体魄,深功从蒙养,大家努力努力,爱惜好时光!
上学放学都经过河边,那时候小港老街是镇中心,很繁华,小浃江是当时的重要的水路货道,学校门口的码头经常停泊着大片航船,航船指的是一艘机动船拉着一大串货船的那种。我们从小对大河有敬畏感,一般不轻易去玩水。只是偶尔经过,会捡扁平的石头跟小伙伴溜水花玩。冬天,河水结了一层薄冰,小石片划过冰面,听吱吱的连续碎裂声也是种乐趣。
我的初中时代基本是在大河边度过,整个暑假,大河就是我们的游乐场。
我五岁就会游泳了,但到初中才敢在大河畅游。河水很清,和小伙伴们个个练得都是浪里白条,玩追逃、潜水都很溜。上海赟哥是练游泳的,那一年来小港,他带头玩起跳桥,人站在大桥栏杆上,跳到水里,落差有五六米。他人很胖,然后就像一颗重型炸弹“嗵”一声砸到水里,我当时怀疑附近的鱼都被炸晕了。至此,我们也大胆地玩起了跳桥,也有胆小的,一次也没敢跳。这的确也是个技术活,刚开始跳,入水肚子会很疼,角度不对会砸到水,多跳就会控制了。只是,我每次跳,都感觉心提到嗓子眼,尤其是空中即将入水前,大小便快失禁的感觉,刺激极了。
印象很深的还有一个叫阿杰的父亲教两个女儿游泳,每次都直接抛进水里,管你哭不哭,喝不喝水,残忍至极!但后来两个女儿都游得好极了,原来游泳还可以这么练。
除了游泳,钓鱼也是我们玩的最多的。那时钓鱼竿都是竹子做,小竹砍来,用火烤直。渔具店卖的最好的是几结竹竿套起来的那种,很平直,很贵,算是奢侈品了,后来买过一两根。那时大河里的鱼很傻很好钓,不过我溜鱼水平极差,从来没钓起过鲤鱼之类的大鱼。钓一种水面的鱼是我拿手好戏,我们土话叫“叉排鱼”,靠近水面快速穿梭的那种。抓苍蝇钓,不用坠子,两三颗鹅毛浮子即可。这种鱼极贪婪,上来咬了钩就跑。但嘴小,上钩挣扎幅度大,非常容易脱钩。我一般直接甩上岸,掉也掉地上。每个夏天都能钓很多,不太喜欢吃,就晒干送人了。
渡头村一段大河的河虾很多,我们用针织厂捡来的钩针拗成虾钩,然后到老屋边挖来那种又红又细的蚯蚓,经常去钓。与其称为钓,不如称为引,都是从石头缝里一个个引出来的。
河虾很多时候被我们用来钓“夜鱼”,其实就是奥桑鱼,三根刺会咕咕叫。都是晚饭吃完钓,咬钩基本不跑,让它多吃一会儿钩就到肚子里了,也是很贪的鱼。
大河一直通到甬江入海口,有一次跟小伙伴去钓海泥鱼,才看到有巨大的坝和大闸,大闸放起水来犹如千军万马,气势壮观。终于想通,经常看到的大河水奔流而去,原来是大闸放水。
初中毕业后,大河开始伤了,伤了好多年,人不敢游泳了,鱼越来越少,水越来越脏。大都是由于大河周边的污染企业直排,居民的生活污水直排导致的。眼睁睁看着大河越伤越重,内心很是复杂。有好多年,大河几乎没有人钓鱼,因为根本钓不到鱼。
欣慰的是政府开始治理了,最近几年的五水共治凸显成效。不用看其他,就看河边钓鱼的越来越多就知道水质在恢复,鱼儿又回来了。江边建起了绿地,公园,步道,清澈美丽的小浃江,我们的母亲河开始重新焕发光彩,也许不久的将来又能看到儿辈们在河里畅游嬉戏。
记于2017年2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