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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进入梅雨季已将近两个星期了。新闻报道说，今年比往年提早了一天。提前或晚到，其实没什么差别。反正，该来的总是要来，逃也逃不掉。整个梅雨季，雨怎么下都下不痛快的样子，就连偶尔出现的阳光灿烂的日子，也尤为潮湿闷热，人总清爽不起来。
在日本，四月是一年的开始，学校四月开学，毕业生四月入职，公司的人事变动等也都是在四月。受新生活所带来的环境变化的影响，很多人适应不良而出现了类似忧郁症的症状。人们称其“五月病”。不过，最近我常常听到的是“六月病”。这并不是医学用语，只是用来概括刚踏入职场的人因生活环境的急剧变化而充满压力，由此产生了精神不济、郁郁寡欢、恶心、不安及急躁等各种身心问题的现象。
上个月坐在我对面的日本人说我看起来快得五月病了，这会儿看完关于六月病的解说，才发现我逃过了五月病的穷追猛打，却不慎掉入了六月病的坑。易怒胃痛、闷闷不乐、无精打采，天天像一摊烂泥，只想丧在屋子里。喔，简直太不可爱了。
昨晚睡前吃了药（医院开的抗过敏药，但含有嗜睡成分，所以我把它当安眠药使用，不舍得每天都吃），结果药效发作直接爆睡，醒来后才惊觉预约的两节高温瑜伽课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起床后，全身乏力，胃痛。吃胃药（我怀疑我是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的）。吃什么都感觉不到任何快乐，胃痛又袭来。再度吞下胃药后，取消了今晚和T的约餐（真是对不起，屡次爽约）。
嗯，胃比心真的诚实太多了。真的。
打开电脑敲了几行字，又停了下来。想做前几天刚接的翻译儿歌的活儿，也静不下心来。脑袋里藤蔓丛生，互相纠缠着，试过了还是无法将它们分开，也摸不清它们各自的来处和去向。
②
窗外下起雨来了。
索性躺在落地窗旁的沙发里，静静看着雨在风里颠簸，一直到不远处高架桥边上的路灯亮了起来。几簇橘黄色的灯光依然恪守本分，低调地立于这个仄暗潮湿的雨天里。它们似乎成了我眼前的世界里唯一一股带有温度的力量。
屋内的空气似乎停滞了。黑暗无声但是处处有迹可循。想起了昨夜在桥上看到的那条河流。夜风拂过，它犹如被反复搓揉过而起了无数褶子又洗不干净的抹布，不悲不喜地被摊开铺在地上。
河流太平静。也许是我眼拙，看不太出它的喜怒哀乐。哪怕风再大，它的嚎叫也是内敛的。生为河流，就要在克制中度过一生吗？
从小生活在海边，来日本后也常年居住在海边，所以今年搬到这附近来之后，我就一直觉得缺少了什么。于是，我曾尝试要把这条河流当大海看待，来满足我的部分私心。试了几次之后，我非常沮丧，它们相差太大了，从身段表情气味到我能察觉到的所有细节，都不尽相同。
沮丧是我自找的。河流和大海都挺好的，错在我，过于一厢情愿。偏爱大海。
雨，暂时没有要停歇的意思，院子里的草绿得有些老成，不复初时灵气逼人的模样了。其实我不担心一旁葱郁的树木，它们能给人遮荫降噪，人类呵护它们都要来不及了。倒是希望杂草慢点儿长，再慢点儿长，不然长快长高了又要被人拔掉了。
说白了，人类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③
不知道躺了多久，胃痛缓和了很多，便起身随便用剩饭做了个杂蔬粥。吃着吃着，想起了妈妈做的面线糊杂蔬粥。好几年没吃过了，每次回国总想着反正有机会吃到，不急。于是就那样拖着拖着直到离别前一刻才想起来。啊，我怎么会忘记吃这个？！懊悔在心头也无济于事，只好带着满腹的念想离开。
不过，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小遗憾，我才觉得自己跟那个村庄之间的纽带从未断过吧。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嗯，只不过，诸如此类的小遗憾堆叠成山之后，我就想不清楚这是自己因舍不得而故意酿造出来的剧情，还是人天生就是贱（不好意思，今天说了太多人类的坏话）。
“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失去了才懂得要珍惜”。说的，大概也就这么一回事吧。
言归正传。吃得满头大汗，于是搬出了布朗尼少女回国前送给我的小电风扇。叶片转动起来的那瞬间，我仿佛回到了独居的那些日子。虽偶有孤独之时，但清净随意，自由自在，倒也乐此不彼。
如今不同，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骤减，处处要与人打交道，然后动不动也要承受一些不明就里自以为是的对我言行举止的猜测和“理解”，这令人困扰不已。这种自带上帝视角的行为大多伤人不自知，且不负责任。
再年少一点的我也做过类似的蠢事，后来发现那些大部分是基于自己的个人经历及自己所看到的由几条简单的线条勾勒而成的人所得出的结论，实在有失客观。于是后来我常常告诫自己，在没看到或了解构成TA的骨骼和血肉的那些东西之前（哪怕了解之后），不要太武断了，不要轻易猜测或定义别人。
总而言之，最近对人类感到非常疲倦，话也不太想说。有几次冲动得话都到了嘴边，又一字一句地原地打碎，然后将它们扫到不被人发现的角落里。有时，我用力压扯一下，那些话也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掉回心底，各自滚落，各自流散，不留余音。
是的，和三四年前相似，交出去的信任被摔碎了，扎心。特别特别扎心。对人对物千万要用心，但不要随便走心。免得日后美梦破灭，心伤难愈。嗯，我在说我自己。长成这么白痴又爱哭的成年人，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简直丢人。现在写出来，更丢人了。不过，丢着，丢着，估摸也就习惯了吧。
④
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脑袋里一片混沌。
吃完杂蔬粥，关掉灯，继续躺回沙发。突然想起年后在大学日语老师家吃饭时，她和安对我说过的话。她们说我总是对这个世界充满热情和好奇心，求知欲很强。她们还说毕业后我不会在这里待太久(总觉得这是一句魔咒)。
我不明白老师口中的那个我，是真正的我还是我特意营造出来的另一个形象。又或者只是这几年颠簸成瘾而形成的性格。哎，人，真的很难搞清楚自己。
不过，确实厌倦了这座城市，这座安全便捷、整洁有序且灯火辉煌的时尚之都。只要不发生天灾人祸，这种一切几乎都在预期之内掌握之中的生活，让人渐渐丧失了某些能力和期待。
的确，这里有着与国内截然不同的生活文化(今后有机会的话再另外写文介绍)。在这生活久了，受其社会氛围影响，会特别认真地对待生活里的每个细节，也难免时常沉醉在自己的“小确幸”里。只是，比起努力营造和用力维持出来的精致，我还是更喜欢脱序、炽热、粗犷及野生，在市井气弥漫和烟火味缭绕之间寻找身心内外的平衡。
这样看来，寻找下一个落脚点似乎成了迫在眉睫的事。
话说回来，这只是此时此刻的想法。人心总是瞬息万变的，相当狡猾。还好，还有一个实诚的胃，人，也就不至于坏得太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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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上面那些片段，回头重看一遍后，发现这是一篇毫无营养价值的文章。能看到这里的人，真的是很有耐心啊。
不过，对我来说，写出来心情舒畅了不少。因为，最近真的是太糟心了，时常都有想死一死的心。但又因为胆小怕痛，而且想到还有很多好吃的东西没吃过，就决定继续厚着脸皮活下去。
想起前几天听VOA新闻的时候，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where there is ruin，there is hope for treasure。 by Juhalladin Rumi
何处有废墟，何处就有希望找到宝藏。
现在每天都会在心底默念几遍这句话，阿Q一下心就静下来了。如果你刚好处在和我相似的境地，不妨也试一试。不过，我唯一能确定的是，它不一定对你有用就是了。
祝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