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堂姐，走好

10月1日晚上，也就是山岚回到郑州的那天晚上，大堂姐自杀了！

山岚是10月5日才知道的。那天，山岚去堂弟宿舍帮他搬行李，堂弟突然问：给家打电话了吗？山岚很奇怪，因为堂弟是很随性的人，不会挂念着家。堂弟说：“燕自杀了，是上吊。"

五雷轰顶？晴天霹雳？不，是天塌地陷！山岚头脑瞬间空白，呆掉了，“不会是真的，不会，是真的吗？”山岚不敢追问，不敢问后来怎样，因为他怕听到那个残酷的“事实”，也许不问，这个事实还将会经历一番锤炼，山岚还能在头脑中维系活生生的堂姐的存在。

回去的路上，郊外，西四环，他和破自行车。山岚给姐姐打电话。

“家里有事没？”

“没啊，没事”

“燕怎么回事？”

“谁给你说的？”

“你别管谁说的，燕到底怎么回事！”

“你别管那么多了，好好看你书吧”姐很不耐烦，山岚的眼泪已经涌出来了，他也急了。

“都自杀了，也不告诉我，我不是这家里的人啊……”山岚瞬间泪崩，一副哭腔。确实是死了。他埋怨，这么多年，家里什么不好的事他都是最后才知道的，他有种虚弱感，自己也是一个男人，还是这家的唯一男人，他已经不小了，在他的潜意识里，从父亲去世那时起，就埋下一个心愿：要担起家的责任，照顾好妈妈。可这些年，都是姐姐在外打拼，妈妈在家操劳，自己被哄着“天天向上”。他不想这样，他想承担起责任，真正地像个男人一样。

姐姐在他面前第一次发起脾气，“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的，你别问了！”说完就把电话给了妈妈。山岚不等妈妈说话就把电话挂了，任电话响个不停，山岚将车骑得飞快。

眼泪也在飞。

后来从妈妈和姐姐的述说中，山岚渐渐知道了一些细节。

燕，也就是大堂姐，在10月2日的凌晨一点多自缢的。那天晚上，四婶跑到山岚家求救，姐和姐夫赶过去时，已经没了呼吸。姐姐被当时的场景吓坏了，姐夫背起堂姐就往医院跑，不到一千米的距离，一米八五的姐夫跌跌撞撞，冲刺的速度也没赶上死神。2日下午，就火化入葬了。

姐开始日日噩梦，不敢独自在屋，不敢熄灯睡觉，妈妈提起堂姐，也是一口一个“坏闺女”，好似埋怨和咒骂可以减轻些这横来的冤孽。妈妈说堂姐葬在路边，年轻人非正常死亡是不允许进祖坟的。

燕姐的死对山岚影响是巨大的，他宁愿相信这是一个天大的玩笑，这怎么可能是真的，不会，不会。

真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啊，即使再可怕也无所谓，只要不是真的。

5日晚，山岚直到三点多才睡着，山岚内心中汹涌混乱，他一次次将眼闭上睁开，他心中默念着，希望能睁开眼睛就看到燕姐站在他身边，看到弱弱小小的姐。梦啊，别是真的。可不到七点，妈妈的一通电话就将山岚从梦中拉到现实。妈妈不放心，哎，父母心！山岚不禁内心一阵抽搐，他将手机抱在胸口，蜷缩起身子。

10月5日   星期日    晴

祭

燕姐自杀了！！！

如晴天霹雳，似割肤断足。

燕姐是我的堂姐，四叔家的长女，年未三十。

公元二零零八年十月二日凌晨驾驭白绫而去，是日午后即欲火涅槃。

我是今日傍晚才知晓这一噩耗的，震惊遗憾痛心难以言表。当鹿说燕姐自杀时，我震惊之余不敢继续探究后事，也许已经抢救过来了，我暗自揣测，惴惴不安了一下午，姐姐的电话将我的揣测击得粉碎：我的堂姐死了！

燕姐逝前一日中午，我才离家返郑。30日下午燕姐与育姐打斗，我还劝慰燕姐，当时景象犹历历在目，距今亦不过四五日，不想我这一走竟成了诀别，不想离家那日竟成了燕姐的祭日！

燕姐自杀了！——这该不是真的吧?!

“自杀”，这是多么惨烈的生命告别。我想象不出燕姐做出这一决定的心境，我更想不到她会做出这种选择，而且是这种自尽的方式！那需要多大的勇气啊，那颗心该有多伤多痛啊？姐，一个弱女子，你承担了多少难言的苦闷心事啊，竟让你舍弃生命，舍弃这你贪恋了三十载的人世？我可怜的姐啊！

燕姐生前一直未找到合适的对象，逝前也没在恋爱，可能姐这凋零的年华中根本就没有过恋爱的片刻。这对一个青春日渐消逝的女孩子来说，不只是遗憾也是痛苦，也是一种沉重的心理压力。四叔十年前就已离世，燕姐身为长女，用她单薄的身躯默默地耕耘着家。姐初中毕业，做的工作只是薪资低下的售货员、超市导购、收银等，正是这区区的几百元延续了一家人的生活。近几年来，燕姐与育姐、美姐，与四婶隔阂日深，矛盾激化，之前与育姐的争斗是导火索，将燕姐心中的苦闷都掀了出来，这才直接导致了她走上了这条糊涂路吧。哎，想不开啊，燕姐，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

啊，逝者已矣，生者节哀。

愿燕姐好走。

如有天堂，希望我可怜的姐姐有一段幸福的爱情，有一个可以倾述的人，有一个可以停泊的家。

如有来生，希望弱小的姐姐活的轻松些，开心点。

如有可能，我想留住这即将消逝的生命……

——山岚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