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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E | 90后 | 金融行业从业者 | 广州、佛山
YUE是一名金融财务咨询工作者，在佛山居住，在广州上班。
她做事专注，业务水平很高，在美国、香港和中国内地的金融机构、事务所都有着成功的工作经历。
但是，可能大部分在她工作后，甚至进入高校后认识她的人都不知道，她的生命也曾与艺术，有过那么深的交集。
当我到YUE家中做访谈时，已经过了晚上九点了。进门的时候，YUE还穿着上班穿的衣服，刚刚扒掉碗里的最后一口饭。
她的小狗波子警惕地上前闻了闻，然后欢快地摇起了尾巴。
当YUE从书架的最上端小心翼翼地拿下一幅十几年历史的木版画，从抽屉的纸袋子里翻出一张张纸质陈旧的画作时，我此生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长大后偶尔听到童年时候听过的歌，看过的动画片、电视剧，真的算不上什么。
这，才是真正的回忆杀。
YUE，是我的姐姐。
虽然是堂姐，但同为独生子女的我们，感情跟亲姐弟其实也没两样。
在她画纸上的，是她的童年，也有我的童年。
二
布：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学画画的？
YUE：应该是在幼儿园的中班，我爸妈比较忙，我下课以后没人接，他们就把我“扔到”兴趣班去学画画了。
布：后来还有继续学吗？
YUE：后来一直学画画学到小学吧，小学的美术课也经常要交作业，虽然这些画很多都是幼儿园中班时候的作业。从四年级就开始用电脑画画，做动画什么的。然后大概五、六年级就在外面学工笔画，学了一两年就“辍学”了。
布：为什么没有继续学了呢？
YUE：当时家里人觉得画画挺废时间的，还觉得容易得近视，就没有让我学了。
布：那你认同他们吗？
YUE：我还挺认同的啊（笑），当时确实会有点纠结，但我觉得他们说得对。
布：后来就真的没有再画画了？
YUE：初中以后要寄宿了，就没有时间学，后来又有中考、高考什么的，就更没时间了。
布：刚才听你说有些画是初中才画的啊。
YUE：对，那些是初中暑假寒假无聊才画的。那时候开始对审美有追求了吧，当时整个人比较叛逆，比较中二，也受到当时很火的文艺风的影响，感觉那时候画画很大程度上能表达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但是其实基本就没怎么画了。
布：放弃了不会觉得可惜吗？
YUE：没有吧。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特别喜欢画画这件事。我小时候大家都觉得我喜欢画画，但我觉得我也不一定就真的喜欢，只是觉得这是自己的特长，有得学、有得画，就继续画下去咯。
到现在，小布都还记得小学的几乎每个暑假，甚至周末，YUE都会到我家来。几乎每次我都能看到她很专注地画画。
她会用蜡笔、彩铅、水粉、水彩等等工具和颜料，用的纸也包含了素描纸、广告纸、砂纸甚至是木板。
在翻看她的画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竟对大部分都有印象，有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在YUE上初中以后，我们有六年的时间没有怎么联系，所以对她因为怕“会近视”而放弃画工笔画这件事，我是毫不知情的。
但生活就是这么有趣，到了初中，她还是带上了近视眼镜。
三
YUE向我们展示了几幅她印象比较深的画。
布：这幅画我印象也很深啊，在暑假的时候看着你画的。
YUE：对，我记得当时在电视上看到了那种带轨道的陀螺，刚好你家里有不用的厚木板，我们就想自己刻一个，结果后来发现实在太难刻了就没有刻下去。但是我又不想浪费木板，就在上面画了这幅水粉画。
布：这幅是临摹照片的吧。
YUE：这是临摹在老家梅州照的的一幅照片。其实不只是简单的临摹，这个天空的画法还有笔触是受了美术课本影响的，具体是哪幅画我忘记了。
布：这幅画画风好像挺成熟的。
YUE：因为是在初二的时候画的。
布：那已经一两年没有练习了吧，好像没怎么生疏啊？
YUE：是啊，我也觉得很奇怪，的确没什么生疏的感觉。
布：这就是你说的初一的时候画的那幅画？
YUE：嗯，这幅画是受语文课本启发的，那时候就开始比较注重表达内心了，会去追求自己的审美。
在访谈的过程中看到这些画，几乎每一幅我都很想问她背后的故事，甚至有很多故事我自己也知道。但受限于时间和篇幅，就没能问下去。
在这几幅画里面，小鱼的木版画是我印象最深刻的，能瞬间把我带回十多年前的夏天。
对了，其实当时我们真的刻成了一个陀螺轨道。
但是当时我们还不明白，在木板上旋转的陀螺，又怎么可能像电视上演的一样，按着我们刻好的轨迹往前走呢。
四
布：在你学画画的过程中，有什么你印象比较深刻的人吗？
YUE（思考良久）：我五、六年级的工笔画老师吧。
布：是因为这是你放弃学画画之前的最后一个老师吗？
YUE：对。当时跟他说自己不再学了以后，他觉得挺惋惜的，因为他一直把我作为他最好的学生来培养，经常跟我说“你继续画下去，肯定能拿奖的”。但我的目标跟他不一样吧，我就是想课余时间学一下，充实一下自己。后来我们就没怎么联系了，只是以前会偶尔在原来住的地方附近碰到他。
布：他想得还是比较理想化的。
YUE：是啊，我个人觉得画画本来就是抒发内心感觉的途径。但是我在幼儿园和小学学画画的时候会碰到两派老师。一派老师觉得画得好看就行，就是要画得像、画得美。但另一派老师就觉得画画就是要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受，自己喜欢怎么画就怎么画，不用太在意技巧和像不像。当时学的时候觉得很难跟上后一派老师的节奏，觉得很奇葩。
布：后来有改变吗？
YUE：长大后就觉得第二派老师说得对，觉得画画不应该这么功利的，但是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大人送小孩子去画画的目的都比较功利，总想让孩子有一技之长什么的。所以，后来上了初中，我有了自己的审美，有了自己对世界的认识，就更多在表达自己的感受了。
布：那你爸妈是哪一派呢？他们给过你什么影响或者帮助？
YUE：我爸爸在幼儿园和一二年级的时候是很支持我的，有些画还是把着我的手教我画，到了后面我要念书以后，他的态度就比较中立一点，可能也是考虑到我的学业。我妈妈是一直都有送我去学的，那个工笔画老师就是她给我找的。
这幅作品是YUE的父亲手把手教她画的
布：那当时一起学画画的小伙伴呢？还有联系吗？
YUE：大部分都没有了，就有一个我的小学同学，也有跟我一起学画画，我们当时被奉为年级里最会画画的两个人。
布：他后来学什么专业了？
YUE：法律。
YUE从事的是金融财务咨询工作，每天量化数据、做模型，与她一起学画画的小伙伴，最终选择了修习法律。
两个曾经在绘画如此感性的领域“叱咤风云”的小朋友，最后竟然都从事了偏向理性的行业。
但仔细想想，他们从事的行业，在理性中，似乎都需要带着一点点细腻的人情味。
五
布：有什么印象特别深刻的经历吗？
YUE：我记得我一年级的暑假，在你家附近的公园举行了一个现场画画比赛，就是地上铺一张很长的纸，参加的小朋友就用水彩笔在上面找一块地方自己画。
布：结果怎么样？
YUE：我竟然获奖了，还是一等奖，还给了证书的，选了一个微型桌球做奖品。本来一等奖是可以去北京参观什么的，但我爸不让我去，我就没去成。
布：在美国念书的时候有感受过那边的艺术氛围吗？
YUE：有经常去MOMA（现代艺术博物馆），还有费城的一些美术馆印象也比较深刻。看到了很多美术书上的作品，虽然我不是艺术圈的，很多都看不太懂，但还是会被一些画吸引住，像莫奈、蒙德里安那些，我都比较喜欢。感觉色彩是比较能吸引我的方面吧。
布：你觉得美国人和中国人对艺术的认可和热情有什么不一样吗？
YUE：我还真的没有感觉有什么特别的，有认真欣赏的游客，也有走马观花的。总体来说没什么本质区别吧，可能美国那边受教育程度高的人比例比较大，所以对艺术的感知程度和思考会比较深一点。在中国也有很多这样的人啊，感觉中小学的美术课还是有用的。
她说的这些事情我也都有印象。尤其是她小时候赢来的那套微型桌球，真的很小一个，球台薄薄的，球跟鹌鹑蛋一般大，还配有球杆。
那时候，丁俊晖还没有把台球带入普通国人的生活，但那个小小的台球桌，却成为了我们很长一段时间生活的一部分。
赢回微型台球的那次比赛，可能是YUE离北京最近的一次了。
她后来去了纽约、去了费城，却至今没有去过北京。
六
布：你觉得艺术给你带来什么影响呢？
YUE：我觉得有两方面。第一就是培养了我的审美和创作能力，还有观察力。第二就是影响了我的性格，让我比较安静，做事比较专注和细致。但是，其实我也说不清，到底是画画让我变成了这样的性格，还是因为我是这样的性格，所以才选择的画画。
布：那你现在对那段经历是什么态度？是感激？觉得是负担？还是就只是很平常的一段经历？
YUE：负担肯定不是，说平常又没有那么平常，但感激又算不上……如果说感谢是1分，负担是-1分，只是平常经历是0分的话，那可能就是介乎0和1之间吧，大概0.7吧。
布：以后你会让你的孩子去学艺术吗？
YUE：会啊，前提是我的孩子自己喜欢。
布：是出于想让他有一技之长还是别的？
YUE：主要还是想让我的孩子有感知世界的能力，一技之长好像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我也不会抱着功利的心态让我的孩子去学画画。
布：如果他未来想走艺术这条路，靠艺术吃饭，你会让他去吗？
YUE：如果他真的喜欢，我会让他去的。
布：最后一个问题了。如果让你再选一次，你还会选择放弃画画吗？
YUE：我还会这样选的。但其实我也没有真正放弃，因为画画对我来说更重要的是影响了我的性格，是用来抒发情感的。从初中开始我画画就不是为了交作业，或者是想听到“画得真好”之类的表扬，而是真的想去画，想去表达自己。
对YUE的访谈结束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在访谈期间，我感觉自己经历了无数次回忆杀的洗礼。
在那个年代，那个年纪，都是会憧憬长大后的生活的吧，但谁又能想到今天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身边是谁呢。
就像木板上的陀螺，像生活中的愿望，像向往的地方，很多事情，我们再努力，都难以让人生照着我们凿好的轨道走。
YUE和我共同制作的“大富翁”游戏地图
这些想法，这些感受，这些愿景，这些遗憾，最终都会随小时候玩过的玩具一起离我们远去。
毕竟，充满了变数，充满了可得与不可得的，才叫人生。
但是冥冥中，这些种种总会在我们的生命里留下印记。
我们总是能把他们翻出来，还能看着他们，回望当年。
还好，后来所有我们在乎的人，都活得很精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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