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我的朋友圈被一条特殊的推送刷了屏。推送的题目非常具有吸引力:“第7个点开的人,我请你喝奶茶。”
受到好奇心的驱使,我毫不犹豫的点了进去。
果然,作为一个没有欧洲人体质的我,并不是那第7个点开推送的幸运儿。
看着结果页面上那句“原来你在偷偷关注我”那嘲弄的语气,我不禁在想:现代生活何等荒谬,多少关心以看似玩笑的形式迂回试探,多少祝福实则是敷衍处事的恭维。
说到底,进入大学,步入成年,告诉我更多的是我和他者的“不同”。
我自诩自己并不幼稚,在18岁之前对个体之间的差异也不是缺乏了解。
说实话,就在那样一个年代,就算穿着一模一样的校服,我早就发现了土土丑丑的我和吐气如兰的女神之间气质的差别,也在体育课间同学不经意间掏出的某肾手机的时候不禁赧然。
事实上,成年后感受到的差别,却来源于“我以为我们是相同的,可是归根结底,我们是不同的。”
这种根植于灵魂深处的不同,就如同埋藏在袜子里的竹刺,在任何一个可能起跑的时刻,嵌进我脚底心的皱褶中。
记得刚上大学的时候,我最好的朋友是班上的小雪。她不俗的艺术修养和独到的审美品味都让我欣赏和钦佩。
随着我和她的观点不断的碰撞和融合,我正在一步一步靠近她的生活。
刚开始,一切都是那么的令人满意,我们和着韵律对着诗句,日子过得就好像闪闪发亮的珠光眼影。
可是日子久了,我们之间的不同悄悄地露出了水面。
一次同她一起吃饭,她潦草的翻着菜单点了好多菜。
“点这么多其实我们也吃不完”我劝道。可她解释说她每样都想尝一尝,不在乎吃不吃的完。
我只好由着她。就在她刚用筷子撬动着桌上满满当当的食物,收敛的嚼了两口之后,轻松的说道“我吃完了。”
“吃完了?!”我看着桌上的肥厚的金针菇牛肉卷,和刚端上饭桌的时候别无二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整理表情。
对面的小雪看似心情十分美丽,扬着手问我要不要等下一起去做个指甲。
那顿饭之后,我不那么愿意多与小雪亲近了。
回想到她浪费食物的行径,和她那坦然自处的表情,如同一整片透明玻璃,横贯在我和她之间。让我们清晰的相见,却只能触摸到冰冷的彼此。
从那时起,我开始发现友谊本身的脆弱,精神共鸣的同道中人,可能就因为生活习惯逐渐厌弃。
也从那时起,我开始对友谊降低期待。
我抛弃了我自己的完美主义,变成了一个不再龟毛、容易满足的人,不挑剔朋友的性格和习惯,理解和欣赏那些我本以为‘不可思议’的部分。
因为我明白,比起那些“不同于我”的习惯和兴趣,被群体抛弃、彻底变成一座孤岛的生活更加可悲。
为了避免我变成一个可悲的人,屈服和妥协,就是我的要付出的代价。
可这样一个过程,对我来说也并不轻松。
我学着去迁就,放弃了早睡早起的生活习惯,陪着朋友唱歌唱到半夜两三点。
我学着去理解,闺蜜的情绪可能只是因为大姨妈之前的激素紊乱,放在我自己的桌子上随手被拿走的零食只是室友和我的不见外。
渐渐地,我的朋友开始变多了。这让我感到非常欣慰,别人都说,在大学期间找到朋友实属不易,况且我还有一群朋友陪着我,几乎可以够的上人生赢家。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生活开始变得越来越紧绷,似乎只有上厕所拉上隔间门的时候,我才得以有了一个自由的空间和喘息的机会。
终于有一天,我不断降低的期待触及到了底线。这源于我无意间和闺蜜倾诉自己的情感问题。
“凭什么要和他AA制啊,女孩子和男孩子谈恋爱不就应该男孩子买单吗?”
“他应该放下手头所有工作来哄你啊。”
“这点事他都不能帮你摆平,你要他何用啊,还不如分手算了。”
回想之前,我和她提起一个女孩跟我表白,她一脸惊愕的说:“同性恋啊,这么恶心。”
听着这些话,我恍如大梦初醒。
我完全理解闺蜜是完全为了我的开心,照顾我的情绪为我说话。
可我心里却总是隐隐的觉得不舒服,这种不舒服来自于她那种完全自我中心式的观点。
在她的逻辑世界里,仿佛没有感情中的‘公平’,一切的对错,都是以和她的亲疏远近来决定。
这使得我从根本上开始怀疑自己,在这个认清他人已经足够困难的时代,认识自己显得更为艰难。
拉康有一个“镜像理论”:在镜像阶段开始的时候,我们从对他人的确认得到了对自己的确认。
在这个意义上,我想大学中的友情同样也是符合“镜像理论”的。
或许,我们寻找朋友的的基础动力之一,就是确立在这个大学这个庞杂的小社会中自己的位置,因为确认了我的朋友的存在,我的存在才得以确认。
可惜,也就是这样一个个镜像,让我开始迷失。如何在那些自相矛盾的言语中安立自身?如何那些根植于观念领域的不同得以纾解?
我发现,我不得不和当代的大学生活适时的拉开距离。
我开始不愿意为自己的底线妥协。
正如现在,我塞着耳机听着迷幻摇滚,疏朗的贝斯声把室友玩桌游的笑声屏蔽的一干二净。
我并非不懂得关心同学,如果敷衍是一门学问,那我可以近乎可以著成一本《敷衍学导论》。
但是敷衍本身的奥义,在我看来就是不作任何真诚的、有意义的建议,同时也不愿意让任何人走入我的内心世界。
我学着去放下朋友所给我带来的便利,我渐渐发现一个人吃饭更有效率更适合思考生活,一个人跑步可以更自由更贴近我自己的训练目标。
一个人的生活可以是孤傲的,是潇洒的,是可以随心所欲切换bgm的。
可有的时候,一种莫名其妙的孤独感总是来纠缠着我。
在冗长的午觉中醒来,天已经黑的很彻底了。我突然间明白了《理想三旬》中那句歌词的意思:“就老去吧,孤独别醒来。”对于一个孤独的人,醒来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醒来就意味着,世界从阳光明媚到暮色沉沉,在我的入睡期间不经意的发生,仿佛我的存在与事态万千的变化毫无关系。
打开微信滑动着对话框,没有一条新的消息,只有我早已屏蔽的新生群还在零星的发着外卖红包。
被世界抛弃,还是通过无底线的妥协被世界接受?
在这两个极端之间,到底是有着无限迂回的空间,还是只有尚可容身的夹缝?
尼采说“他人即地狱”,我之前并不认同,可我很多时候也要不得不认同了。
彻底的悲观之后,我反而发现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就算一种完全接纳的理解不能够期待,一句回到寝室后的“好久不见”也能让我暖意万分;就算三观的差异不能够忽视,耐心倾听的神态已经足以让我感动。
新康德主义告诉我,我认识到的世界终究是自己制造的世界,如果真是这样,我愿意心怀美好展望未来。
“多去关心她一下吧”,现在的我,看着低头啜泣的室友,我如是想着。
可是害羞和倨傲又无时不刻牵绊着我,“她会不会觉得我多管闲事,她向我倾诉之后我会不会不知道怎么去安慰。”
种种思虑背后,我还是收回了我想抚摸她的肩膀的手。
我给室友留了一包抽纸,便不争气的走了。
这时我才发现,原来我们就像两颗遥远的行星,彼此之间发送着微弱的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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