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的事,总是微妙异常,仿佛在冥冥之中,指引着你我在迷途中摸索着一路向前…】
可能是因为看我和苏芮认识,戴眼镜的小伙略显尴尬地朝我伸出右手道:“你好,我叫胡涛,是苏芮的…朋友。”在说到“朋友”两个字时,他稍微停顿了下,附带着看了下苏芮的反应。
而这一切,都被我看在眼里。不过让我在意的是,他一句“朋友”背后的特殊意义。
想到这里,我也礼貌性地伸出右手和胡涛握手,也算是正式认识了。
“这家‘古月轩’是你家开的?”我有些疑惑地问胡涛。
胡涛用手指将眼镜推了推正,微微一笑回答道:“这家店是我家开的没错,不过它可不叫‘古月轩’!”
听他这么一说,我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严重的错误,顿时自觉脸上有些挂不住。
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古”和“月”合起来就是个“胡”字,而这家店又是他们家开的,很明显,门外的牌匾上写的不是“古月轩”,而是“胡轩”,难怪乍看之下,感觉布局是那么的不协调。
此时,我肠子都悔青了,刚才就不该多此一问,一瞬间的尴尬让我一时间不知所措,要是当下有个地缝,我都恨不得直接钻进去。
胡涛似乎看出了我的难堪,转而又是一笑说:“其实,第一次来我这个铺子的人,几乎都会把它认错,毕竟进来铺子的,都是圈内的人,而‘古月轩’对圈内的人来说,再熟悉不过了,所以你认错也很正常。”
胡涛以为这样说就能缓解我的尴尬处境,但他并不了解我,要说看走了眼被打眼什么的我认,连字都能认岔,这样的错误是我所不能容忍的,好在现场的人并不算多,要不然,我估计自个儿一分钟都没脸在天津再待下去了。
“哈哈哈,袁老弟,这个就别放在心上了,你的本事我可是亲眼见识过的,咱是要做大事的人,就不要拘泥这些琐碎了!”罗老板见场面有些尴尬,拍着我的肩膀说了这么一番话。事已至此,我也只能顺坡下驴,算是给他们些面子,也让自己不再那么闹心。
“为什么要起这样一个名字?”我试探性地问,莫不是为了欺骗那些和我一样半吊子的圈内人士。
胡涛从里屋拎出来几张杂木小板凳给我们坐下,然后将虚掩着的店门合上,屋里瞬间暗了下来,这时从里屋走出一个上了些年纪的中年男子,留着一簇老爷胡,拄着根牛角拐杖,正是胡涛的父亲胡建国。胡建国酝酿了半晌,才将事情的经过缓缓道来,于是,我们就听到了这样一个故事:
这家店从胡建国记事起,就坐落在这条街上,不过之前不是经营古玩的,而是一家名为”胡月轩”的典当铺。等到铺子传到自个手里,已经是改革春风吹满地的新时代,当铺的生意每况愈下,胡建国几次想狠下心变卖,皆因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最后只能作罢。
十几年前的一天,恰好也是正元宵节前后,胡建国因贪玩的儿子胡涛失手碎了件顾客暂押的乾隆年间的碧玺龙凤鼻烟壶,正打算对其大打出手,却见店里闪进来两个人,于是只能随口教育一番。胡建国见其中一人怀中抱着一个长方形的木匣,询问之下对方告知需要抵押。
胡建国拿过木匣仔细瞧了两眼问道:“要抵多少,押多久?”
男子掏出一块古铜色的怀表打开看了眼下时间,回答道:“我只押不抵,至于押多久,我也不知道,你费用照收就是了,等时间到了,我会来取走!”
胡建国第一次见抵押东西不要抵金的,正在犹豫间,却见男子指着碎成七八块的碧玺龙凤鼻烟壶道:“不过我有个条件,让我把它复原!”
原本胡建国还将信将疑,不要抵金就已经很费解了,还自己给自己揽活,而且不要报酬,这样的人还真是头一回见。当男子在胡建国眼皮子底下只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将碎裂的鼻烟壶修复如初时,胡建国才意识到眼前的人,决不能用常人的眼光来对待。
要知道一个碧玺龙凤鼻烟壶的价格可是不菲,胡建国白白捡了个大便宜,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便对男子承诺道:“见先生如此仗义,这木匣权当我帮您保存了,您随时来取,我分文不取!”
“我说了,费用该多少是多少,这时代变了,胡老板这生意怕是越来越不好做了”。
“那照您的意思?”胡建国喃喃地问。虽说生意一日不如一日,但一来胡建国也是个好古的人,喜欢跟一些古物件打交道;再者,祖宗留下的产业,不能说折就折了。
男子似乎看出了胡建国的不舍,扫视一周,正巧巧看到在当铺靠里屋的墙角立着块还未来得及题字的牌匾,“这是准备?”
“哦,悬上的牌匾年代久了快腐掉了,准备换块新的,这不还没来得及题字。”
“如果胡老板信得过我,这字我帮你题!”男子信心十足,诚意亦十足。
由于之前见识过男子的手段,听他这么一说,胡建国心里自是求之不得。
就这样,按照男子的要求,胡建国把需要的材料一一备齐,心想又可以大开一次眼界,却怎么也没料到被拒在了门外。不过转眼一想,胡建国也没什么可抱怨的,毕竟有些手艺是不能轻易示人的。
照理说题三两个字,应该用不了多久,但男子却把自己关在里屋折腾到入夜。胡建国呢,也只能抱着儿子在前厅一直等到入夜。与男子同行的另一人,自始至终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倒是令胡建国有些意外。
“古月轩!?”看着题好的牌匾,胡建国大惊,“…这,这不合适吧?”
男子笑着说:“它依旧是‘胡月轩’,只不过不是当铺胡月轩,我更希望它是古董店‘胡月轩’!”
看着男子离开的背影,胡建国似乎明白了什么,追到门外问道:“先生怎么称呼?”
“袁新策!”男子扔下三个字,快速消失在茫茫无边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