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5月4日凌晨,我在武汉,距离你一千一百多公里,祝你生日快乐。
顾城说,我在幻想着,幻想在破灭着,幻想总把破灭宽恕,破灭却从不把幻想放过。我从高一幻想在北大读书,三年厮守燕园梦,一朝春尽皆是空,后来我没有走进北大,但北大也没走出过我的心窝,以至于我身处华科大潮湿闷热的宿舍楼道里,借着声控灯微弱的光,在键盘上,敲下“祝你生日快乐”。
伤害过你的人更让你刻骨铭心。赵敏挖了陷阱迫害张无忌,却不料两人一同坠井,陷入爱河。我与北大的故事虽没有他们那样峰回路转,跌宕起伏,不过,也确乎是起源于北大“伤害”过我。
2014年7月9日,我全身麻醉在北京大学第三附属医院的手术台上躺了4个半小时,那是我离死神最近的一次,手术前被医生叫到办公室告知手术成功率和后遗症发生率,害怕到不敢签字。幸而手术还算成功,术后我全身上下插了四根管子,胸前密密麻麻的电线,只能侧躺,侧躺久了,压在身下的胳膊又麻又痛,只得翻身,需要父母把我抬起来,在空中完成180度旋转后再放到病床上。夜深了,父母劳累了一天趴在我床头睡着了,胳膊又痛,可我不舍得叫醒他们,只能一个人咬牙挺着,对着墙壁呲牙咧嘴,坚持不住的时候只能叫醒父母,一个艰难的翻身后,又是一场新的考验……于是,三个多月的日子,总要深夜三四点才能并不安稳地沉沉睡去。
我从踏进高中课堂的第一天起,就给自己定下目标,三年后要征服要的伤心之地——北大。我把目标贴在桌角上,再写上励志的格言;节约了好久的零花钱买一盒北大的明信片,每当学习学累了,就拿出来看一看;把我的梦想与最好的朋友分享,甜蜜地幻想波光粼粼的未名湖和气质非凡的博雅塔,绿树掩映的红楼,灯光辉煌的图书馆,激情四射的球场……这一切的一切,倾注在我三年的高中岁月里,寻梦,追梦,畅怀激烈,铿锵岁月。我为了你,见过吕梁山上凌晨四点半的星空,听过深夜两点从隔壁宿舍传来的鼾声,吃过三分钟的午饭,喝过市面上所有口味的雀巢咖啡,睡过无数的课本,练习册,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在数九寒冬的早晨,跺脚取暖不忘默背出师表,在三伏炎日的下午,拿着单词本边跑操边背词。我没有想感动上帝,没有想感动全世界,我只想感动你,感动我自己,我只想走进你,听听你的声音,看看你的轮廓,闻着你的香气,最好还能吻过你的土地。现在想来,我无比羡慕那时的我,有目标,有追求,有理想,有干劲,有毅力,永不放弃,永不言败,眼神坚毅,步履坚定,似乎从来不会疲惫,从来不会停息,没错,那全是因为你呵,亲爱的北大。
高考一役,我终于还是错过了你,我也没有埋怨自己,也不抱怨命运,更不会苛责你,一切似乎冥冥之中早有注定,我已付出全部努力,问心无愧,也无愧于你。但我还是没有割舍下你,去北京复查身体后返程的路上,距离火车开车还有三个小时,我辞别父母,独自一人从西站坐地铁来看你。小巷,红门,石狮,青瓦,那是你呵,我的恋人,我几乎是飞进了北大的校门,还未饱吸一口北大的空气,就被保安拽住了:“您好,现在不是开放时间,请出示学生证或者录取通知书,否则不能进入”……
从北大回车站的公交上,我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嚎啕大哭,我三年追求的,奋斗的,希冀的,渴望的,辗转反侧的,废寝忘食的那个世界,崩塌了,我听见它砸在心口上的声音,它扎进我心里的时候我想被喂了砒霜或是耗子药,心绞作一团,也许正是自那以后,我特别喜欢刀切冻鸡肉的声音。
醉过方知酒浓,爱过方知情重,你不能做我的诗,正如我不能做你的梦。
后来,我来到华中科技大学读书,这里虽不似你的人文气质,却独有一番严谨的治学之气,我也渐渐爱上了这所比你年轻五十岁的大学,爱上了生活在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棵树,每一只长尾的鸟儿和凫水的鸭子,每一尾红色锦鲤和霸气小龙虾,爱上了香气四溢的热干面,麻辣鲜香的周黑鸭,波澜壮阔的东湖和繁华不输北京城的江滩,我爱上了生活,即使距离你半个中国,可我依然希望以北大的要求来规律自己,以北大的精神来熏陶自己,以北大的眼界来开阔自己,以北大的胸怀来丈量自己,北大于我,已不再是那对石狮子守护着的一方天地,而更是一种永不泯灭的人生动力,一种正气,一线坚持。
人生有很多错过,错过让我们学会珍惜,学会努力,学会改变,但并不意味着,我们就此所爱隔山海,我们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穿过重重困难,甚至整个世界,与你再次相遇。所以,请等我,我还爱你,北大。
祝你120周岁生日快乐! 祝你精神不老,芳华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