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茗喜欢照镜子,站在镜子面前可以看到自己素颜的脸,画完妆之后又显得妖娆动人。
现在昌茗把家里的镜子全都收起来,代替镜子的位置是一幅海报,墙上也挂满了昌茗的绘画有油彩的,素描的,粉画和版画,大多都是昌茗从各处搜刮来的,昌茗喜欢美术自己却没有画画的天赋,即使临摹也是有形无神,但是这并不妨碍昌茗对画的追求和热爱。
邹小松拿着一叠废纸进来,昌茗飞快地奔过来,小心翼翼地接过邹小松手里杂乱的纸张,来到桌前稍微收拾桌上杂乱的画笔,把手里的杂画摆在桌上细查看。第一张是油画的松鼠,像是初中生的手笔,昌茗把它放在一边继续看。
“昌茗你不能别贴墙上了,密密麻麻地让人透不过气来。”邹小松看着墙上一张一张紧挨着的墙画忍不住说到,从房间都贴满了昌茗认为的好画,客厅还有一面墙上没有贴满,邹小松已经受不了每天对着这些枯燥的废纸,邹小松在图书印刷厂上班,时常会有一些废弃的图纸,昌茗十七岁生日那天邹小松偷偷在印刷厂里多印了一本《爱丽丝的爱人》作为生日礼物送给昌茗,昌茗很喜欢这本图画书,经常央求邹小松带一些废弃的旧画回来,然而此刻邹小松有一丝后悔。
“不行,要天天看才能找到灵感。”昌茗高兴地一边翻图纸一边说。邹小松憋着一句,与其在家里对着枯燥的画不如出去走走看看更有灵感,但是邹小松不能说。昌茗已经一年没有在白天出过家门,即使出去也是伴着漆黑的夜色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戴着宽大的连衣帽低头走在路边,也只有黑夜和雨夜昌茗才敢出门。
邹小松在客厅桌子上倒上一杯水看着昌茗像个小孩子一样知足的笑容,昌茗没有朋友这些画就像是她的朋友孩子一样。“昌茗你这么喜欢画画去美术学校吧?”邹小松轻声地说。昌茗侧耳听见,装作没听到,微微翘起嘴唇专心地看画,看见自己喜欢的又拿出纸笔出来临摹。邹小松看着墙上的钟,下午五点半起身去厨房做饭。
邹小松想起昌茗以前的样子一张婴儿肥的小脸嘟起嘴来煞是可爱,他喜欢跟在昌茗的后面,昌茗爱笑也爱开玩笑跟她在一起总能把他逗得哈哈大笑。但是现在她却比自己还沉默,闷葫芦加上一个闷土豆感觉都要闷得发霉了。锅里的油热的滋滋地响,邹小松愣了半晌反应过来立刻把白菜扔进锅里,滋啦一声。
五月份天气在C市正是潮湿的时候,屋子里总有一股发霉的味道,好在太阳天天出来,棉被衣服可以拿出来晒昌茗却怎么也不敢出来,躲在玻璃窗里晒着被玻璃分离的太阳。邹小松早早地就出门了,他接揽一份送报的活,这样他就可以多挣一份钱昌茗就可以多吃几餐营养餐。破旧的二手自行车是邹小松从废铁市场和收破烂的老板讨价还价用五十块钱买回来的,骑在路上总是叮当叮当的铁和旋一样的音律,只要不断链子就好了邹小松这样想。
“邹小松,这是你的工资。”老板把一个信封放到他手里,待老板走后邹小松走到印刷厂的角落慢慢拆开,三千二百块钱。小松从中抽出一张,其他的藏进外套里面胸口的口袋里,紧贴着钱的心脏似乎跳动地也更有力度了。这次回家的时候特地绕远了去远一点的大菜市场那里买菜有时还能砍点价什么的。邹小松买了猪肉和一条鱼回去,天色已经很晚了估摸着已经快七点了,想着回去给昌茗一个惊喜。车子两个咕隆在小道上嘎吱嘎吱地响,忽然不知道撞到什么东西,车声剧烈一颤侧翻在地,邹小松摸着胳膊慢慢站起想要去扶自行车,一个人背着光站在他面前接着四周围上来三个高个子的流氓地痞,斜着肩膀睥睨着他。
“你们想干什么?”邹小松猜到这群人要干什么,但是他希望他装的可怜一些这些流氓地痞能够可怜放过他,站在他前面的那个人半蹲下伸手向邹小松衣服里开始搜钱,邹小松一只手护着胸前,见邹小松不配合立刻有两个人控制住他的肩膀,邹小松知道他们不搜到钱是不会罢休的,但是此刻也没有别的办法于是迅速站起来用肩膀顶开左右挟制的两人,用脚踢向前面的人赶紧跑。跑出了十几米远又被他们追上扑倒在地,这次他们不再客气对邹小松先来了一顿拳打脚踢,直到他不能动弹,邹小松弓着身体匍匐在地上,那几个人拿着邹小松的钱在黑夜里隐去。
黑暗的小巷没有来人的迹象,天淅淅沥沥地开始下着小雨。邹小松浑身紧张地绷着身子,雨打湿了衣服,不知道有没有外伤。邹小松扶起自行车,车子的龙头撞到旁边的墙上已经变了形,只好扶着车子走。
昌茗站在门后听着外面滴答的雨声,想着小松是不是就要回来了?今天比以前晚了很久,昌茗担心地在门里踱步,晾在外面的衣服早已被雨淋透。昌茗想出去收进来正当她走出家门边有一个男人领着妻儿迎面而来,大概刚接放学的孩子三人有说有笑,孩子可爱,妻子温柔,丈夫柔情。昌茗自卑地转过身背对着不敢回头,昌茗住在楼顶走到楼底下去收衣服定会和现在很多下班回家的人打照面,“衣服湿了再晒干就是”昌茗这样想,昌茗打开半扇窗子拿起纸笔开始画雨滴。
昌茗画了几张雨图门外依旧没有响动,墙上贴着图画中间的时钟显示已经将近九点,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昌茗心里有一丝丝的担心,邹小松从来没有超过九点还不回来。昌茗打开一条门缝这么晚已经没有什么人走在过道上,门后角落里有一把雨伞,昌茗找了一件灰色的连帽衫穿上戴好帽子。
邹小松抱着湿衣服站在门口正好看见昌茗一张错愕的脸。“你去打架了?”昌茗惊讶过后脱口而出。邹小松额头青了一大块,下巴处也被划伤,被雨水浸湿之后伤口泛白,昌茗跑到厨房打了一脸盆热水,拉着他坐下要清理伤口。“你干嘛去和别人打架呀,你想找死吗?”昌茗冲着邹小松急切地质问。
“就算我死了,你也不会踏出家门半步,你就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对着那些废纸度日。”邹小松撇开昌茗,昌茗坐在椅子上邹小松第一次对她发脾气,以前就连一句呵斥都没有过,是吗,现在连小松都开始厌倦她了,讨厌她,是因为这张脸吗?都是因为这张脸她的生活完全变了,一场大火烧毁了她的家,烧毁了她的人生。
昌茗回到房间打开电脑,对着电脑发呆,她一度讨厌外面的世界,因为别人有一张漂亮的面具而自己只有一张丑陋的面具。昌茗从床底下找出一面碎了一角的镜子,镜子里的人从脖子延伸到右脸一张丑陋的疤痕就像魔鬼一样黏在脸上,昌茗眼睛打着泪珠把镜子盖上。
邹小松脸上的伤痕经过一晚上更加明显,一早上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吃完早饭邹小松又匆匆地去上班。昌茗回到房间把墙上贴得到处都是的海报画纸撕下来。早上太阳放晴,昌茗穿着一件连帽外衫徘徊在门口终于走出去,低着头,头发散披着。
“你需要买些什么药?”昌茗低着头,只能看见药架上胸口以下的药品,她想找些伤药。
“有没有活血的药酒和创口贴?”昌茗低着头低声问。
“有的,在这边你跟我来。”走到里面一排药架护士拿出一种药油给她,“创口贴在付账的地方”
“谢谢”
“小姑娘”昌茗想快点离开,身后的护士却叫住了她,“你不要为你脸上的伤而自卑,这是上天给你的另一场考验,如果你能够经受得住这一考验以后你遇到多大的困难都能勇敢地去战胜它”
“可是……你看了不害怕吗?”昌茗很惊讶居然有人看到她这个样子没有害怕或者露出讨厌鄙夷的表情,昌茗抬起头又慢慢低下。
“我见过很多临床烧伤的病人,他们都很乐观,经历灾难之后生活还是要继续的,何况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没有什么是改变不了的。”
昌茗回到家里把药油放到小松的房间,似乎想起回来时外面的阳光很明媚,昌茗把房间的窗户打开,清爽地风带着早上的新鲜空气一齐涌进来。这次打开一扇窗下次我就能打开门。
昌茗取了一张纸开始写“小松,谢谢你一直照顾受伤之后的我,我不知道你和别人打架的原因,但是我真的希望你珍爱自己的生命。曾经我厌倦过这个世界,此刻我相信灾难过后又是重生。伤需要时间来治愈,你愿意给我伤痛愈合的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