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了一个冬天的雪，终于在春天的时候来了。
是在半夜开始下的，沙沙沙的声音，听着都湿漉漉的。第二天一早，推开门，是久违了的清冷清新的空气。雨夹着雪落在院子里的水磨石上，有砂砾一样的粗糙感，那些花花草草上存储着星星点点的积雪，仿佛是一夜间开出的花，令人想起韩愈的《春雪》：“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昨天的天气预报虽然说了有雪，但一整个冬天预报的雪都与我们擦肩而过了，况且，现在已经过了雨水的节气，不免让人怀疑，雪真的会来吗？即使来，也不过是象征性地飘洒几点，安慰一下人们对四季分明的渴望吧。
不想，它来得那么慷慨，城里的街道上，虽然不像田野里一样银装素裹，但路两边的车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雪被，绿化树更苍翠了，公园里一大早就迎来了堆雪人的孩子，大人们也拿起手机拍啊拍，雪景刷爆了朋友圈。听说高速路已经封闭了，有在外地的朋友焦急地询问什么时候开通。环卫工一边扫雪一边说：“雪不小哩。”都是笑着说的，大人，孩子，忙碌的，悠闲的，焦急的，劳累的，都怀着掩不住的喜悦。
到了办公室，有人先打开窗户，说，让干燥的墙皮也浸润一下外面的湿气。有人拿出手机，对着雪景自拍。有人大发感慨：“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这一下得到了积极的响应，大家七嘴八舌地提议，为雪来一场庆祝。于是，中午冒雪聚到饺子店，选一张靠窗的桌子，在热乎乎的暖气房里，一人一碗牛肉饺子，一边吃一边赏雪。虽然没有踏雪寻梅的雅兴，没有“一场雪，百首诗”的捷才，但是，雪来的这么突然，就像渴望已久的奢求被意外地满足，惊喜之下，红尘当中，这样的方式也不算唐突吧。
雪来了，心才安定下来。仿佛一场命定的约会，虽然迟到，但毕竟还是到了。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一场雨雪一阵风，都成了奢侈，相传数千年的“二十四节气”也被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立春、雨水、惊蛰、清明、白露、霜降、大雪”等等，本来是古人用来指导农事的历法，在一代一代的传承中，如柳绿桃红一般自然而朴素。今天，居然被大张旗鼓地保护起来。然而，一旦沦为被保护的地位，即使保护的罩子再精美再华贵，也比不了野草“春风吹又生”的生命力。我们“保护环境”的呼声日甚一日，但这呼声一定能唤回自然的记忆吗？那些倾听过我们欢笑的大雪，会再听到我们孩子的笑声吗？
希望如此。但愿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