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蜿蜒而上不见尽头的上山台阶,李若兰把高跟鞋脱了下来,用手提着,赤脚向台阶奔去。此刻,李若兰只想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忘记了累,忘记了苦。奋力踩着台阶往上跑的过程中,李若兰任由眼泪随风往后飞。
今天是周末,难得厂里放假一天,李若兰不想辜负这美好时光,她想到与林俊辉的恋爱正处于彷徨之中,所以,她独自一人离开宿舍到外面走走。
工厂和宿舍就在郊区,在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小山,这几年,来这里爬山锻炼身体的人比较多,半年前,山路用成条的石头砌出一条直达山腰的台阶。
山腰现在开发得不错,有些小店在卖东西,虽然地方不是很大,但可以烧烤、喝茶、喝酒、纳凉、侃大山。以前,李若兰与工友们来过几回。
在这个春意盎然的午后,李若兰并没有打算上山,只想在工厂外面走一走散散心。不曾想,走在半路收到林俊辉发来的微信:“若兰,我最终还是不能不听从父母的安排,我们分手吧,对不起!”
虽然早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但收到信息的一瞬间,李若兰还是很伤心的,所以,不知不觉来到了山脚下,并且忽然想用某些方式来释放一下内心的苦楚。
气喘吁吁的李若兰来到了山腰,眼泪也已经风干了,高跟鞋还提在手上,依然赤着脚边走边调整气息来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穿上了高跟鞋凭栏远眺。
远处高楼林立的城市有李若兰无法割舍的情愫。虽然大学毕业两年了,她都找不到理想的工作,但相对于回自己的老家,这里的机会更多一些。最关键是李若兰不想回老家然后经人介绍嫁给本村或邻村的某一个人,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和人生。李若兰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在城市站稳了脚并找到可以托付终身的另一半。
广阔的视野让李若兰的心情平静了很多,时光也在她的脑海里倒流。
那是一个春意盎然的午后,但李若兰的心情一点都不好,因为她离开了自己工作的单位,正茫然地走在大路上。
李若兰辞职离开单位并不是因为工作上的忙和累,也不是工作待遇不好,而是单位上人际关系的乱和丑。生于农村长于农村的李若兰内心深处还留着天真和纯洁,所以,她决定离开,即便是毫无目标也要离开。
这个单位是李若兰去年实习后留下来的,眼看就要转正了,部门领导多次暗示她要会做人,甚至会用一些小动作明示。这是李若兰所无法接受也不愿意接受的,虽然她需要工作,但她更要保留尊严。
离开是她自己的选择,虽然无怨无悔,但还是带着一肚子闷气。难道要打出一片天需要付出那么多的代价?难道留下来就这么难?
茫然走在大路上的李若兰考虑着以后的路该如何走,没留意到后面快速开过来的车,当听到喇叭声和感觉到背后急驰而来的汽车时,她条件反射向右边急避,虽然避开了车却自己把自己绊倒了。
从后面急驰而来的那辆车停都没停就延长而去,摔倒的李若兰手脚都流血了,虽然没伤及筋骨,但还是很痛的。就在李若兰挣扎着要爬起来时,一只有力的手把她扶了起来,同时耳边传来“你没事吧”的问候声,一下子把她温暖到了。
“我没事,谢谢你。”看到扶着自己的是一个大帅哥,李若兰一下子脸红了,本能地要挣开扶着她的手。
“手脚都流血了,还没事?别乱动,我知道前面有诊所,我现在带你去看看。”非常霸道不容拒绝的声音之后,李若兰任由这位陌生的帅哥拉着手往前走。
李若兰天生丽质,身材长相都是很不错的,这时候她却在心里祈祷着他千万不要因为自己的长相而出手相帮的。
到了诊所,医生马上给李若兰进行消毒,止血,贴药,当李若兰要去付款时被告知已经付款了。而带她来的帅哥就站在旁边微笑着摆出一个很欠揍的模样。
“为什么要这样帮我?”李若兰问。
“我也说不上为什么,反正就是不忍心看着你忍痛爬起来而不管不顾。现在是不是感觉好多了,这么大的人走路还这么不小心。”这帅哥要将欠揍进行到底。
“我……,我也没留意到那辆车从后面这么快地开来,想要快速避开却把自己绊倒了。”李若兰觉得自己好囧。
“好啦,开个玩笑,幸好没事。”帅哥笑着说。
“谢谢你啦!留个联系方式吧,有机会请你吃饭。”李若兰红着脸说。
“这个可以有,你加我微信。对了,我还有事要忙,你能自己走吧”他边说边打开微信递到李若兰面前。
“我可以的,你先走吧,再次谢谢你!”李若兰扫码加了他的微信。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但李若兰还保持着理性,在他提出有事先走时没有多做挽留。
加了微信之后李若兰才知道他叫林俊辉。
事后几天彼此都互不打扰,手脚都好了之后李若兰主动约林俊辉吃饭,林俊辉欣然答应了。
一餐普普通通的晚饭拉开了李若兰与林俊辉的交往。随着联系逐渐增多,对彼此也有了更多的了解,林俊辉终于向李若兰表白了,李若兰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他们很自然地进入恋爱阶段。
在恋爱中,林俊辉很尊重李若兰,李若兰也没有过分地依赖林俊辉。
李若兰现在做的工作还是原来自己找的,为了生存,也为了提高自己,她不得不努力。虽然工作比较忙,但她没有更好的选择,也不愿意因为跟林俊辉谈恋爱而让他帮忙找更好的工作。
李若兰懂得,靠自己挣来的才是最可靠的。
李若兰知道林俊辉自己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并且有很大的晋升空间。他父亲在一家上市公司任部门经理,他母亲在市政府任职,他是家里的独生子,家庭条件和各方面情况都很不错。而林俊辉也知道李若兰的情况,虽然比较普通但他没有嫌弃。
眼看就要春节了,李若兰跟林俊辉发信息:“俊辉,过几天我就要回家过春节了。”
很快就收到回复:“若兰,我明天晚上约上我的父母,我们吃个饭,也介绍你跟我父母认识一下,然后我请假陪你回家过年。”
不管是见家长还是让林俊辉陪自己回家,对李若兰来说都是有点心理压力的,毕竟自己太平凡了,但“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李若兰还是答应了。
第二天晚上李若兰精心准备了一番之后跟着林俊辉来到已经定好房间的酒店。已经坐下来的李若兰还有点忐忑不安,林俊辉握了握李若兰的手说:“不用紧张,我爸妈一会就到了。”
话音刚落,门就被打开了,服务员带着林俊辉的父母走了进来。林俊辉站了起来,李若兰也跟着站了起来,林俊辉说:“爸妈,你们来了,若兰,这是我爸我妈,爸妈,这是李若兰,我的女朋友。”
“叔叔阿姨好!”李若兰也问了一声好。
“好,都坐吧。”林俊辉的父亲开口了,但林俊辉的母亲只是点了一下头。
餐桌上,李若兰自认为自己的表现得当,给了所有人足够的尊重也不失自己的尊严,但林俊辉的父母一直不冷不热。
吃饱后,林俊辉出去买单,林母对李若兰说:“若兰,你的情况俊辉有跟我们说过,请你别怪我们狠心。俊辉现在有一个非常好的晋升机会,这关系到他以后的前途,所以,我们都希望俊辉能跟老林公司的总经理的女儿成亲,但俊辉一直没放在心上,说他与你正在谈恋爱,并且要我们与你见见面。现在我们见过面了,我还是觉得你们不合适,我希望你能理解,也希望你能明白我做母亲的苦心。”
“阿姨,我懂,我尊重俊辉的选择。”
“我们也不会强迫你做什么,但会做我们自己儿子的思想工作,你如果真的爱俊辉就应该懂得放手。”
李若兰一听到这感觉到房间里的气温骤降几度,但她并没有把悲伤表现出来。
买单回来的林俊辉似乎能感觉到什么,对父母说:“爸妈,你们自己先回去,我送若兰回去后再回家。”
在送李若兰回去的路上,林俊辉:“若兰,我妈妈是不是跟你说了些什么?”
“是的,说我们不合适。”李若兰异常的冷静。
“若兰,给我点时间,我会再跟我父母沟通的。”
“俊辉,好好沟通,不必勉强,我很感恩这段时间你的相伴。”
春节,李若兰并没有邀请林俊辉一起回家过年,只是到家后才发信息跟林俊辉说已经到家了。
春节后的日子还是一天一天地过,林俊辉也会经常找若兰,但若兰能感觉到俊辉跟她在一起没有了以前的轻松和愉快,这说明他跟父母的沟通效果不是很好。
就这样不温不火不咸不淡地过了几个月,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也慢慢在减少,终于在这个春意盎然的午后,她收到的林俊辉的确切信息。
从那个春意盎然的午后到这个春意盎然的午后,时间差不多一年,李若兰与林俊辉的美丽邂逅还是画上了句号。
李若兰收回远眺的视线和内心的回忆,想起了塞涅卡说过的一句话:“不能摆脱是人生的苦恼根源之一,恋爱尤其如此。”
李若兰苦笑着摇了摇头离开了山腰的栏杆,看着长长的下山的台阶,她拿出手机打开林俊辉的微信对话框发出了“祝你幸福”四个字,然后慢慢踩着下山的台阶往回走。
一年的交往,说不留恋是不可能的,李若兰打动林俊辉的是不争和独立。收到回复的那一刻,林俊辉的心里是绞痛的,但父母之命他不能无动于衷。
一年的交往,说放下就放下是很难的,林俊辉吸引李若兰的是担当和责任,发出的信息是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祝福。
后面的日子,林俊辉和李若兰不约而同的保持静默,互不打扰,但他和她不知道的是彼此都保留着微信信息,当想起对方时就会打开看一看。
在父母的安排下,林俊辉与总经理的女儿陈默开始了交往。陈默长得也很不错,刚念完大学,因为家里条件优渥,养尊处优习惯了,并不急于参加工作,她更喜欢到处旅游,美其名曰是更好地见识这个世界。
“俊辉,我想去唱歌。”
“俊辉,我想去吃饭。”
“俊辉,我想去看漓江。”
“俊辉,我想去看长城。”
……
陈默给林俊辉发来的信息主要是这些,刚开始,他也理解她是小公主脾气,并没有全部拒绝。
前段时间,由于各地形势不容乐观,林俊辉把更多精力放到工作上,守护好老百姓,他责无旁贷,对于陈默发来的那些无关紧要的信息就没有及时回复。
陈默小姐可不干了,娇气一上来,直接追打电话过来,忙得焦头烂额的林俊辉接起了电话:“林俊辉,你干嘛呢?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我的信息?”
手机听筒上传来了陈默提高八度的质问声,林俊辉把手机拿离耳朵远一点说:“陈默大小姐,我现在工作很忙……”
林俊辉的话还没有说完,手机上立刻传来:“工作工作,有我爸关照,你用得着干得那么起劲吗?”
一声闷雷似的在林俊辉耳边炸响,他一声不吭地把手机挂断了,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累。
工作的繁重让林俊辉感觉到身累,而陈默的言语让他觉得心累。
当天晚上林俊辉下班回家时,耳边还回响着陈默刺耳的言辞,一不留神把车开上了绿化带。所幸事故没有造成其他伤亡,而林俊辉第二天上午才从医院的病床上醒了过来。
醒来后,林俊辉第一眼看到的是母亲焦急的神情,然后就听到:“儿子,你终于醒了,怎么会这样啊?妈妈都快担心死了,你爸刚离开,他今天有非常重要的会议要参加。”
“妈,有没有其他人受伤?”
“没有。”
“陈默来过没有?”
“来了,呆一会就走,好像有点不高兴,你们是怎么啦?”
林俊辉把这段时间与陈默的交往简单地跟母亲说了。
“儿子,妈妈是不是害了你?”听完林俊辉的叙说,林母也有点内疚。
“妈妈,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你也应该知道我要的不是这样的。”
“儿子,妈妈对不起你,我再也不左右你的选择了。”
“妈妈,我现在感觉不错,也轻松多了,你那边也有工作要做,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能照顾自己的。”
“那我下班后再来,有什么事一定要跟妈妈说,知道吗?”
“没事的,我又不是小孩,把我的手机留下来就行。”
待母亲走了之后,林俊辉拿起手机打开微信,陈默在半小时前发来信息:“我去看过你,也问过医生,说你没什么事。既然这样,我们还是结束吧。”
“好的。”林俊辉刚把两个字发出,对话框却发来提示:信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这大小姐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够绝。”林俊辉自言自语后觉得无比的轻松。
林俊辉用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翻看着信息,查看了工作群的最新动态,没见跟他有直接关系的,就慢慢地往前翻看,直到看到信息列表上的李若兰才停了下来。
“若兰,你好吗?”他在心里暗问了一句,却没有把信息发出去。
直到中午,林俊辉寻思着李若兰应该下班了,就写了一条信息发出去。
三十多公里外的李若兰在宿舍里习惯性地在午餐前看一下手机,一条信息显示在她的手机上:“若兰,我昨晚开车出了点事,现在在人民医院。”
一看到信息,李若兰想都没想就往外跑,到了宿舍门口才大声说:“刘杏,下午帮我请假。”
宿友刘杏反应过来时已经不见李若兰身影了。
李若兰跑出工厂,拦住一辆车:“师傅,去人民医院,请开快点。”
车开了很远李若兰才想起还不知道林俊辉在哪个房间,拿出手机敲打着信息:“我在去医院的路上,你在哪个房间?”
“403。”林俊辉马上回复信息。
李若兰握紧手机在心里祈祷:“俊辉,你千万不能有大问题啊!”
不到半小时的时间,李若兰却觉得很久。
停车,付款,下车,李若兰跑向旁边的水果店,买了一些林俊辉喜欢吃的水果就直奔医院。电梯都不等,直接登楼梯来到了403。
“你没事吧?”
“没事,小问题。”
“小问题?头包成这样?”
“就是碰到了头,医生说观察一下就可以出院的。”
“你不要说话,我自己看。”李若兰一说完就把林俊辉从手到脚都查看了一下。
“我说没事,你还不信。”
“为什么现在才跟我说?”
“我刚开始真不敢说啊!”
“哦,我们有仇吗?第一次遇到我,你都可以带我去看医生,我们都认识一年多了,我就不能来看你?”
“若兰,你不恨我吗?”
“恨啊,恨你没有第一时间跟我说。”
“若兰,真的对不起!”
“要吃什么水果?我给你洗去。”
“你洗的,我都吃。”
“你等着。”李若兰说完就拿着水果到厕所里洗了。
“俊辉,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林俊辉的母亲带着饭来了。
“没事,医生说观察一下就可以出院了。妈,若兰来了,在里面洗水果。”
“嗯,儿子,是不是很开心?”
“当然啦。”
李若兰在厕所里只听到哗啦啦的水流声,并不知道林俊辉的母亲来了。当她洗好水果走出来时一愣:“阿姨,我来看一下俊辉就回去。”
林母向若兰走过去,牵着她的手:“傻丫头,是阿姨对不起你,也差点害了俊辉。你还没吃饭吧?我带饭来了,我就不在这里当电灯泡了,你们一起吃饭吧。这水果给我吃就行,把儿子交给你,我很放心。”
拿过李若兰手上的水果,林母把她牵到俊辉前面:“孩子,我不知道若兰过来,只带两人的饭,你们一起吃吧,我先回去了。”
直到林母离开病房,李若兰都在蒙圈中:“这是个什么情况?”
“我妈不反对我们在一起了。”
“阿姨说把你交给我,她放心。”
“唉呀,我妈这是把我给卖了。”
“嘴贫,肚子饿不?”
“饿,你喂我一口,再喂你一口。”
“好。”
下午,李若兰就陪着林俊辉出院了。
两个星期后,周末。林俊辉发微信:“若兰,今天你不用上班吧?”
“今天我不用上班。”
“我也不用上班,你要不要去哪里走走?”
“你来我们厂这边,我带你去爬山。”
林俊辉牵着李若兰来到了山脚下台阶前,李若兰说:“那天收到你的信息,我不知不觉就来到这里,因为穿着高跟鞋,我脱了鞋赤脚跑着上台阶的。”
“那肯定很累吧?”林俊辉问。
“这样我才能忘记痛啊!你知道我是在什么情况下发给你祝福的吗?”
“我也想知道。”
“在山腰上,我看到远方,然后想开了,要下台阶时给你发的祝福。”
“若兰,我们应该感谢这台阶和山腰。”
“是啊,所以我今天带你来,我们再爬台阶到山腰看远方。”
“好的,不过这次我不会让你累,也永远不会让你痛。”
林俊辉说完把李若兰抱起,一步又一步踩着台阶坚决往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