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见到那个男孩子的时候,她楞了一下。
不是没有见过一见钟情的人,也不是过了十八岁荷尔蒙炸裂的年纪,可是不知怎的,小小的脸还是不由自主地刹那间转红。
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以值得骄傲的地方。
最近脸上又复发了痘,像丘疹一样凹凸不平的一小块,却又一点一滴地像月球表面的小凹槽一样。
可惜了,没有人会真正喜欢上一个被上帝亲吻过的苹果,就像她喜欢的奇葩说辩手詹青云小姐姐说的——“没有人有理由会去喜欢一个既不好看也不有趣的女孩子”。
哦,她向来悲观。
也不是没有过飞蛾扑火的日子,也有那段可以为了感情奋不顾身壮烈牺牲的日子,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她喜欢了三年的男生,草草表白在一起最后落得个堂而皇之劈腿收场的结果。
就像一张未被浸染过的宣纸,上面沾满了写写画画的墨痕与未渲染开的画印。
一段无疾而终的恋爱,终究是苦的。
她以为的不喜欢为什么要开始呢?开始了难道不应该对自己和感情负全责呢?
可是她没有想到——“不是所有的鱼都生活在同一片海里”,她的他,也并不是她的他。
要注定去暖别的女孩子的男生,只会被背上一个渣男的名号。
或许吧,她喜欢他的时候,他也真的很好。
只是,那份好不是给她的,又有什么用呢?
习惯了悲观,不被爱。
又苦于自己不够优秀,好看的皮囊和有趣的灵魂,似乎又都有所欠缺。
自己是个孤立的人,孑然一身,漂泊无依。不知何处是归途,也不认得谁是故人,谁是孽障。
“嘿,你在想什么呢,要去做下一个实验了。”
旁边的同学戳了戳她的脸,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正是在上课的实验室。
她有些慌乱,感觉到自己的脸整个得红了起来。
可能并不像遮住了云雾的烟霞,却和炕上烧得煤红的猴屁股有那么些许相似。
“哎”她在心里默念。
“难道,又是一段孽缘吗?”
我有点累了。似乎从来没被爱过。
如果说每一次鼓起勇气的尝试,都是往自己还未愈合的伤口上撒盐,周围的人只是把这个当做笑柄,自己还有什么努力拼搏的理由呢?
她告诉自己不要这么想。
可是情感大于理智的时候,她无暇顾及。
只是那个少年,真的,好好看啊。
或许是她真的无法掩盖自己的小心绪了,不小心说了句“好帅啊”。
她的声音很小,她觉得是说给自己听的,可是她没有料到在此刻安静的实验室里,这句话被无限放大。
她的脸更红了,想找个角落钻起来。
她好像听到有人在说——“哎呀,这个小小,成天不好好学习,成绩不怎么样,也不合群。天天就只会对着小哥哥犯花痴,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脸面,自己也不是什么美女,还想着癞蛤蟆吃天鹅肉了。”
其实空气可能很安静,但是她的心却滚烫得要灼烧起来了。
他们说的那些话,其实自己恐怕是有被害妄想症的了。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被爱的。
也确实啊,早就过了风光的年代。
以前是个乖乖女,也不曾过过属于自己的真正意义上的生活。
无非就是日常的学习,从早年间的“别人家的孩子”,变成了“青春期叛逆少女”。
而且,她有时候也觉得自己确实乏善可陈。
就像小的时候还可以在心里炫耀着成绩好就能高人一等一样,上高中以后连这屈屈的资本都没有了,她不知道自己靠什么过活来领养自己可怜的自尊心。
她不是个勤快的人,也因此不喜欢为局势所迫才逼着自己去做这做那,不管是学习还是其他的。
她知道自己很懒,也不怎么收拾屋子,甚至在学习新的知识和看剧之间都会犹豫好半天不知道做出什么合适的决定。
可是有的时候,她又能满腔热血地去报一个英语训练营,在高压之下和优秀的人一起齐头并进。
她也曾是一个能在舞台上熠熠发光,做班级的联欢会主持人常年任职的那一个;她也曾是同学们口口声声的那个学霸,那个心地善良又乐于助人的小小;那个虽然不善言辞也不苟言笑装着高冷但在台上总能风度翩翩震慑住全场的人。
她曾经很骄傲的,只是,一个又一个男生的出现,让她原本如孔雀一样高昂着的头颅,顿时就像铩羽了一般,低垂下了眉眼,连眼泪都变得嗫嚅起来。
她不想逼自己,可为什么总是逼着自己去喜欢别人,好像没有了那些男生她就活不下去了一样。
可事实上她把自己最脆弱不堪一击的一面,薄如蝉翼一直以来被父母精心呵护的那块心盘,就这么毫无保留地献给了萍水相逢的人们。
她觉得自己很傻,也确实,可她,也就是割舍不下。
或许前世也会是一个渣男,欠下了诸多情债,这辈子才落得如此地步吧。
她苦笑,似乎那一刹便忘了多日来竟会担忧自己的下垂的嘴角和胶原蛋白默默流失的脸蛋。
有的时候自我戏谑是件好事,不会让我们活得太过薄凉,以至于都忘了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她微倾起头,便忽而撞上了他的笑。
真的很好看啊。
在人群里,用一束光来形容他似乎也毫不为过。
好看又澄澈的眸子,穿着米白色的开衫,像极了小说里面写造的那些翩翩公子。很日系的男孩子。
在人群里,应当是扎眼的那种。
但又浑身温和,他不是那种骄矜的人,却还捎带着一点点青涩,像极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
低垂的笑颜都如此可爱,是待价而沽的美玉,更是细笔勾勒的工笔画卷,算不上大气,却也还精致。
她未曾这样仔细地看到这样的男孩子。
他是美的。
她想。
她的心,微微颤了颤。
似乎有那一块封闭的禁林一样的盲区,有光,温柔地淌进来。
她想要卧于那条河中,在他眼中的河。
有山水和天下,有老屋与人家。
他看起来,颇有“陌上公子,温润如玉”的感觉。
只是一片惊鸿照影,却恍惚了一个盛夏。
哦不,那是白雪皑皑的冬天,他像一道温暖的光,闪射进她的心迹,顿时好像世界也都不再荒凉。
公子,你是我的。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她笑着在心里说道。
这时她意识到自己并非是在那太虚梦境之中沿游,也并非处在乌托邦的假象。那如此这般,她便缓缓走出实验室的门,走去洗漱间的镜子,看着一片闪闪烁烁之中的自己。
“好像,我长得也不丑。”
她贴着镜子看,脸好像快要触及那块冰冷的泛着银光的物体,它是没有温度的,他不是。
她的睫毛,耷拉在内双的眼睛上,可却又扑闪着忽而迷离忽而与光交汇的星星一样的光。
她记得的,有人夸过她的眼睛真好看,好像里面住着一条银河,又好像星空,数不及的繁星做不完的梦。
她喜欢这个譬喻。
她的鼻子不高,还有点嫩牛五方的感觉,塌鼻子一直是她诟病的,甚至有想过做个假体改善一下。
终究是因为怂和没钱,打了退堂鼓。
这样看起来,不高的山根,似乎也很好相处的。
她笑了笑,感觉以往被嫌弃的龅牙也竟因为笑起来而不那么明显,嘴角有着好看的弧度,那个不完美的小括号也能被自动屏蔽掉。
但这一次,她铆足了勇气,做的是以前都不曾想的举动。
她紧紧攥着手,像战士走向战场英勇就义前的心理准备战一样,她也在心里为自己加油打气“不怕的,他又不会吃了你,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
好像自己就真的变得欢欣了起来。
走进那个看了很多遍却还是一眼万年的人,她小心地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背。
那人转身了。
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和不甚熟悉的男孩子说话,她的呼吸都似乎变得局促起来。
“唔,请问,你们是大三的吗?”
她紧张的时候就会把手贴在嘴唇上讲话,好像这样她的小心思就会被话偷偷吃掉,不会显得那么尴尬。
“是啊。”
那个她刚刚眼中万人不及的少年微微颦了眉。
他好像有点惊讶。
感觉到彼此的打量,有点冒犯的意思在。
他可能没有想到怎么会有人来主动找他讲话呢?还是一个看起来有点胆怯的奇怪的女孩子。
可是她顾不上那么多了。她想的只是,如果这一次不努力一下的话,可能以后就再没有机会了。
好久没有这种一见钟情不能自已的喜欢,就当是给自己的成全吧。
“那个,能不能加一下你的微信?”
她说完这话,就低垂下了眼睛,但头可能还没来得及调整好姿势,好像有一种伸长了脖子要和人家掐架的状态,真的很奇怪了。
“傻猪,今天怎么这么蠢呢,话都不会说了。”她在心里骂自己。
委屈得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
“嗯?有事?”
他没有那么豪爽地给出联系方式。
好像也是。
可能自己对陌生人也是怀着这样一种警觉吧。
既然迈出了第一步,后面的,还重要吗?
她默默在心里为自己打气。
“哦,可能以后会有用呢,或许会有什么问题要请教学长。”
这是她事后能想起来的零星的片段了。
当时她的灵机一动可能将原本命悬一线的一次努力拯救了回来。
只是那个男生却还是没有很愿意的样子,他接到“那要不把我们老师的微信给你?可是我没有他的。”
真是耿直啊。
或许他只是单纯不想让陌生人加他呢,说不定他已经有了女朋友。
哎算了算了,都走到这里了,再往前走一步,又能怎么样呢?
“这样啊,没关系的,那可以把你的微信给我吗?”
她仰起头努力做出一个好看的笑脸,但是想想自己嘴角的小括号就又收了回去、
可能是一个职业化的假笑,又或许连笑的痕迹都十分模糊,却只剩下一脸的尴尬与不体面了。
“好的,我的微信是xxx”
她紧张到近乎手抖,敲下了那个号码。
她想努力记住但是失败了。
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走远了,她也满怀欣喜地走出了实验室等待着回应。
可是她的回应,怎么像是在山谷里叫了一声,并没有得到答复。
他们相遇时间是下午一两点,但直到晚上七点,她都没有收到通过好友验证的短信。
难道是我的手机出了问题,不会啊,怎么会这样呢?
急得如坐针毡的她,这个时候竟也发挥出金牛座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本性了。
她开始疯了似的在QQ群里面找关于他的信息,但却无果。
已经快要丧气的她,突然记起下午在实验室里问的关于班级的那个对话,有男生提供信息说了他的班级。
她高兴坏了,拿着手机在搜索框输入那个编号,终于出现了三个相关的人。
三个都是女生。
她选择了其中一个,加了好友默默等待。
不一会就通过了,她便开门见山地问了关于那个小哥哥的事情,也凭借着自己在社交网络上良好的沟通水平要到了小哥哥的联系方式。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那个男生的名字,就只能和这位小姐姐描述他的长相,其实主要是穿搭。
最后在小姐姐发过来的男生照片中,成功认出了她下午见到的那个。
听起来真的很神奇。
不过,可能从一开始这个故事的台本就是,你我本无缘分,全靠我死撑。
这个故事可能只能是个故事,不会真实地有一个很happy的ending。
似乎事实也是这样。
加到了小哥哥联系方式的她,起初也只能每天闲聊先有的没的,而对方可能已经参透了她的意图。
这年头大家都很忙,忙着学习忙着变美忙着挣钱,谁会有真正的闲工夫去和一个与自己毫无纠葛甚至无足挂齿的人去聊天呢?
可能在男生眼里,也是这样吧。
但哪怕是自己给的假象,也是不能维持多久。
估计从一开始一见钟情的只是脸,相处和沟通才能知道对方是不是真正合适的那个人。
幸运的是,他们有了进一步的沟通;从共同的爱好到批判主义文学;从小时候看过的动画到讨论当下热词舔狗。
可是他们也只是成为点头之交的朋友,或许,真的就是一个隔着屏幕却又无法拥抱的聊天对象。
一个只是打发寂寞,一个却想拼命占有。
这样的感情,终究是会崩塌的。
累的那一方还未顾得上全盘托出便已马革裹尸军心溃散;而那一边即一直都是风平浪静云淡风轻。
他未曾主动过一次,你却为他找了一百万个借口。
星座相合八字匹配不可能成为一段感情开始的理由,但三观不合意见不同却会成为你们还未升温便被温水煮青蛙扼杀在摇篮里的感情的催化剂。
越发心累。
一见钟情敌不过三观不合,日久生情也苦于没有心动。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我们从未彼此相负,也未曾相爱。可否容我说一句,天地茫茫,不枉相遇一场,我便泪如雨下。
可是直到最后,我们还是无法握手言欢。
死在表白。
其实心早就没了希望,只是不堪戳破的伎俩。
然后现在又希望能得到明明白白的回答,尽管知道山谷空荡,没有空灵回响。
表白是因为被逼的。
小小想。
可是如果他喜欢你,怎会忍心你翻来覆去等他的微信?怎会忍心你一味地为他付出他却从未有过温度。
你所有的都懂,其实那些自说自话的讨厌,不过是你掩耳盗铃的欲盖弥彰。
你谁都说服不了。
你叫不醒一个不爱你的人,可是最可怕的是你连逼自己放手的权利,都要靠他施舍给你。
他们当然没有在一起。
小小满怀欢欣,最终可以叫做殊死一搏的感情,还未开始就匆匆离场。
我们都不是谁的戏子,在你口出狂言不知世俗天高地厚之时,我会笑着惊叹你的忤逆,可到你兵荒马乱杀伐决断的时候,我又发现你从未是个凉薄之人,只是你心爱的人在他乡,你身不由己也心意皈依。
若不爱,就别勉强。
小小打下这么一段话。
终究还是没有发送。
大段的留白。
她删了他们的微信聊天,没了不舍依恋,也了无牵挂。
你不是真的爱我,你只是一时寂寞。
我也没有强烈的喜欢,不过一时兴起。
说到底也不是谁的错,只是相遇太荒唐,结局也算不上荒凉。
就像当初未见时的那样,继续爱,继续追寻,继续向前。
跨年快乐。
小小对自己说。
那些没回的话,就不用放在心上,因为在他们看来你也只是别人生活的背景,是甲乙丙丁,甚至连编号都不乐意取;你却自导自演编排了女主的戏码,到头来发现剧中只你一人,低饱和度,观众不喜。
离开错误,2019,涅槃重生。
我不再喜欢你了,真好。
小小改了个签。
不再理会。
真正的放下不是拉黑也不是删除。
就像爱的对立面不是恨是淡漠。
我做到若无其事而不是假装的漠不关心,才是对你最大的藐视。
只是,我连这一眼,也不必再给你了。
还会有下次的。
一眼万年太夸张了。
你只看了一次,没能看清一个人,于是连一年,也没看到尽头。
不过挺好了,已经。
做过一段时间的朋友,哪怕是顾左右而言他,一个摆着精明装糊涂,一个真糊涂假疯癫。
我知足了。
2019,我们都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