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泳?
是啊!
你?冬泳?
怎么啦?
这是病,得治!
冬泳就是病!谁有药?有药也没用,我是无药可医了……
电厂山后的大河湾,有一片水域是游泳者的天堂:平缓的水流,宽阔的视界,清澈的水质,河卵石堆砌的沙滩。两岸杨树柳树山丁子树臭李子树杂陈的杂交林,形成一道天然屏障,给泳者带来心理上的安全感!浓浓的树荫,遮挡住了似火骄阳。很多人聚会野餐也选择这里。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
大自然施展神奇的魔法,给北纬50°以北那片土地涂抹了缤纷色彩,红的,黄的,绿的,三原色装点出绚丽的山河。野果经历春夏两季熟了,山丁子,臭李子,面果(学名光叶山楂),缀满枝头;秋雨过后的林间地面,紫花脸,小黄蘑伴着稍稍升高的气温,在草丛里探出头招摇,成为人们餐桌上的最爱。
不经意间,大河湾两岸的飞鸟,渐渐稀少。出双入对的野鸭,鸬鹚,独来独往的叼鱼郎,布谷鸟,成群结队的喜鹊,带着新生宝宝飞回南方过冬了。偶尔飞过一两只当地住鸟黑老鸹,“嘎嘎”的叫声把大河湾寂静得一片萧索。呼伦贝尔的深秋裹挟着浓浓的寒意,呼啸着翻腾着,把枯黄干瘪的树叶撸了满地,还觉得不尽兴,肆意地发泄得胜者的凛凛威风,开始逼迫路上行人披上厚厚的衣服。
不管是乌云密布,还是艳阳高照;不论是淫雨霏霏,还是北风呼啸,大河湾,那片宁静的水域,成为额尔古纳冬泳爱好者的聚集地。
气温,11℃;水温13℃。二强子在热身,周明已经下水,吉生大哥正在脱衣服,远处有摩托车跟汽车的轰鸣,猜测是崔华老兄跟王晓洵,也许是大江呢。
热身结束,趟入水中。一阵凉意瞬间袭来,有如针刺针由皮肤而至肌肉。洗脸,捧一片蓝天,掬几朵白云,挽一缕北风,蓝天白云北风都化成刺骨的寒冷,让我避之唯恐不及。只是来都来了,不入冷水,焉得强健?趟水到腰腹部,冰冷冰冷的河水如针扎一般刺激,皮肤一寸一寸绷紧,呼吸、心跳频率加快。不能再犹豫,身体前倾两脚使劲一蹬,噗通,砸进河水里。
噢,卖糕的!天下还有这么痛苦又刺激的运动!
浅表层血管急剧收缩,头皮发炸,每根头发都直立起来;必须使劲猛喘几口气,才能顺畅;如果此刻有一个透视仪器,肯定能看到表皮血管中的血液被强烈收缩的肌肉压回五脏六腑及深部组织。
游动,游动,只有游动才能化解眼前的痛苦。这个过程的长短因人而异,大江,崔华,张俊生还有王晓洵,他们体脂率相对较高,几乎不用热身直接入水都没问题;东赫,我,二强入水时间就不能太长,否则就冻得哆嗦。
冬泳不是不冷,是冷!是,冷…冷!
皮肤紧绷,四肢先凉后麻再胀;呼吸急促,心跳加快;一分钟,两分钟之后刺痛缓解,麻胀不再,呼吸渐趋平缓,出水时,只留下生理刺激带来的精神愉悦。
湿身以后,一般就开始长趟子,太冷就游短的。沿着河边的小路,几个赤身裸体的人边聊边走,偶尔,二强、王晓洵会停一下,采几个面果(光叶山楂)——王宏志在网上查询,说堪比山楂。吉生说的是安全话题,周明总是微笑着听着,崔华大哥在短趟子处已经入水。
林间空地上斑驳的树影,一如卡斯布兰卡天籁般优美动听的旋律。伸到路中间的树枝,轻抚靠近它的人。地面早已不再温暖,透过鞋底传来阵阵寒意,快走,慢跑,唯有如此才能驱赶寒冷,保证入水时不至于发抖。
一声‘走起’,接二连三的噗通声在寂静的河面飘荡。埋首水中,飘荡的水草宛如一条条淡绿色的长线,轻轻摇曳,吴带当风也就如此吧。河底的蛤蛎和不知因何而残破的蛤蛎壳,点缀在静阒幽暗的河底,总是想会不会有珍珠姑娘躲在壳内。
大河两岸,层林尽染,阔叶经不住气温拷打,把红色铺满;远山近水都在雄浑高远中带着几分苍凉,倒映在如镜子一般的水面。
河水真凉啊,拔牙!这是王晓洵的声音。
慢点游,别使那么大劲。略带沙哑的声音绝对是吉生大哥。
大江、二强只是闷头游泳,银灰色泳帽在河中一起一伏。俊生已经游到大河中间。周明最后下水却游到前面。
冰冷的河水灌入鼻腔,让我清醒。控制着呼吸节奏,翻身仰泳,河水托着身体,感觉自己犹如一片树叶,任意东西。后脑勺入水就感觉骤紧,头皮像糊满浆糊后晾干的白纸。半拉脑袋都疼,唉!赶紧换个姿势——蛙泳!
游着游着,感觉小腹里面有根线绳在收拉,便意。冻出尿来了,心里说了一句。也许运动系统跟泌尿系统相互抑制,咋也尿不出来。再仔细想想,的确是彼此抑制,谁见过一边打球或是一边做体操一边尿尿的呢。憋不住,自己笑出了声。
大家慢慢拉开了距离,仰泳的时候,看到锃亮的脑门,咦!不对啊,分明是后脑勺嘛!哦,原来吉生大哥倒过来游呢。
已经过了半趟子,加把劲就完成第一趟了。原来刺骨的凉,没有啦!是身体适应了河水的温度,还是河水接纳了我的身体?
不冷啦!身后传来二强的声音。
咋不冷呢,蛋蛋都冻得疼了。我在心里说。
周明已经快到终点。加快速度,改成自由泳,两臂交替划水,双脚交替打水,感觉自己被水流子冲动,呼吸顿时急促起来。耳畔只有划水声,换气时吹动顺着脸流下的河水的噗噗声,偶尔两脚用力过大踢出水面的噗通声。
周明上岸了,大江上岸了,几个人陆续到达。
岸边,老葛头的播放机里唱着我要去西藏,靠,那得多少时间呢。
上岸是最好的休息,也是下一趟的开始。
游了两趟,阴云密布,朔风渐起。上岸,每一寸皮肤依旧发紧,像小时候玩的生皮子做的弹弓,涩涩的,伴随肢体动作,一寸一寸展开再收紧,左手拇指开始发麻。这是身体发出的预警信号,不能再游了。拿出毛巾擦拭身体。每一寸肌肤都不放过。
穿好衣服,整个身体依然冷冷的。此刻如果有体温计,体表温度应该在三十度以下,核心温度则不会有太大变化。
河水下降了我好几度体温,已经开始上牙打下牙,两手抖个不停。这是贴近骨头的肌肉在制造热量,应对体温下降。在空地上跑几圈,好让更多肌肉参与生产热量,加快恢复体温。
跑,跑,跑……
不得不说:那些坚持冬泳的人都有“病”——热爱生活,拥有健康的病。这是无可救药的病!
文/天长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