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风吹落的花朵
春风 (周世勤)
写下一九六五这几个数字,感觉离现在是那么的遥远,犹如在时空深处,遥远而模糊。而记忆中的一九六五,又仿佛是昨天,清晰到甚至能够看见一群姑娘小伙子在上课的铃声中跑进初一·三的课堂。看见浅蓝色的教室门框,看见一排排褐色的学生桌椅,看见站在黑板前那从山东大学毕业、有时说话会脸红的班主任老师。那一年,是我们进入中学的一年,是我们成为同窗学友的一年。对于我们这一群人来说,正规的学校教育大多止于初一·三,同学情在生命中也格外被珍惜,成为最难忘的青春的记忆。
今天,手捧一纸同学通讯录时,当目光掠过那一排排名字,空白处令人心惊。我知道,半个世纪过去,8位同学已不在人世了。但通讯录上从头数起,隔五个名字,有一个女生不在人世,再隔五个,又是一个女生,再隔五个,又是……我的心还是疼痛起来。过早被风吹落的花朵,你们在天堂可安好?
4号祝玲,讲着一口北方口音的普通话,声音脆亮,性格开朗,活活泼泼。初中学业开始不久,那举世闻名的文化大革命就席卷而来,小小年纪的我们被挾裹其中。造反,罢课,班里还投票选起了红卫兵。按学号念到了祝玲,不知为何,举手者廖廖,落选之下,祝玲振臂高呼口号:毛主席万岁!她那细细的胳膊伸向空中。时隔半个世纪,我还能体会到她当时的失望、落寞和受伤,心也会随着思绪而痛惜。人性扭曲的年代,少不更事的同学,滿腔热血的女孩,是怎样的一种无奈的碰撞啊……。响亮的祝玲,还有多少人能记起你当年的飒爽,如你今日犹在,同学聚会上你又会是怎样的英姿!
10号是刘玉彬,我眼中身材瘦小的女孩,头发却出奇的茂密。两条黑亮的粗辮子,一囗白亮亮的牙齿。她爱笑,两个小虎牙和嘴角深嵌的酒窝,每每加深了她的笑意……离开了学校,我们都走进了社会。一天在胜利桥邂逅,彼时已是多年未见了。问起近况,她说在胜利桥旁边的一个豆腐房里工作,收入颇丰。我见她穿着一双笨重的水鞋,心想她小小身板,怎能抗住那搬搬抬抬、泥泥水水的繁重劳作,未免替她担心。她却笑着说:"在家我是爷!"初闻不解其意,我不禁愕然。后见她神釆飞扬,又露出两个小酒窝,我又被她的"小得意"而感动!哦,玉彬,你是自豪的,你也应该自豪,你用瘦小的肩膀担起了生活的重担!
通讯录上最后的一个女生空格,16号的王玉花,憨厚的花。不胖不瘦的脸,不白不黑的肤,不吵不闹的性格,说话也是慢慢的,安安静静的犹如一枝含羞草一样的在班级里存在。当时她家住在大连火车站后身,那儿有煤气公司的两个大储气罐,还有一片片低矮的平房。我去过她家一回,在后来的回忆片段里,场景里总是有屋里的炕,随处可见的黑色油毡纸的屋顶,却不很确定。是时间的流逝把我对她家的记忆与别处弄混了吗?岁月如刀,如今阴阳两隔,我再也不能向她问询,证实我的记忆了!
每念及班上三朵过早被风吹落的花朵,就想起一首歌:谁将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穿的嫁衣?⋯你平生日子过得怎么样,又有哪些欢乐和烦恼…一别数年,过往无人再能诉说,再无踪迹可寻。曾经的一切,尽被风吹雨打去。生者或凄凄,死者长已已。唯有同学们的心中,还有你们的名字,这是你们留在这世界上的印迹。同学情,最长情!
仅以此文,献给被风吹落的花朵:祝玲,刘玉彬,王玉花同学!
22,4,2017 大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