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她刚满二十岁,个子高挑,脸蛋漂亮。随便穿着一条碎花裙,站在风中,都是一道亮丽的景,过路人忍不住回头看,村里人一个劲儿的夸。每当她笑起来的时候,大眼睛扑闪闪的,像一汪醉人的酒。她家里姊妹多,经济条件很差,但她依旧学成了计算机,练打字的时候,买不起电脑,就买了个键盘。美貌配上才华,父母都觉得,她将来一定能嫁个好人家,至少再也不用过苦日子了。
寒暑假的时候,她去郑州的一家饭店做服务员,认识了在那里工作的厨师。两人好上了,可家里人死活不同意,不但没有一句简单的祝福,反对声倒是一片。那个男的姓赵,赵先生比她大了几岁,人很好,在外的日子没少照顾她。他的家在大山里,有个老母亲和很多兄弟,穷的叮当响。不要说婚房,连几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但她是个很倔的姑娘,认定了谁
就不会回头,千里迢迢也跟着他走了。
她养过一群鹅,在黄昏的时候,赶着它们走在胡同里。屋后就是连绵的大山,鹅叫的时候,她总忍不住想家。种过一片西瓜地,很难打理,每每在日头下暴晒,她那原本白嫩的皮肤早已晒的黝黑。赵先生切开那红瓤的西瓜,总是拣最好的一块递给她。她咬一口在嘴里,两人对视一笑,甜滋滋的。
女儿出生了,生活也更加艰难。没办法,她只好给自己买那些便宜的衣服,穿着并不是很合身。一次无意听见婆婆在跟赵先生说:儿啊,她跟着你受苦了,她看她都穿她妈妈的衣服了……她笑笑没说话,装作没听见。累的时候,看着心爱的他,她便不觉得苦了。直到有一天,她把生鸡蛋打在碗里,准备炒的时候,碗已经空了。她以为是女儿淘气倒掉了鸡蛋,不停的批评她。女儿胆怯的低着头说:妈妈,是我喝了。那一刻,她实在是受不了了,抱着女儿嚎淘大哭,是这么些年的委屈……
再也没有犹豫,夫妇俩离开了大山,来到了郑州打拼。赵先生做过厨师,熬的一手好粥,做的一手好菜。他们开始开饭店,卖早点。卖早点很辛苦,赵先生每天早上三点就起来熬粥,他不愿叫她起来,想让心爱的女人能多睡会。白天,孩子吵闹的时候她也会很生气:没看到你爸爸在睡觉嘛,他那么累。郑州是个追梦人的城市,有多少人光鲜亮丽,就有很多人吃苦受罪。那躲在立交桥下的农民工,他们有的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她们也搬过好几次家,住过饭店后面的小仓库,冬天太冷,用砖头把窗户封的死死的,屋里很黑,连白天都要开灯才行。住过大杂院,只有一间屋子,洗脸的地方都在外面,大家的毛巾满满的挂了一绳子。后来终于租
了个便宜的几居室,每天夜里,旁边的火车要从窗外不远处过经过,轰轰隆隆。好在女儿学习特别优异,是她们骄傲,她们总是夸女儿懂事,会把自己的东西收拾的很规整。其实也没办法,地方小,不收拾的话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现在是二零一六年,她们的女儿即将高考,有望冲击名校。赵先生笑着说,女儿考完后,一家人就去旅行。他们依旧卖着早餐,生意越来越红火,几乎成了生活无法割舍的部分。人们每天早上笑着在那喝一杯小米粥,吃上一个茶叶蛋,油条七分热,聊昨晚的梦,聊中午吃什么饭。赶时间的话总是匆匆忙忙,有个小伙子每天骑在单车上喊:老板,银耳粥,不加糖。好多人的一天,就这样在阳光中开始,简单中带着平凡,或许这就是生活。忘了说,他们已经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和车。大饭店当然也消费的起,只是很少去。因为赵先生自己会做。看着妻子和儿女狼吞虎咽,盘子里吃的精光,那是他最大的幸福。这么多年,他总是在想:怎样才能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女儿说:爸爸,我周末能不能出去玩一会。赵先生冲女儿挤挤眼:这得问你妈呀,我们家可一直都是她说了算哦。她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父女俩窃窃私语的样子,扑哧笑了出来。这么多年了,赵先生一直很听自己的话。他不仅是别人眼里是那个温柔顾家的好男人,更是自己心里甜蜜到融化的幸福。关于幸福,是刚出锅的小笼包蘸酱,胡辣汤配油条,咬一口煎饼果子,有培根和香肠。更是那年,他递过来那块薄皮红瓤的西瓜,甜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