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红相识文英是在他第一个女人难产去世后经人介绍认识的,介绍人是文英的三婶,死的那个女人是她三婶的女儿。
他俩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结合的,而魏红心情很糟,吃不下饭,看什么都不顺眼,家里的狗崽子爬到他的脚上,他脚一踹把狗崽子踹到门边,昂昂的叫唤。
文英:“你脚长毛了,狗惹你了?”
魏红怒气正好找不到发泄的地方,瞪着眼对文英说:“我想踢,怎么了,别管那么多。”
文英知道他心里也憋屈便没再搭话,心里憋着气。
魏红说完就出了门。
魏红结完婚之后就经常找朋友喝酒,有时候出去第二天才回来。而文英一个人在家等着,心里干着急,时间一长,文英也气愤。就想办法不让魏红出去太长时间,而文英不知道,魏红本来就不是那种能被女人管住的人,他跟朋友常说:“如果这辈子被女人管住了,那就没什么大能耐了。”文英越是抓得紧,魏红就越想挣脱,他就像一只刚被抓进牢笼的野马,向往着自由的世界。
而魏红出门,她拦不住,文英气的哭骂道:“你个没种的男人,有什么出息,你一辈子就泡在酒罐子里,我才是你老婆,你一辈子跟他们过吧。”说完,把门狠狠的一摔进去了。
就这样时间一久,两个人结婚那点分子钱很快就花完了,无法,魏红就准备找工作挣钱。
魏红去了海上当了个捕鱼的船员,而文英当时已经怀了孩子。一个人住在家里,他们家不大不小,正好够养一窝鸡,住几个人,然后还可以挺着肚子在院子里散步。
文英一个人很孤单,夏天又经常停电,夜里又黑,蜡烛不能彻夜的点。公公婆婆经常做农活,也管不上她,只有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子曼曼,经常来陪她。文英每天挺着大肚子抓米喂鸡,鸡见她也亲近,见到她就跟着过来了,而文英看一群小鸡围着自己都抬着头,心里一软就拿起米撒了起来。
文英怀孕已经七个月,很快孩子就会出生, 她担心自己快要临产有些活干不来,就对婆婆说:“妈,你让曼曼夜里来跟我睡吧,我有些不方便。”婆婆就答应了他。而曼曼每日的事情也多,那两个月正好是农忙时节,其他人都在地里忙活,曼曼也在农忙时成了不可或缺的劳动力。
有一天,天气燥热,小姑子在文英旁边守着。
就听见院子外边跟炸雷似得声音一阵接一阵,这声音是她婆婆的声儿。天气热的人心火大,加上一上午的劳累,婆婆回到家看到猪没有喂,饭没有做,突然就气不过,想着自己顶着大太阳忙了一上午,曼曼什么都没做,心里就不平衡,就骂了起来,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比平时说话难听好几倍。
曼曼一听心里就慌了,一种惧怕又无奈的情绪从心底传来。文英看她眼神都是慌慌的无神,就说:“咱妈干活累,这会儿火性大,等她歇歇气我跟你一块去。”曼曼听完委屈的说:“我一个人干不了这么多的事,喂猪我抬不动猪盆,做饭我又够不到锅台,我怎么做啊。”说着就哭了,文英也觉得她很委屈,就用手抹了抹她的眼泪。
曼曼搀着文英慢慢的走到了婆婆家,到了门口,曼曼躲到文英背后。文英听见婆婆一边在刷水桶一边在叨叨的声音,嘴像机关枪一样不停歇。文英进屋说:“妈,是我今天让曼曼多陪陪我的,你别怪她。”婆婆听见有人说话便抬起头看,看是文英,就停下手里的活说:“曼曼呢?”文英用手从后面把曼曼拉了出来。婆婆上来就骂:“你个死妮子,地里活你干不了,家里活你也干不了,长一张嘴就是吃,你个没用的东西。”文英听了很不是滋味,觉得像是在骂曼曼也像是在骂她。就说:“曼曼这么小,你别说她,她懂啥,妈别跟她一般见识,今天我来跟曼曼做饭。”婆婆说:“我说她,你别护着,没你的事,今天就让她做。”文英听她这样说,心里顿时来了一股气,也不再搭理,就拉着曼曼进了厨房。
文英总觉得婆婆对她有偏见,和魏红结婚的时候她没有像大嫂那样房子家具齐全,来的时候就简单的办了场婚礼,虽说也有些喜庆,但是在文英的心里,她人生最重要的一场幸事应该比这要有排场。而对于魏红他们家来说,已经为魏红办过一场婚礼,魏红他娘认为,既然办过了,也就没必要再大办,毕竟能省则省,而且,她还觉得文英来他们家有一半是带着自愿的心理来的,不是他们请来的,况且是魏红二婚,不能算新媳妇。所以,婆婆对文英不那么看重,而文英从始至终认为,婆婆不是一个好婆婆。
夏天快要过去,也迎来了新的季节,正午的太阳还是微微有些烤人,文英肚子已经很大了,生孩子也就这两天的事情,为了安全起见,文英被拉到了妇幼保健站,以防突然临产。
生孩子那天,婆婆不在旁边,魏红不在旁边,只有曼曼在旁边,还有文英他爸和二姐。早上羊水膜突然的破了,孩子在母亲肚子里耐不住了,就蹬破了包裹他的一层膜。这个新生命不知道他这一脚的力量有多大,疼的母亲心痛,羊水顺着文英的腿就流了出来。文英觉得自己快不行了,就急的说:“我快生了,赶紧叫医生。”文英他爸放下手里的红糖茶就跑了出去,很快医生跟护士几个人来了,把文英推进了妇产室。
一个小时后。“哇哇.......。”孩子出来了
孩子的声音像天籁一般飘进文英的耳朵里,外边的人听见都笑着,仿佛这声音能拂去心里的灰尘。
文英他爸看见医生出来问:“我女儿怎么样?”
医生笑着说:“恭喜啊,母子平安。”
听完,文英他爸激动的握着医生的手不放。
生完孩子就是坐月子,而陪文英坐月子的人是她二姐。她二姐嫁的离她不远,步行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孩子是个男孩儿,她二姐看着孩子就觉得文英很有本事,头胎就是个带把的。就说:“你看你真是有福气,第一胎就是个男孩儿,我第四个才是个男孩儿,我受多少的罪。”然后抱着宝宝就笑着说:“你妈真的很有本事是不是?比二姨好多了,二姨羡慕死咯。”文英也陪着笑,脸上挂着幸福还有一丝倦容。
孩子百日的时候,文英把孩子的照片寄给了远在海上的魏红,里面还有一封信。信里说:魏红,孩子是个男孩儿,我一个人在家多亏了二姐他们的照顾,我跟孩子都很好。生孩子那天,有曼曼,我爸,二姐,还有三奶,但是咱妈没来,我心里挺不是滋味,但也没办法,好在一切都顺利。我在家养了一窝的鸡,我之前就想着等孩子出生了,大一些,可以喂孩子鸡蛋吃,现在正好那些鸡可以下蛋了。对了,家里经常停电,而且还热。想问你,你在那边怎么样?一切都还好吧。现在孩子还没有名字,你给咱们的孩子取个名字吧。
一个星期后魏红收到了信,打开信封,先是看到了几张照片,白白嫩嫩可爱的小宝宝映入眼帘。看着看着他眼泪打转,鼻子发酸,泪水顺着鼻子两侧流下来,最后打湿在信封上。他边笑边擦着眼泪,看了又看,拿着照片亲了起来,他觉得此刻是无比的幸福。当读信的时候,心里又酸又苦,当看到“你给咱们的孩子取个名字吧”泪水又忍不住的了,藏在眼眶里,一股愧疚又欣慰的心情充斥着全身,恨不能此刻就回到文英身边。
第二年过年魏红从船上回来,孩子已经两岁了,时间跟新的事情新的生命除去了存在他身体里的悲伤。
他看到孩子的时候,心像抹了蜜一样的甜,又高兴又满足。“来儿子,让爸爸抱抱。”文英要把孩子放到魏红手上的时候,小宝宝用他的手推了推魏红,满满的都是不愿意的行为。 文英对着孩子说:“这是你爸,让你爸抱抱。”但是孩子完全不同意,魏红就想了法子,用打火机引诱他,孩子看到火光很好奇,慢慢的开始想爬到魏红怀里,魏红看时机成熟一把把孩子抱在了怀中。魏红高兴的笑了,文英也高兴的笑了,小宝宝看到打火机一下明一下灭的也高兴的笑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文英抱着魏红说:“你别出去了,我一个人在家照顾孩子不方便,而且就算我可以,但是孩子不能长时间见不到爹啊。”魏红长吁一口气:“我也想啊,但是在家怎么养活咱们啊,挣不到钱。”文英说:“我知道咱现在需要钱,但你知道我一个人在家多委屈吗,我想你的时候你不在身边,我一个人孤单的慌,只想你能陪陪我就好。”说完,文英抽泣着哭起来。魏红听到哭声便没了想法,亲吻了下文英的额头缓声说道:“我不走了,咱一家人不分开了。”
魏红给孩子取名魏勋,小名叫蛋子,原因是百日的时候吃的鸡蛋多,文英就玩笑的说是蛋生的。
魏红在家学了木工,一家人以卖床为生,但魏红因为在家的原因,与从前认识的朋友又有了联系,闲的时候经常找他喝酒,一喝就大。而文英又被魏红叫着经常做饭,有段时间做饭累的腰疼。但她没有怨言,她心里只想着如何维护好这个家,如何更好的爱身边的两个人,只是她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一个女人,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变的温柔了,也许是因为,从她当妈妈的那天起就变了吧。
一眨眼魏勋四岁了,孩子上幼儿园,文英在家当起了全职太太,照顾孩子跟魏红。而魏红呢则一如既往的做床,做好了卖,卖钱了生活买菜。
就这样的平淡生活里突然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改变了文英和许多人的命运。
那天是一个傍晚,天还阴着,乌云成块成块的堆积在他们家的正上方。文英陪着魏勋看着电视,电视里的动画片逗得两个人哈哈的笑着。这时候旁边的电话响了起来,电话里说:“你是魏红家人吧,魏红跟人打架现在重伤在救护车上,我们现在停在你们庄的大路北边路口,赶紧过来,再晚就见不到人了。”文英原本有些笑意的脸顿时凝固了。她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在她的脑海里,生活应该是平淡的,平凡但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但是她并不知道生活又是可悲的,让她上一秒在哈哈大笑的时候,下一秒就可能出现绝望。
文英抱着儿子就跑了起来,电话也来不及挂嘟嘟的响着。上了救护车,看到魏红的两个眼睛睁的大大的,救护车上都是血,顺着车门往下淌。但魏红好像没了知觉一般,文英哭着叫着,用绝望,挣扎撕心裂肺的声音去喊他,他都不屑一顾。而魏勋呆呆的看着他,心里想不明白为什么爸爸躺着不动,难道跟我玩木头人的游戏吗?在车上玩,好耶,我陪你玩。当血流过他鞋旁边的时候,魏勋后退了一步,于是他输了,爸爸赢了,赢了三个多月。
到了医院里,魏勋看到许许多多的东西都是白的,墙壁是洁白的,地面是洁白的,床是洁白的,被子是洁白的,医生是洁白的,爸爸的脸也是洁白的,爸爸的脸为什么会是洁白的呢?魏勋不明白,当被医生抽血的时候他才明白,噢,原来爸爸没血了,需要加血才能变的不洁白。
手术持续了一天,魏红死鱼一样的眼睛毫无生气,被医生推到病房里,整个额头以上全是白色的纱布。文英疯子一样扑上来趴在魏红的身上,哭着喊着:“魏红,你不能离开我啊……,我爱你啊……,我不能没有你啊……,我是多么爱你的啊……,你怎么就这样了啊……,你跟我说说话啊……,我爱你啊……。”哭着哭着,眼泪鼻涕混着进了嘴里,搅着喉咙里的唾液呛的她猛的一阵咳嗽,眼睛鼻子都是红红的,舌头咳的比平时长了一节。医生看不下去了提醒说:“不要吵,手术刚做完,保住了命,赶紧交医疗费,然后拿药挂水。”
文英整个人陷入了精神崩溃的边缘,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这种时候她应该是镇定的,比任何人都镇定,但是她完全没了理智,忘记了自己是在医院,忘记了现在需要做什么,更忘记了她从前的样子是多么的耐看,而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多么的丑,比全世界所有的女人都不好看。但是她记得,她在来这里之前是多么的幸福,那是她沉迷的一种生活。而那种被命运安排的安逸让她越陷越深,以至于当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觉得这是荒诞的不存在的事情。
没几分钟,文英的公婆来了,见她跟疯子一样坐在地上哭着。旁边的人拉不起来,医生对他俩说:“她这样子估计是受到打击, 过一会儿就好,现在需要交费用才能拿药,给病人挂水治病。”文英的婆婆看着文英,文英此刻的样子比平日里难看了一倍,于是婆婆心里更滋生了几分的嫌弃。魏红他爸跟着医生去交了费用,钱不够,等回到病房,文英此时已经没有再哭,只是靠着墙呜咽着。他大声吼道:“你带钱了吗?赶紧找钱给魏红拿药。”文英扭过头精神恍惚的看了看他,然后在兜里摸了摸拿出来一百块钱。公公看到后眼睛一瞪骂了句:“娘的,要你干啥用。”转身就出了病房。
魏红在病房里躺着,文英在旁边坐着也不知道自己该干嘛,就想静静的呆着,寸步不离。几天后,公婆看她在这里没什么用便说:“你还在这里呆着干啥,赶紧找钱去。”文英说:“我上哪找钱去,家里的钱这几天都花了。”婆婆说:“那也要去想办法找,快去。”于是文英一个人出了门。
文英首先是回了娘家,跟他爸借了钱,他爸看着她没说话,从柜子里的布兜里拿出来钱塞给了她。然后她去了几个姐姐家里,借了点钱,看着她憔悴的脸心疼,还拿了些吃的给她。最后是她向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发小还有庄里的人借钱。但这些都不够填补医院那座吞钱的机器。而借一次,都是一次债,一次还不了的人情债。就像一个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巴掌打得多了,脸皮也就变的厚了,但心里的那层皮就变薄了,也就不再愿意去拿脸皮去要钱了,因为她知道这样不好看。
文英第二次回娘家的时候,刚进屋,他爸看着她那张有些发黄的脸,进厨房下了碗面条端给她吃。坐在桌子前,他爸看着她说:“魏红的病不知道何时才能养好,看这样的情况起码也得个年把,以后指不定有什么后遗症,你怎么办,你是我闺女。”文英拿过筷子吃着面说:“我这几天在婆家是受够了,魏红他爸妈你也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我现在见到他们那副嘴脸就觉得恶心,爸,我恨他们,恨魏红,也恨这发生的事儿,但我能怎么办?我有了魏勋,魏红再不好也跟我好了一场,我不能放下不管啊。”说完趴在桌子上呜呜的哭了起来。文英他爸叹了口气道:“哎.....,你们姐妹几个你最小,小时候我也是最疼你,经常给你零钱让你买吃的,你吃的比你姐他们都好,穿的也是我上街给你买的,我最稀罕的就是你这个小妮子,也盼着你以后能过的舒坦,别像你妈一样,受罪受的太多,去世的早。”文英他爸点了根烟继续说道:“谁知道现在遇上了这茬子事儿,也是命啊!但不管咋样,你终归是我闺女,我不能不管你。”文英他爸转身进了里屋,过一会儿拿出来一沓子钱说:“这是我跟你娘这么多年存的,那天你来借的时候我只给了你一点,想着你婆家再怎么样应该能拿出来救命钱,毕竟他们家老爷子是个教师。”说完就把钱放在了桌子上。文英抬起头眼睛里带着恨意说:“教师个屁,教的都是什么儿子,教师能这么缺德骂人没点教师味儿,教师能让儿媳妇一个人出来找钱,而他自己在那边做不了什么有用的事?”文英他爸看着文英,心里像有根针扎似得,他记得文英一直以来的样子都是开朗活泼的,还记得她小时候善良的连个毛毛虫都害怕踩着,更记得在他面前一直都是温顺柔和的,不知什么时候变了,没了一点开朗活泼温柔善良的样子,整个人变的像个泼妇,配上她那张蜡黄憔悴的脸,显得更泼辣丑陋。
文英在这段时间心里时常出现一个念头,就是让时间赶紧跑,跑的越快越好。而时间越快,这中间消耗的东西就越多,生活就逼着她不得不为生计做打算。
魏红手术后昏迷了二十多天,醒来后需要休养,而他就像一个无底洞,而文英却不知道这个洞何时才能填满。这个家已经岌岌可危了,靠着她一个人在苦苦支撑着。她在借钱的末尾那段时间,无数次想过放下一切的念头,抛弃魏红跟她的儿子,而每次回到家,看到儿子在旁边妈妈妈妈的喊着还有这个窝,她心里就像融进了一种没有边际的无奈中,即苦涩又挣扎,这里的一切都紧紧的抓着她,最终她看清楚了自己,原来自己一切都放不下。
为了养活孩子跟魏红,过完年文英一个人去了北京。临走的时候,文英抱着魏勋说:“妈妈出去挣钱了,回来给你带好多好多玩具,蛋子在家听爷爷奶奶的话,而且呢,你要看着爸爸,好好的照顾他,以后做个听话的孩子,昂。”魏勋看着妈妈说:“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回来给我带个玩具车,我会听你的话,在家好好的听他们的话,爸爸也会好起来的,我会看着爸爸。”文英听完眼泪止不住的流,两行眼泪又热又清澈。魏勋看着妈妈哭的伤心,伸出小手摸摸文英的脸,又帮她擦眼泪。文英控制不住自己就亲魏勋,亲完左脸亲右脸,然后自己擦了下眼泪紧紧的抱着魏勋。片刻后文英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魏勋在后面呆呆的看着妈妈。
文英在北京经人介绍当了个保姆,这家人对她很不错,家里两个老人都是大学教授,儿女平时上班也没时间照顾他们,于是就请了保姆帮忙做饭做家务以及生活起居。
家里的女主人看文英做活利索,诚诚恳恳,于是就经常与她闲聊,还教她如何记账,学习认字,经常把一些书给文英看。而文英呢,小学二年级都没读完,当初贪玩,一次放学的时候书包扔在粪堆里,被猪拱成了废纸,他爸气不过就不再让她读书,而她呢正好不愿意读,正合她意。有一次女主人跟文英唠嗑说:“文英呐,你比上一个保姆好多了,你不耍小聪明,为人诚实,干活也勤快。上一个保姆来我家,买菜的时候就耍聪明,从买菜的钱里面偷走一点装在自己的腰包里。她以为自己很聪明,其实我都知道。你人比她好啊,我跟你说,人挣钱不能想着天上掉馅饼,也不能投机取巧啊,还是一步一个脚印踏实啊。”文英说:“我做啥都这样,为了俺家里人,啥苦都吃得下,想的就是能做的长久,再怎么样也不能让人看不起啊,自己得看得起自己啊。”女主人听她的话说:“跟我说说你家里咋样?”文英看着她慢慢的说:“我丈夫现在重伤在家里休养,我还有个孩子他爷爷奶奶看着,这两年治病借钱外面欠的都是债。”女主人说:“你今年多大?二十五六吧。你人不错,但怎么命不好啊,没事,好人有好报,认认真真的生活,以后欠你的都会还给你。”文英听完微笑着点点头。
跟这家人熟落以后,文英感觉自己又有了一个完整的家,但还是没有远在另一个地方的家在她心里重要。她是那个家的女主人,而在这个家她只是个保姆。
两年过去,文英给家里寄过不知道多少次钱,也打过很多次电话,每一次家里的消息都让她心情高兴。可能是经历了悲伤与绝望过后,生活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于是又给了她一些希望。第一次魏勋在电话里说:“妈,爸爸已经能够开口说话了,还有,我考试得了第一名,妈,我想你了。”第二次是文英他爸,她爸说:“文英啊,家里都还好,你二姐她们经常来看我,上次来的时候带了一把馓子,我没吃,给魏红送了过去。你咋样,别屈了自己昂,你要照顾好自己,现在越来越好了,魏红都能说话了,你们家还等着你回去呢。”第三次是魏红,他声音显得有些虚弱:“文英....,我好了许多,我.....我对不起你,咱爸经常来看我,每一次他来我都心里有愧,我想了很多,等我好了咱们一家人好好的过,我挣钱养你们娘俩,不再让你为我受苦了。”第四次是文英她二姐:“妹子,在外面不比家里吧,别太长时间,看情况就回来吧,姐想你了,你家魏勋现在学习又好,人长的也越来越帅,还是你的基因好啊。”...........
文英无数个夜晚都思念着家,她想念魏勋甜甜的叫着她妈妈,她想念他爸对她的关心,她想念她付出了无数心血与泪水的魏红,一切她都无比的牵挂。思念的潮水来来回回的冲刷着她的脑海,而她的心里只把让家人过的更好的想法搁浅在岸边,她一个人守着孤独和寂寞,一个人煎熬着生活带来的苦涩,她坚定而且没得选择。
文英就这样在信念的驱使下,过完了新年,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天男主人对她说:“文英,你想学知识不?”文英说:“都这么大了,学啥啊,记不住,脑子不够用。”男主人说:“哎,话不能这样说,活到老学到老啊,这生活里都是知识,就连经验也是知识啊,经历的多了知识自然而然的高了起来。”文英停下手里的拖把笑着说:“那也得经历不是,需要多少年才能达到你这样的老教授啊。”男主人点点头觉得文英说的有道理,便说:“有些东西可以慢慢学的,也不一定要生活才能教会,我跟你说,现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国际化时代了,你看北京有多少的老外,所以外语出了家门口都能用得上了,你说英语是不是更有用了,来,我教你英语。”文英看男主人是真心想教她,而且非常的严肃认真,于是就坐在桌子旁边听老教授读。老教授说:“我先教你英语中早上跟人打招呼吧,毕竟早上起来见人不说话不礼貌,听好跟我学,good morning”文英愣了半天然后笑着说:“这是啥呀,我说不出来。”老教授说:“你就跟着张嘴说就行了。”文英于是跟着说:“狗逮猫咪。”老教授说:“不对,再跟我说,good morning。”文英又说:“狗逮猫咪。”老教授:“是,good morning”文英:“狗逮猫咪。”反复好几次,老教授自己快被文英拉下水了,老教授教不下去了,他觉得文英适合当家庭主妇,不适合说:“狗逮猫咪。”
正学着,老人的儿子来了,听见文英跟他狗逮猫咪狗逮猫咪的说着哈哈笑了起来。老人有个孙子叫小雨,跟魏勋差不多大,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颇为有神。每次来,文英都非常高兴,拉着小雨在一边说话。而小雨也喜欢文英,他笑着大喊着:“姨,你真好玩,爷爷都能被你气哭了。”文英看着老人扭过头乐的笑了起来。
在这两年里,文英每次见到小雨都希望他是魏勋,能够喊她声妈妈而不是姨。而每一次小雨拜访爷爷过后留给文英的都是无休止的想念。每当小雨走后,文英都会打电话给家里,把思念寄托在声音里。打完电话,文英因为思念产生的寂寞就减少半分,她得到了满足。而时间让她快忘记了儿子以及魏红的样子,就在最后一次电话里她听说魏红已经恢复的很好,可以走路了,也可以照看魏勋了。在漂泊的路上游荡的太久,人的心就不踏实。文英也一样,在环境和人的影响下,文英原本一颗坚定的心被牵动了起来,她想抓住一个可以依赖的地方,想回到那个虽然给了她痛苦无奈绝望挣扎但依然牵引着她的心的地方。
文英决定回家了。
那是一个傍晚,夕阳被红霞捂着脸,好像害羞的怕别人看到它要休息。微风吹散了河面上的柳絮,点动着阵阵的涟漪。猫在追着小鸡满世界的跑,而后面的狗儿在追着猫咪,一路飞奔到田野里。文英拉着行李箱,走在那条曾经让她飞奔的路上,微风拂过脸颊轻柔又舒服,而夕阳照在她的脸上打亮了她的眼睛,染黄了她的面容,照亮了她满头黑发里的一根银丝,而这一刻的感觉让她如此的美妙,心安。她向家里走去,半路上她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一路向北迎着她而来,赤着双脚踩在路面上石子上,头上都是泡沫。他哇哇大哭,走到半路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姿,哭的更凶了,认出来是他的妈妈文英,而文英也认出来是儿子魏勋。魏勋见面就大哭,文英原本打算忍住不在儿子面前哭,但看到儿子哭的凶,就忍不住跟着哭了起来。魏勋哭着说:“妈,有人要杀我,你快救我……呜呜……。”文英愣住了,心里捏了把汗惊慌的问他:“怎么了,谁要杀你?”魏勋像找到了归宿一般哇哇哭着说:“俺爸,是俺爸,他拿着刀要杀我,呜呜……。”文英说:“他为啥要杀你?”魏勋红着眼眶喉咙边颤边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在睡觉,俺爸偷偷的给我洗头,我被弄醒了,我不想洗,我怕泡沫弄眼睛里面疼,俺爸就拿刀要杀我。”还没说完只见魏红提着刀就冲了过来,见到文英,他愣住了,刀掉在了地上,魏红见到文英一脸无辜又羞愧的说:“文英,你啥时候回来了,回来也不打个电话我去接你,你不知道咱家这小兔崽子,不洗头,头都生苍蝇了熏人,我趁着他睡觉给他洗,搓一下他头就往被窝里钻一次,还没给他洗完被子让他弄的全是泡沫,他醒了,我气不过,拿着刀出来吓唬他。”文英看着这对父子的架势心里想发笑,感觉两个人搞这一出戏就像一场演出来的笑话,于是她故作义正严辞地说:“洗头也没有你这样吓唬人的,给小孩儿吓出病来怎么办,小孩不懂事大人还不懂事吗?把刀拿过来给我,我来管管我儿。”说着指着魏勋说:“小蛋子,今天你要是不洗头,你娘我就替天行道。”说要就拿着刀追着魏勋满世界的跑。
魏红看着文英追着魏勋的样子哈哈笑了起来,他发现文英瘦了,也憔悴了,脸也没有刚认识她的时候那样白了,变的黄了些。魏红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而他不完全明白文英这些年经历的事情,怎么会这么快就让文英往生命的尽头赶去。文英三十岁头上就已经有了些白发,而皮肤面容身体比同龄的女人看起来丑了些也老了些。
文英嫁给魏红的时候是她的花季,因为她长得耐看经常被人暗下里称娇妻,而近十年过去,文英成了大街小巷里的黄脸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