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造价专业有一门课程,水平仪和全站仪的使用,水平仪和全站仪是什么东西来的?校方的说法,水平仪能在瞬间测出两点间的距离,全站仪更厉害,能在瞬间测出不同角度的多点距离,所以要求我们要学好,测距离。一开始,张旭不理解学院,为什么工程造价要学这个仪器,为什么要设这个课程,要去测距离,这不是民工做的事吗?学院有钱干嘛不买个能测钢筋长度的机器,把CAD图纸导进去,导出来,钢筋的量就出来了。考证?底气不足吧,保证就业?全才?引导做测量工吧!或者校方当初也没有注意到为什么要设置这门课程,这门课是建筑工程专业和道路桥梁专业,还有建筑工程管理专业的必修课,也许这门课程是唯一可以跟实践扯上关系的,最后校方把课程的范围扩大,工程造价专业、房地产专业也要测两点间的距离。
我对张旭说,你想怎么样?走吧,拿好你的量尺。测两点的距离要三人一组,自由组合,我和张旭,张仪一组。考虑到金普希近视,看量尺的度数产生的误差可能较大,存在的误差不想再让外在的因素扩大误差,就像已经知道错误是无法避免的,不想让错误加深,我们三人就对普希金说,我们三个人做起事情可能比较拼命,喜欢到有猛烈太阳的地方测,可能会把你肤色由白色晒成红色,然后再从红色晒成黄褐斑色,最后变成我们现在的古铜色,我怕我们的节奏会把你的体质拖垮了,你看,你还是再找另外一组吧,金普希感动说好,最后金普希和班里两个长满黄褐斑的矮小女生一组。
测两个点的距离开始了,这项伟大的工作要持续了一个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穿上闪光衣,背上水平仪,扛上量尺,在校道上,在图书馆门前,在男生宿舍门前,在女生宿舍门前,在教学楼拐弯处,在校门口保安站岗台上,学院的各个角落,都可以成为一个点,一群穿闪光衣的人在寻找各种点,圈圈点点,挖挖填填,寻找一个点,再寻找另一个点,测量两点之间的距离。
休息的时候,张旭问张仪,你说人与人之间,心与心之间,两点之间的距离大概有多远呢?张仪脱掉闪光衣,用身上的衣服抹了抹脸上的汗,一股浓烈的荷尔蒙味道散出来,说我怎么知道,不回去问你妈。张仪刚说完,知道说错话了。听村里的人说,张旭成为孤儿之前,有一个漂亮的妈妈,后来张旭她妈忍受不了每天都是劳碌的农家生活,就跟村里一个到城里打工的年轻汉子走了,那时张旭想不明白他妈为什么那么狠心离开他和他爸。是不是角度问题,或许用全站仪也测不出两颗心的距离吧。最后,张旭他爸为了找回孩子他妈,一个人进城,孩子他妈没找着,孩子他爸在回来的路上,汽车翻下阴沟,张旭从此就成了孤儿,村里人见孩子可怜,合力抚养张旭长大成人。
张旭说,算了,不关你事。我想,对啊,人的距离到底多远,或许世间没有任何一种仪器能够测量得出,天知道。
突然,在距离我们约300米的点上,出现一个让我们眼前一亮的女生,身高比张旭矮半个头,但是绝对在我和张仪之上,身材分割比例合理,色彩明丽,淡蓝色遮臀牛仔裤将双腿衬得更加修长,更加白净,一头金黄色的头发,时时拂动脸上的粉底。想不到测量两点间的距离会有此等尤物出现。张旭说,学院的课程设置是合理的。
怎么样,有想法吧?张旭问我们。能有什么的想法,有想法的是你才对啊,我和华天这样的身材,你又是那样的身材,那美女又是喜欢你那样的身材,不是你有想法才对么?张仪一边说,一边把衣服穿上。就是,我附和。
其实关于身材,准确点说,是身高的问题,实在是困扰了很多发育期处在晚期的青年男女。同样是血肉之躯,不过是多一点,少一点,长一点,短一点,但是这一点一点,不仅能给人在生理上获得极大的安全感,还能在心理让一个人无端的自信,发狂。
我就这样过去,企图太明显,那女肯定没好眼色看,合理的做法,是派个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威胁的人过去,张旭睁大他的眼睛,看着张仪,张仪和张旭同时看着我,奸笑。
难道我去?你是最合适不过了,为了我们103,你就勇敢迈出第一步吧,看看金普希多惨啊,忍受两个长满黄褐斑的矮小女生的的意淫,看看我们多惨啊,要帮你拿水平仪和直尺。哈哈,哈哈。
难道真的要去?再看看那女,真的不错啊,白,高,瘦,会化很淡的妆,如果她能做我女朋友,多风光啊。很久就想找一个女朋友,要求身高要比我高,会化妆。会化妆很重要,女人不懂得的修饰自己,到老了,在情人的眼里就没有吸引力了,这样的爱情就不能久远了。
好吧。我走出了第一步。你好,你们也在测两点的距离啊,真巧啊,我们也在测,你们测完了吗,没有啊,我们也没有。和美女同一组的两个男生看出我的不怀好意,说,你想干什么。
对啊,我想干什么?说了那么一大堆不着边际的话,目的不就是想认识人家吗?干嘛拐弯抹角,旁击侧敲,太虚伪了。
我想认识你们班的这位同学。好啊,我叫夏柳,建管班的,你是造价班的,怎么称呼,那边两个是你同学吧。
我反映不过来,说,是啊,他们在那边看你很久了,说你很像一位日本女明星,他们想认识你,叫我过来拿你电话,不知你电话多少。661520,你叫什么名字啊。你好,我叫华天。
回到宿舍,张旭和张仪马上围上来,你丫小子挺有艳福啊,那女对你有礼有笑,表情丰富啊,快说说,当时怎么想,怎么说的。没有啊,我说,我们也在测两点间的距离,但是我们的误差控制不了在合理的范围内,想问问你们是怎么算的。
然后呢。然后我说,这样吧,我还是有点不明白,不如你留下电话,有不明白我再问你,可以吧,就这样啦。
接下来的日子,每当我在宿舍和夏柳在聊电话的时候,张旭和张仪问起,又在谈情说爱啦?我都是说,哪有,在问人家怎么控制误差在合理的范围内。在外界看来,我们是在一起啦,因为大学的爱情,都是速战速决的。
对于和夏柳,并不像张旭说的那样,我在追她。我一直都以为,我是不会在大学谈恋爱的人,真正的爱情不会出现在大学,大学是快速制造男女朋友的基地,开学一个人进来,毕业往往会两个人出去,或者,开学一个人进来,毕业还是一个人出去。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我不曾忘记心里的那个她。
我拨了她的电话,没有人接。高中时候,我第一次见到她,那天没有云,只有很灿烂的太阳,她的出现,触动了心里的某种神奇的物质,开始在我心里面翻滚,兴风作浪,为所欲为。她第一次看到我的文字,那天我和她独处一室,竟然仅仅谈论我的文字,说我的文字干净,有灵气,能穿透人的心。我说有那么厉害吗?她说有,只是你没有发现。
我无法参透她的话语中的真意,但是我的体内的某种物质在作怪,在折磨我,我生平第一次感到生命物质在的涌动。我做了一件更穿透性的事情,我写了一篇文章,关于爱的文章(那时不知就是情书),用透明胶布粘住,偷偷地夹在她的第三册的语文课本上,后来,上课语文课的时候,打开自己的第三册语文课本,发现也有一篇文章,也有用透明胶布小心的粘住,打开也是关于爱的论述,但很朦胧,很难琢磨。就这样,高中时代就在这一来一回的情书中度过,主题也从论爱的起源,到爱还是不爱,爱的弊端,爱的归宿,放爱一条生路等等这样宏大的主题中,消解生命的激情,语文课本,也从第三册换成了第四册,第五册,第六册......
我的电话响了,以为是她回我。但是不是:华天,在哪里啊,我是夏柳,今晚我们班团组织活动,邀请你唱歌,在足球场,有没时间啊。好,今晚见。我挂掉电话,看这窗外的人影走过,心中有种恍惚,但具体是什么,无法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