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你是谁?”

“路山彦，路家族长。”

“来干什么?”

“来做一场交易。”

“什么交易？”

“你来我们路家，然后将所有直系血裔抹去。”

“报酬呢?”

“我会解开禁锢你的枷锁，给你一个完全干净的身份。”

“……”

“可以，成交。”

01

2003年6月

路明非刚刚结束了美国纽约安德森学院的毕业典礼，就迅速乘上美航经济舱，匆匆地赶往路家本家。此刻他穿着略为拘谨的小西装，坐在飞往中国杭州的飞机上。旁边睡着的是一个看起来毫不出众的青年，外面是如漆般的黑夜，暖色的阅读灯发出微弱的光，稍微照出了他那张清秀但透着惶急的小脸。

路明非，现年11岁，路家内定的下一任族长。

作为路家唯一的继承人，他免去了勾心斗角争家产的桥段，接受最好的教育，只待大学毕业后就顺理成章地继承家业。

但现在，他既定的人生轨道似乎被打断了。毕业典礼快结束时，家族的使者找上了他，带来了一封书信。

那位使者大概十七八岁，一身黑色T恤衫加牛仔裤，戴只棒球帽，面目平平无奇，活脱脱一个普通高中生。如果不是他准确地说出了路明非的中文名，并拿出那封做不得假的书信，路明非说什么也不会相信他。

正是这封书信，逼得他不得不匆匆结束与一位漂亮姑娘（那姑娘十一岁，正是他苦苦追寻两年而不得的女孩）的闲聊，立即跟着青年坐上飞机回家。因为那是封书信，而不是电话或传真。虽然每次路明非都会吐槽这种古老的传信方式，但这的确是保护重要讯息的好方法。

事实上，那封书信上只有一段乱码，而经过路家特有的解码方式解密后，只有短短一句:族长病重，速回。

他路明非是路家下一任路家族长，更由现任族长一手带大，于情于理都要立刻赶回去。

至于为什么要坐经济舱……老家伙的解释是他们家以前干过一些不光彩的营生，有那么一些仇家追杀，所以……路明非到美国读书用的还不是自己的身份，每次都得装作一个普普通通的留洋学生，乘经济舱往返而不是让自家驾驶员开私人飞机来……

“那我们到底干了什么?”年幼的小路明非曾这样问到。

“这个说来话长……长话短说就是你要隐瞒好自己的身份。”那时路山彦慈爱地摸着小小路的头:“要是你不小心死了，我会去收尸的。”

……吓得小路明非再也不敢在同学面前炫耀自己家有多有钱了。

清晨，飞机平稳的在杭州萧山国际机场降落，他跟着那个青年上了一辆普普通通的黑色比亚迪。那个青年下飞机前才醒，然后一路上哼着不着调的民歌，姿态悠闲有如懒散的肥猫，路明非不得不怀疑他的业务能力……

比亚迪在高速路上奔驰了好几个小时，最后他们在下午四点左右到达了湖源乡。车又在这江南小镇里拐了几次，才在一家极为偏僻的私家园林停了下来。路明非从轿车里钻了出来，长出了一口气。

面前的园林被东西延伸的白墙黛檐围着，黑褐色的大门紧紧关闭，门上额匾处，一张漆黑屋匾，上书三个篆体金字，路明非长期留洋国外，自然而然看不懂。

“是‘知行园'啦。”

似是看出了路少爷的窘迫，青年随口说道。

路明非从未来过这家园林，不过他记得老家伙曾经说过，等他退休了，他就去某个江南园林里养老，享受“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景致。当然这被路明非狠狠地嘲笑了，说他自找麻烦，园林那是能住人的地方么?

老家伙也曾抱着尚且年幼的他去苏杭，缓缓走过某些不怎么著名、却仍保持着古旧风貌的小园林，一边走一边讲老故事。老家伙脑子里总是存着各种有趣的奇闻异事，那些故事颇似江南版的《聊斋志异》，里面有各种百年前的狐精花魅，它们跌宕起伏的爱恨情仇，总是叫路明非听到入迷。只是，直到现在，他也没明白，为什么老家伙能对前一百年的江南逸事如此清楚？好像他百年前曾如蒲松龄那样，走过江南小镇一家又一家酒馆，收集了各式各样的野闻。

路明非有些晃神。

那个男人从车里钻出来，看着那个一脸疲惫却掩不了焦虑的男孩，突然笑了:“少爷，待会儿可别太惊讶。”他没骨头似的靠在轿车上，一脸不正经。

路明非不满地转过去:“什么意思？”

“待会儿你就知道啦，”他狡黠的眨了眨眼睛，“还有，我可不是什么路人。我是‘壹’。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将负责你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