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红楼梦》中的螃蟹宴,相信每个热爱海鲜的读者都印象深刻。蒸熟的一个个螃蟹不仅个头大,肉香甜而且蟹黄多。以贾母为首,王夫人、薛姨妈、王熙凤作陪,从小姐到丫鬟,荣国府吃吃喝喝,一派喜乐,特别是穿插其中的菊花诗、螃蟹诗,都让人读来满口余香或是颇有意趣。但是擦干口水,螃蟹宴的背后却反映出了很多人情百态。
(一)宝钗——螃蟹宴的真正东道主
首先,这是宝钗为解湘云之困境所提议的。表面上,湘云做了风风光光的东道主,宝钗则做了默默无闻的幕后总策划,出谋划策,贡献了几娄极肥极大的螃蟹,几坛好酒和四五桌果碟。
虽然贾府的众人没有明说,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特别是经历了史、贾两家几十年风风雨雨的贾母。湘云最让人喜欢的地方在于天真单纯,且感念别人的好。对于贾母的赞美,她并不邀功,而是笑着说:“这是宝姐姐帮着我预备的。”
即便湘云没有挑明,大家依然会猜到。因为在史家寄人篱下,靠叔婶过活的湘云是没有这个经济能力筹办的。即便湘云的真实处境不被大多数人所知,甚至贾母都未必真正了解,但是倘若螃蟹是从史家带过来的,这就是两家的礼节往来了,贾母、众人都会知道,并需要对史家还礼。
螃蟹是宝钗托薛蟠弄的,下人们更是很清楚,连后文周瑞家的都说:“早起我就看见那螃蟹了……这么三大娄,想是有七八十斤呢!”所以薛家提供螃蟹根本就不是秘密。
宝钗为什么要帮助湘云?拥黛派和拥钗派对此争论不休。无论宝姐姐是有心讨好还是真心实意,此举的确为她带来了极大的赞誉。
宝钗在出主意的时候有几句话是值得玩味的:“现在这里的人,从老太太起连上园里的人,有多一半都是爱吃螃蟹的。前日姨娘还说要请老太太在园子里赏桂花吃螃蟹,因为有事还没有请呢!”
这段话反映了几个问题。宝钗的考察工作做的相当到位,能了解荣国府的众人口味,绝非易事,这也和她的处处格外留心有关。同时,王夫人前日说的话,换成别人或许不会留意,甚至连一向灵敏的王熙凤,都没有提前想到这码事。可见,宝钗对荣国府的事相当上心。
此外,宝钗的两句话都不离老太太,难逃讨好贾母之嫌。宝钗对螃蟹宴这个事情酝酿已久,即便没有史湘云,她还是会通过其他方式来筹办螃蟹宴的。通过螃蟹宴,宝钗一举三得。赢得了湘云的感激,讨好了贾母,也赢得了上下的赞誉。
(二)薛蟠——呆霸王的认真和宠妹
螃蟹宴的顺利举办,离不开薛蟠的螃蟹供应和帮忙。宝钗吩咐婆子时,说道:“出去和大爷说,依前日的大螃蟹要几娄来,明日饭后请老太太姨娘赏桂花。你说大爷好歹别忘了。”
薛蟠非但没忘,反而做得很漂亮,送来了七八十斤极大极肥的大螃蟹,这说明了两点:
一是,薛蟠做事情是靠谱的,分的出轻重缓急,而不是一味胡闹。宝钗做事一向谨慎踏实,既然对薛蟠开口,说明心里她还是很信任这个哥哥的。
二则,薛蟠宠爱妹妹,对妹妹的事情很上心。薛蟠虽然不学无术,荒淫愚钝,但骨子里是个极重亲情的人,虽然有着被宠溺的坏脾气,却也真性情和细心。
第二十五回,王熙凤和贾宝玉被马道婆魇后,全府上下一片混乱,在这个时刻,薛蟠懂得保护自己的母亲、妹妹和爱妾香菱:“独有薛蟠更比诸人忙到十分去:又恐薛姨妈被人挤倒,又恐薛宝钗被人瞧见,又恐香菱被人臊皮,知道贾珍等是在女人身上做功夫的,因此忙的不堪。”
第三十五回,在和妹妹道歉时,薛蟠的一段话是令人动容的:“如今父亲没了,我不能顿孝顺妈多疼妹妹,反教娘生气妹妹烦恼,真连个畜生也不如了。”薛蟠“口里说,眼睛里禁不起也滚下来泪来”。
第六十七回,薛蟠外出归来,为母亲和妹妹和贾府众人都带来了礼物,特别是为宝钗带的那一箱,“外有虎丘带来的自行人、酒令儿、水银灌的打筋斗小小子,沙子灯,一出一处的泥人儿的戏,用青纱罩的匣子装着……”薛蟠给妹妹准备的礼物,精心精致,充满童趣,足以感受到哥哥对妹妹的宠溺。宝钗在其他人面前都以成熟稳重的宝姐姐形象示人,只有在哥哥面前,她才可以做一个被宠爱和呵护的小妹妹。
纵览全书,薛蟠信任和赏识妹妹,对妹妹言听计从,即便偶有争吵,事后薛蟠亦会主动服软,百般哄劝。宝钗“借扇机带双敲”时,曾说:“我倒是像杨妃,只是没一个好哥哥好兄弟可以做得杨国忠的!”薛蟠虽选不及杨国忠,但是他对宝钗的疼爱,却不比任何一个爱妹妹的好哥哥少。宝钗,亦应感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