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作为日本私小说的典范之作,同时也是自然主义在日本的反射,山田花袋的«棉被»一直被置于举足轻重的位置。重读这部小说,在当今男女平等的社会观念主宰下,我们更容易看到作品中的性差意识和男性中心主义的话语权、主导性和欲望诉求。所谓的“新女性”的时代并没有到来,以男性为主导的观念支配下的社会对于女性的独立与自主,仍是微乎其微的,男性中心论在«棉被»里无形渗透。
关键词:«棉被»;男性中心主义;“新女性”
1907年,也就是明治40年,山田花袋的«棉被»发表,并对自然主义文学在日本的确立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小说的笔触大胆、冷静,“告白”式的心理描写给当时社会的“世纪末”思潮带来巨大冲击,人性的虚伪、丑恶,欲望的无休止,社会与个人的矛盾冲突,均在这部作品中展现。小说是以作者本人和其女学生冈田美知代为原型写了作为老师的竹中时雄和学生横山芳子以及其男友田中秀夫的复杂关系。说其复杂,主要表现在男主人公竹中时雄反复的心理活动、不断徘徊于欲望与道德之间的痛苦之中。由此,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出这篇小说是以第三人称视角叙述的、反映一段未成的、痛苦的“婚外恋”的、真人性的作品,然而我要说,这里所反映的自然主义的真实,也是有立场的主观的真实,是男性中心主义下笼罩的真实,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叙述视角与立场中的男性中心主义
首先,这部小说的叙述视角和立场都不是客观的,是男性中心主义的反映。一方面,小说本就是第三人称视角叙述(夹杂第二人称视角的旁白),故事的情节是淡化的,我们所能把握的也无非是作为男主人公的欲望的产生、隐藏、扭曲、爆发和崩溃的几个事件,围绕男主人公的心理展开情节,我们无法还原真实的事件,在于我们的视角并非全知,仅有竹中时雄反复挣扎的思想和心理变化,连女主人公芳子的心理都没有反映,更别提基本完全忽略了的田中秀夫、妻子、妻子的姐姐这些形象了。时雄“看着妻子一成不变的脸,吃饭、睡觉,生活是如此单调乏味”,这是他诞生了婚外情的设想;面对年轻貌美的女学生芳子,他的道貌岸然是冲突的发生,“有时候他想让她寄张照片过来,并用小字把请求写在信纸的角落,最后却又把它抹黑涂掉”,这是他为社会道德所约束的隐藏;芳子有了男友,时雄醉酒后在姐姐家见到芳子时,“内心感到一种无可名状的满足”,并且认为“虽然有一个强大的情敌,只要把她据为己有,才会觉得心安,这是恋人常有的心态”,他甚至认为自己是多了一个情敌,占有欲是他心理扭曲;得知芳子与男友发生关系,“既然那样———既然她乐意把自己的身体给那个男的, 自己又何必尊重她处女的贞操呢?早知如此,自己应该大胆出手,满足自己的性欲”,性欲爆发;最后,嫉妒心使他告发了芳子,活在怀念之中,“把脸贴到被领———污迹最多的天鹅绒被口上,尽情地嗅着想念的女人的味道”,欲望得以崩溃。
另一方面,作品中的审美是站在男性的视角下来进行的。我们说芳子美,可是她的美并不是一种广为人知的、普遍认可的美,她的美是在竹中时雄的审美观照下呈现的。竹中时雄正因为对妻子的厌倦、不满,妻子怀了第三个孩子,“新婚的欢乐就此结束”,或许是因为妻子过多地将精力转移到孩子身上,使他心理上产生了一种失衡,故而妻子不美了,甚至产生了“当时有孕在身的妻子,如果意外地难产死去……”的恶毒幻想,这种幻想在男性中心主义下有可能发生,对于女性则是很难的。紧接着,就连在路上遇到的陌生女子也是漂亮的,也会对她产生非分之想。更别提年轻、漂亮、有学识的女学生了。小说中对于横山芳子的外貌并没有进行非常深入的描写,芳子的美是在和妻子的无趣、无知和冷漠中对比显现出来的,她的新式发型、走路方式和一颦一笑都让时雄觉得漂亮,不仅如此,他还自作主张地认为“爱美,培养理想,虚荣心强”,这种审美都不是客观的描写,而是主观的心理活动,是站在男性中心主义的角度去评判的:符合男性审美和要求就是美丽,不符合、厌倦了就是丑陋。
人物形象中的男性中心主义
其次,小说中的人物形象也完全是为男性中心主义服务的。
①毫无疑问,竹中时雄是小说的男主人公,也可以说是真正的、唯一的主人公。整部小说都是以他的思想和心理活动作为中心的,他的人物形象也是理所应当的丰满。他一直处于原始性欲、生活准则之间,他的内心是如此地渴望不道德的婚外恋、厌倦妻子和琐碎的生活、编辑工作,但是在明面上他又得维护自己高贵的、正直的文学兼人生导师、爱家顾家的好丈夫的、爱岗敬业的好员工的角色,在现实与幻想之间来回徘徊。这一人物形象的塑造是在心理与社会的双重矛盾下刻画的,同时尽管身处矛盾,他仍然掌握着其他女性角色的人生的把握权:对于妻子,他的厌倦不仅表现在心里,更外化为行动,他可以对其他的陌生人产生性幻想,甚至可以将女学生带回家正大光明地实施“照顾”,他还可以不加理睬、随意出气,这一形象完全是对妻子的不尊重,是男性中心主义的大男子主义的充分体现;对于横山芳子,他完全把自己的思想观念灌输给她,并且在她不听劝告、违背意图而和男友发生性关系时间接导致了芳子的回乡,芳子的命运似乎也通过芳子父亲交到时雄的手上;对于小说中的配角妻子的姐姐就更别说了,嫌弃她的粗鲁、小心眼,站在一个至高的角度进行批判。
②就小说中的女主人公横山芳子来说,也是为男性的中心主义而支配的。芳子在乡下,一直被父亲管教着,那些所谓的新式的学习也是在父亲授意下进行的,她并没有主动权。我们说如果父亲要求芳子不准谈恋爱,那么芳子可能就连与田中秀夫进行交往的可能性都没有了。父亲把芳子交给时雄照顾,父权变为了变态的师权,一方面,竹中时雄掌控着对芳子文学与写作、编辑的教授和学习权力,另一方面,他还变态地用自己的眼光去评判芳子,他认为芳子美,在于其年轻、有知识、思想新,与妻子相比更是如此,但他又以学习为理由限制芳子的社交,芳子向他求饶才可以隐瞒对家里男朋友的事情,稍不顺心就可告发芳子将其送回乡下,同时他的虚伪、肮脏还在于对芳子的师生恋。师生恋本没有什么,但是时雄一边不想背负社会不认可、违反社会道德的骂名,不愿担和芳子在一起的风险,一边又对房子进行监视,偷看她的信件,还美其名曰“温情忠实的保护人”。他既要求芳子要做新式女子,又让她保持贞操,同时自己道貌岸然、心怀龌龊。这种双标准、无所谓性差公平的要求完全体现了男性中心主义。
③妻子、妻子的姐姐也都摆脱不了时雄的控制。妻子不满于丈夫的精神出轨但也无可奈何,但求不要肉体出轨,芳子住进家里尽管不乐意也无能为力。妻子的姐姐更是如此,为了妹妹的婚姻,接纳芳子住宿,都收时雄的控制。
主题中的男性中心主义
这部小说的主题众说纷纭,但无论是哪一种都包含了男性中心主义。
①如果将这部小说的主题概括为人性的真的话,那么它主要揭露的就是竹中时雄的真实人性,只有他的形象和思想是最为复杂的,有变化的,既有平静又有扭曲,本就是以他的视角来进行描写和心理活动,当然呈现一种始终真实的人性,尽管丑恶,但是他能够真实地面对自己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②如果将这部小说的主题看作是社会和人性的矛盾的话,难么作为男性的时雄的矛盾之处表现得更突出,尽管社会对“新女性”的知识、思想和贞操要求有矛盾之处,但是时雄的道德伦理观和男性欲望之间的矛盾更鲜明。
③如果说这部小说主题是私密的告白、自传,那么理所当然以时雄为主角,他的心语才是小说的内在核心。
无论如何,在«棉被»里我们可以无时不刻看见男性中心主义的影子,在这种话语权的主导之下,产生了一系列的故事情节,我们无法评判这究竟是好与坏,只能说这样的创作指导思想或许会比较片面,但也一定程度上展示了性差意识在文学作品中的张力,«棉被»依旧是一部很伟大、很细腻的小说。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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