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可逃

来自底层生活的真实痛感

第一场

(一位带着蒙满灰尘的帽子的妇女从小巷里走出来,拐个弯进了一栋出租楼,二楼台阶上面站着她的女儿许华,她放下手里的热水壶,掏了钥匙开了门,脸色因疲惫而显得冷漠。)

许华:“妈”

许母:“昨天怎么不来电话说你要来,我以为你不来,没时间没买菜呢。”

许华:“没事,我们随便吃吃。”

许母:“走路来的?”

许华:“嗯。”

(许华看了看狭窄出租屋里那张小饭桌下的一把青菜,没说话,淘米放进来煮饭锅)

许母:“多放点,你爸爸要回来吃。”

许华:“上次他不是说不回来吃吗?他说是路远,时间赶不及上班吗?”

许母:“他偷懒了好几天不去上班,工地就不要他了,所以换了一个地方做,不太远中午就开始回来吃饭了,外面吃快餐一顿要十多块呢。”

许华:哦

许母:“你弄好了坐一会儿吧”

许华:“没事。”

许母:“你去帮我看看你爸爸记工的本子,看他上次从工头那里拿了多少钱出来。”

许华(照她的说的做了):“3000块。”

许母:“3000块,一分钱都没交给我,偷偷藏着钱去楼下打牌,真是没得救了,跟他吵的脸皮都撕破了,还不知悔改。我打算跟他分开过,他吃他的,我吃我的,今天星期天明明知道你可能会过来,拿着钱也不去买菜。”

许华:“别跟他吵,没意思,他又听不进去。”

许母:“你这当女儿的也不说说他,没有一个有本事的用道理劝劝他,纵着他喝酒和抽烟,还旷工去赌博,一说就冒了火要跟我吵……”

许华:“你不是不知道,我跟他说了几百遍,也没用啊”

(许母看了眼她不耐烦的神色,也赌气不再说了。过了一会儿,许父回来了。)

许父:“你来了怎么不打电话早说一声,现在没菜,我下去买点卤鸭和汤圆。”

许华:“不用,不想吃。”

许父:“那你想吃些什么,买点肉炒着吃吧,很快的事不麻烦。”

许华:“我真不吃。”

许父:“你这孩子……”

(说完了,仍然下楼买东西。饭好了,三个人沉默地吃着饭,许母的筷子只往青菜盘里放,许父便使了眼色给许华。)

许华:“妈,多吃点肉。”

许母:“我不吃,别给我夹,你吃你的吧,你自己多吃点。”

许父(笑嘻嘻):“别生气了,不还是亏了自己。”

许母:“谁跟你嬉皮笑脸的,你大鱼大肉的吃着,管我吃什么。你的钱你一个人藏着,我还是养得起自己的,我没你好命,会懂享受,抽烟喝酒……”

许父:“谁藏钱了,我还了电动车的欠款,买这买那,剩几块钱?”

许母:“你心里有数就行,别人也挖不到你肚子里的小心思。”

(他冷哼一声,许父和许华都习以为常,也不去做反应。)

许父:“你知道李信安的小女儿跟人私奔的事儿吗?”

许母:“没听说。”

许父:“那小女儿长得挺标致,去年刚跟她爸出来打工,进了工厂,本来看起来挺孝顺,没想到为人疯疯癫癫,被那厂里的小青年给勾搭去了,听说肚子都大了。”

许母:“我见过那小女儿,长得是很不错,个子不高,但很会说话,怎么出了这样的事,老李两人现在打算怎么办?”

许父:“还能怎么办,李信安把女儿打了一顿,那女孩脾气大,气不过,索性跟人跑回贵州去了。这下李信安没话讲了,只说以后当没这个女儿。本来他一心想着女儿早点出来打工,给他挣几年钱,再嫁个好人家,没想到闹了这样的事情,他本来就是个一毛不拔的人,现在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被别人偷了去,心里肯定过不去。”

许母:“所以女孩们还是要放明白点,懂事了一些,你看这么不懂事,苦了父母啊。”

许父:“嗯,小华,你那工作怎么样?”

许华:“还行,没怎么卖出东西。”

许父:“你那工作轻松是轻松,就是那工资太低了,比原来在工厂低了至少一千块,这有什么意思,不为钱的工作不就是浪费时间。不知道现在的女孩子怎么都这么懒,一点都苦都受不得,净想着便宜的事。”

(许华咬了唇,心里冷哼一声。)

第二场

(许母和许华一同走在街上,准备去挺远的菜市场买菜。迎面走来是李母,还有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相貌干净的女孩。许华没敢看她,这快速扫了一眼,觉得女孩很好看,也很有气质。)

许母:“梅英啊,吃了饭没有?”

李母:“刚吃过了,你准备去买菜吗?”

许母:“对,好不容易有一天休息,随便去逛逛。”

许母:“这是你大女儿吧,好久没有见过了。上次见还是个小姑娘,现在都这么大了,变得真漂亮。”

李母:“哪比得上你女儿听话。大学毕业出来工作了一年,说话一套是一套的,跟她讲不清道理。”

许母:“会给父母开玩笑的那才是难得,我这孩子沉默寡言的,见人也不爱说话,别人还以为她肯不搭理人呢。跟她说了几百回了,也没改的过来。小华,你看看人家,都是女孩子,落落大方的多自在。”

女孩(笑):“我觉得她挺好的。”

许母:“那你先去忙吧,我也去买菜了,有空上来我这坐坐,一起聊聊天,要不就一起去买菜。”

李母:“行,没事的时候一定去坐坐。”

(等人走远了,许母看着自己一声不吭的女儿,又忍不住叹气。)

许母:“你看看人家又懂事又礼貌,比那个妹妹强了几百倍。”

许华:“你跟她又不熟,又不了解别人,你怎么就知道她的本性。她叫什么名字?”

许母:“好像是叫玉玲什么的,比你大两三岁,你们小时候还在一个小学读的书,好像比你高两届。”

许华:“她那妹妹就是怀孕的那个?”

许母:“是,名字是叫玉娟,两姊妹都生得挺漂亮的,嘴巴也很甜,见了大人不是打招呼也会微笑一下。”

许华:……

(到了下午六七点,夜色渐渐暗下来,外地人群居的出租屋里陆续走出一个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和拿着扇子的中年女人,来到街道两旁聊聊天,因为很多是同乡出来的,说着方言打趣八卦。)

一个女人:“你说的这些浑话,敢当面跟那小矮子说吗?”

一个男人:“这有什么不敢的,他还欠着我钱呢,一点小钱都还不上,怪不得他老婆看着他就生气,跟人跑了。”

另一个女人:“多大的债呀,这话也损得出口。”

那个男人:“我可没损他,大家都知道,他老婆长得不错,自己又没本事,脾气还大,谁跟他谁倒霉,没有二心才是怪事。”

另一个女人:“别人家的事也要你伸长了嘴巴来说,你女人不在这,反倒替别人家的人叫冤。”

那个男人:“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开个玩笑又不会死,多大点事。”

另一个男人(转开话题):“听说高家村的那个高胖子买了辆车,在哪发的财?”

另一个男人:“什么发财,吹牛的呗。那车不过是没牌子的破车,几万块就可以买到,还是他老婆辛苦赚来的,给他好吃懒做撑面子罢了。他就那脾气,兜里有几个钱,大家都心里知道,都只是给他面子,懒得戳破而已。可怜的是他老婆没啥毛病,摊上了这样一个人。那高胖子是独生子,从小家里人没舍得让他吃一点苦,就算最苦的没饭吃的时候,一家四姊妹都扣出鸡蛋来给他补营养,这样惯着自然骨头都懒了。”

男人:“那不还是跟我们做一样辛苦的事嘛,再懒的骨头做两天事也得松松。”

众人哈哈大笑。

(许华没认真听这些话,坐在一个石凳子上玩手机,身边也坐了另一个女孩。许华刚开始在夜色里看不清她的脸,然后才发现那是李玉玲,她也在玩手机,转过头看到她,对许华微笑。)

李玉玲:“你就住在这楼啊?”

许华:“没有,我周末回来这边住一晚,明天我爸送我去工作的地方上班。”

李玉玲:“你是做什么的。”

许华:“销售,给别人卖东西。”

李玉玲:“听说销售都很赚钱的,你觉得怎么样?”

许华:“说实话不太适合我,你能看得出来我性格是比较内向的,所以不适合这行,但我找不到别的工作来做。”

李玉玲:“你不喜欢这个工作,那就换工作。为难自己天天干不喜欢的事,多浪费时间。”

许华(抬头看她,笑了笑):“可生活就是这样子的,你还没有经历很困难的部分,我学历低,这还算好的,做销售工作总比坐在工厂里要好。”

李玉玲:“刚才我看你在看电子书,你看的是诗歌集,你喜欢这个?”

许华(尴尬):“随便搜出来看看,挺好玩的。”

李玉玲:“你其实很有精神追求的,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看得下去整本诗歌集的”

许华:“可生活真正需要的是物质追求啊,精神追求总是建立在物质的基础上的,不然就显得矫情,你觉得呢?”

(李玉玲不置可否。)

(到了9点半,大家都散了,许华也和父母回到出租屋,父亲看了一会儿电视就呼呼大睡了。许华和母亲睡在床上,许父则垫了小被子睡在地板上,到底快秋天了,凉意从地板上不断渗上来,他时不时裹紧了被子,翻身又睡过去。许华在黑夜里偶尔看了他几眼,又仰起头盯着虚空,外头月色从报纸糊的窗户里透进来,一切都很安静,她才闭了眼睛睡过去。)

(一大早因工作起了个大早,父亲骑了电动车出来,先送许华到店里上班。许华到了下了车,习惯性的叮嘱。)

许华:“小心点骑。”

许父:“知道,你先过马路吧。”

(许华知道父亲一定要看着自己进了店里,才会走。)

第三场

(过了一个星期,许华又来了这边,居然又看到了李玉玲,她依旧很鲜艳明丽,优雅从容,不像是从农村出来的孩子。)

李玉玲:“我正无聊呢,就碰到你了,你刚过来呀,我们一起去玩吧。”

许华:“我10点半还要替我爸妈做午饭呢”

李玉玲:“还早啊,都秋天了,天气还这么热,又没有空调,每天晚上我都要热死了。”

许华:“过几天刮一场风,下一场暴雨就凉快了。”

李玉玲:“但愿如此,不然我真要疯了,我们去买冰棒吃吧。”

许华:“好主意。”

(两个人啃着冰棒,坐在楼下的石凳上聊天。)

李玉玲:“你知道我刚才遇见谁了吗?”

许华:“谁?”

李玉玲:“高军”

许华:“嗯?”

李玉玲:“我小学同学,你也应该见过。小学时候很流氓气质的一个高大个,现在也没怎么变。”

许华:“哦,记起来了,他呀,他怎么样呢?”

李玉玲:“就那样,他那个女朋友好像替他生了个孩子,人生大事全齐全了。”

许华:“他在这边工作?”

李玉玲:“好像暂时没事情做,有空就替他老爸在木工厂里干活,皮肤黑了不少。”

许华:“你觉得他很圆满吗?一个男人突然要身负家庭重担,又找不到工作。”

李玉玲:“我不知道,但我肯定要好好活成我自己想要的样子。”

许华:“我羡慕你。你有机会,一定可以的。”

李玉玲:“你知道我妹的事吧?”

许华:“大概,传来传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李玉玲:“是真的,我信任你才跟你讲的。她准备把孩子生下来,也准备跟那个男的结婚了,她才十九岁啊”

许华:“他们真心相爱吗?”

李玉玲:“应该是,如果是那样的话,我真心祝福他们,不管别人怎么说。”

许华:“我也是,只要他们以后不后悔”

(李玉玲撇撇嘴,无奈叹气)

李玉玲:“那你呢,有男朋友吗?”

许华:“没,谁看得上我,没啥优点。再说你不是不知道,我们这边的女孩可没有自由恋爱的权利”

李玉玲:“别这么说自己,其实你眼光也挺高的。封建的那一套你也信,要为爱勇敢,我们可是九零后。”

许华:“哪有说来那么容易,我每天都活在高压下,不过按你的意思,你已经有那个值得'为爱勇敢'的人了?”

李玉玲:“算是吧,不过现在分开工作,前途渺茫呢,走一步算一步吧”

许华:“也好。”

(两个人的冰棒啃到最后透心凉的舒畅,然后各自回家。)

第四场

(午饭时间,父母又是筋疲力尽的回来,又是一样的八卦周围发生的事。)

许母:“听说那边老朱到厂里出了事,那个60多岁的老头被车上倒下来的木板砸了,老板赔了50多万了,现在还没出院。”

许父:“这老头累了一辈子,到头来还受这份罪。还好是老板赔钱,不然家里人恐怕送都不会送到医院,反正年纪也差不多了。”

许母:“都是命,他那几个儿子也没有一个孝顺的,60多岁了还让他干这样重的活。这事出了之后,老板连连说下次再也不让上了年纪的老头子进厂里来做事情,太容易出事赔钱了。”

许华:“也许那老头还想着早些走呢,活受罪。”

(许母没有接她的话,正瞪着眼睛看着窗边抽烟的许父。)

许母:“要抽死外面抽去,臭死了!”

许父:“说话跟老巫婆一样,嘴里不干不净的。”

许母:“只听人说不吃饭会死,不抽烟又不会死。每天两包,劝都劝不住,血压都升了那么高,晚上又总是咳嗽难受,打扰别人睡觉。我每天五点起来上班,累死累活,晚上休息也没个安心。”

许父:“嘴巴一张开又要兴风作浪,我下去抽还不成吗?”

许母:“我兴风作浪,人心换人心,你看看你怎么对我的,还怪我说话难听,我的日子好过吗?我也不喜欢吵吵闹闹,不得安宁。”

(许父把她余下来的抱怨关在了房内,独自下楼吸烟去了。)

(许华过了两天还真无意间看见了高军,他坐在石凳上玩手机,身边的高母在逗一个小孩子。许华跟他不熟,但彼此还是认出来了,许华看出他跟以前大不一样,眉眼未大变,只是整个人看起来很拘谨彷徨,哪还有什么惹人脸红的流氓气质。)

第五场

(李玉玲走进了自家出租屋,默默打扫了一下房间,又把饭菜通通做好,等人回来。过了一会儿,母亲回来了。)

李母:“你请了几天的假,不会误了工作吧?”

李玉玲:“不会,请了整整一个月”

李母:“你这孩子动不动请那么久的假干什么,你在那公司也不过是做了一年的新人,现在又请假,老板不会说什么吗?”

李玉玲:“别担心,老板很容易说话的。我说了家里有事。”

李母:“家里能有什么大事,你爸爸生了点小病,舍不得钱拖着不去治。好不容易好了点,你这个妹妹又惹他气受,都是不省事的东西。”

李玉玲:“这事也许没那么糟糕。”

(李父回来,对话默默中断。)

李父:“你跟那个丢人的有联系吗?”

李玉玲:“没多少联系,她只说现在还好,应该已经在贵州了。”

李父:“好个屁,要是我知道在哪个地方,我非得找过去打断他们的腿。老子养了这么久,养了个白眼狼,现在害老子天天被人议论。我早就跟你们说过谁敢跟人跑,就是不要这个家,以后别指望进我家门。权当没养过这个畜生,把脸面都丢光了。”

李玉玲:“其实嫁哪不都一样嘛,她那是真心喜欢,没必要弄成这样,以后抱着外孙来串门拜年也挺热闹的。”

李父:“挺热闹?她现在跟他回去了,一分钱没花,那边的人把她当个白送过来的便宜货,谁会珍惜她。那边又没熟人认识,以后受打受骂,哭天抢地也没人帮。本来在这边光明正大的收了聘礼嫁过去别人家,收得越多人也显得宝贵。只要嫁到本地,娘家人都不远,谁还能被谁欺负。她自己骨头贱非得作践自己,拉都拉不住,以后死在那边也没人知道。”

李玉玲:“没那么严重,万一……”

李父:“万一个屁,你懂什么?以为读几个书就明白社会上发生的事了。你也别没有事干,过了今年也26岁了,快点准备嫁人,风风光光的嫁人,睁大眼睛好好选一个条件好的。我们争取到的聘礼都会转手再还到你手里,你结婚后的日子就有底气多了。

李玉玲:“我还早着呢,才出来工作一年,对社会上的事事情还一无所知呢。”

李父:“早什么,别人二十一,二十二岁就结婚生子了,那个时候最抢手,都是挑别人条件好的有好房子的。现在你仗着自己读了个大学,以为自己很是了不起,没人高攀得上,一直拖到现在还不够吗?还准备玩几年?哈?”

李玉玲:“女人一生又不是只为男人而活,我们可以有自己的事业,自己赚钱买房买车,我才不愿随随便便嫁一个人,跟他过一辈子呢。”

李母:“工作是可以自己发展的,但嫁人是必须的呀,你总不可能孤独到老吧。你现在看的远,以后生活就轻松多了,不用像我们这样当牛做马的累死累活,我们天天对着你们耳朵说这些不都是为了你们好嘛。”

李父:“你还要到30岁才找啊,那时谁要你呀?别人还以为我把你留在家里给我赚钱。”

李玉玲:“我可没这么说,也没这么想。”

李父:“老子供你读完了几年书,学到了这些个东西,自以为了不起,还拿来对付我。我们是老土落后跟不上你的思想,但你看看周边的人跟你年纪差不多的姑娘,孩子都上学了,你自己还活在梦里吧。”

(李玉玲忍气吞声没有回答,默默端了碗吃饭。)

(熬过了三天,受不了这些唠叨,借故假期到了,打包了一下赶火车回去上班了,许华听到这件事,倒有些不舍。)

第六场

(许母兴冲冲的跑上楼,开了门,神秘兮兮压低声音把最新消息分享给低头看电视的许父和玩手机的徐华。)

许母:“你们猜我刚才遇见谁了?”

许父:“谁?”

许母:“李信安的小女儿玉娟。”

许父:“这丫头回来了,这大女儿玉玲还没走几天,她怎么回来了?”

许母:“我本来不知道,后来打听才知道这女孩在贵州呆不下去了,所以才不得已回来的。我看她瘦了一大圈,脸色也蜡黄,不太爱笑了”

许母:“她肚子里的孩子打掉了,是那男孩领着她去医院打的。男孩家里人不喜欢她,嫌她不高大,皮肤也不白。那女孩到人家里手脚也不麻利,只让别人伺候着,惹火了那家人。逼着两个人分了手,那男孩也没主见,听了父母的话,真把她给甩了。”

许父:“哎,自己作的也怪不得别人。”

许母:“我觉得那男的也不是个好东西,以前哄骗小姑娘,现在孩子都怀上了,女的也挺标志的,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现在让人回来了,又打过孩子,这一带的老乡都知道这件事情,谁以后会去她家说亲啊,这女孩不就被毁了嘛。”

许父:“这可说不定,现在女孩子少,男的单身很多,还是有机会的。”

(没想到下午的时候李母就过来找许母谈心,本来约了一起去菜市场逛街,但是许母看她心情不太好,就坐在家里聊了会儿。)

许母:“你的女儿回来了?”

李母:“昨天刚回来的。”

许母:“回来就好了,好好说一说,一家人也开心一点。”

李母:“事情到了这种地步,那小妮子还不悔改,整天丢了魂一样的,估计还想回男的那边去,也是个没骨气的人。”

许母:“回来了就好,她现在摔了一跤,也会学乖呀。”

李母:“反正事情到了现在这样,也没什么法子,她学不学乖是她的事,反正耽误的都是自己的终身。可怜我们两个老的,到了这把年纪还不让人省心。”

许母:“那男的也是个没良心的,多好的姑娘。”

李母:“他还嫌弃我家姑娘,自己没钱,听说家里还是破瓦屋呢,我平日骂的狠,但是我可真舍不得女儿嫁到那边去。”

许母:“所以说还算是件好事,至少以后还有机会。现在女孩缺少,以后还能找到条件更好的。”

李母:“希望是这样吧。”

许母:“你也别提这些年轻人操心,他们自己大了,有自己的主见,听不进去话。我们自己养好自己,以后后悔了,也别怪你没有提醒她们,由他们去。”

李母:“话都是这么说的,可是当父母的哪里放心的下,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为了他们好。”

许母:“他们不识好歹,我们也撒开手不要管。”

李母:“嗯,我最近精神恍惚的,被她的事搞的没了主意,等会我们去逛街,买点肉补补。”

许母(看了看外头的太阳光):“等到了四五点再去吧。”

(许华下楼瞎逛,结果遇上了玉娟,两个人认识,但从来没说过话)

玉娟:“我妈在楼上,对吧?”

许华:“嗯,在跟我妈聊天呢,等会他们要去买菜。”

玉娟:“哦”

(她不甚在意地坐下来,玩着手机。许华看她脸上的确很憔悴,眼神也黯淡无光。但她还不至于多嘴去问别人的私事,也尴尬地坐在旁边玩手机。)

玉娟:“你在哪边做事情啊?”

许华:“城东那边。”

玉娟:“哦,我准备去找另一家工厂呢,我还以为你在工厂做呢。”

许华:“你准备还在这边做吗?”

玉娟:“不然呢,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嘛。”

许华(犹豫):“对啊,所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玉娟(苦笑):“我管他们呢,反正我现在啥都没有,我以后要到处勾搭男生,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过得快活就行。”

许华:“哈?”

玉娟:“别人都说我不知检点,那我就不知检点,反正现在也没人想娶我了,那我就做个跟别人不一样的。”

许华:“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玉娟:“你觉得这是堕落?我又没说要跟人上床,只不过你情我愿的,找人替我买单而已。”

许华:“咳咳,你可以再找一个喜欢的人呢?”

玉娟:“哪有那么容易,你谈过恋爱吗?”

许华:“没…没有。”

玉娟:“那不就是对别人的好感,只是一时的,那就玩一时的呗。”

许华:“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你这么漂亮以后还有很大的前途呢。”

玉娟:“你是说找一个很有钱的人?”

许华:“差不多。”

玉娟:“那你怎么能保证他就对你很好呢?万一是个变态,万一是个抠门鬼,那我就倒霉了”

(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

许华:“其实你不用在乎别人怎么讲,他们的思想跟我们的完全不一样,两代人有代沟。”

玉娟:“我从来没有想他们会怎么讲,我可不是那一种凡事都会顺从别人的人,这次是我栽了,那又怎样,我能找到更好的生活方式。”

许华:“我相信你呀,你跟你姐都挺勇敢的,比我强多了。”

玉娟:“我比不上她呀。她以后一定过得比我好吧。”

许华:“这种事情看人而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要求,不能一下子说死了。”

玉娟(拍了一下许华的肩膀):“说的对,我举双手赞同。”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许华突然听到身边的人很轻声说了一句话。)

玉娟:“其实我真的挺喜欢他的。”

(后来听说玉娟真的找了一家工厂安定下来,许华很少看到他,但是也在街上碰到过几回。)

许华:“最近怎么样啊”

玉娟:“就那样。”

许华(看了眼她旁边的男孩,低声凑到她耳边调笑问):“这一位是哪一位呀?”

玉娟:“认识的朋友。”

许华:“不信”

玉娟:“随你啊,我介绍给你认识啊。”

许华:“不用不用,绝不夺人所好。”

玉娟:“呵呵”

(不过后来撞见的时候,身边的男的已经换了好几个,许华就懒得问这事了。不过有次看她手臂上有淤青,就忍不住地问了。)

许华:“这咋弄的?”

玉娟:“我爸打的。”

许华:“这么大了,他还打你呀?”

玉娟:“本来不会,忍了好几回了,有一次我跟他顶嘴,他就没忍住。”

许华:“你也让他少操点心吧,少惹父母生气。”

玉娟:“收到,不过可能没办法呀,他们一看到我就容易动火,以后我还是少来这边,就在厂里呆着吧。”

(许华以为她随便说说,不过后来真的很少看见了。)

第七场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大家就准备回家过年了,老乡们都陆陆续续的回去了,许华一家人也终于放了假挤上了火车,等在闷热的候车室里。)

许母:“唉,今年又没赚到钱。”

许父:“我出去走走,这里太闷了。”

许母:“现在走到哪里去,这么多人,你不过是想偷偷出去抽烟吧。”

许父:“那我就不去了呗,又说三道四。大不了,我戒了呗。”

许母:“你这话当放屁,哪次当真过。到年关了,就我一人干着急,回去过个年也要花个一两万,在这里抽烟喝酒赚了多少钱,除掉儿子的学费,有多少钱可以存下来?别人家里房子建得老高,也买了车开车回去炫耀,我们三个人在外面打工,还没有别人一个人赚的多。”

许父:“别人家那么好,那你跟别人去呗。”

许母(气结):“自己没本事又偷懒,还尽说这样的话,你说这一年下来我省吃俭用,累死累活,你烟酒赌一个没漏,全占了享受,又动不动说这里疼,那里痛的,抽烟喝酒能有什么好身体,生了病又要花钱。”

许父:“不跟你在这里说,太丢人了。”

许父(对许华):“等下检查了票,你要跑快点,跑到车厢里把东西放上去,不然等下行李都没处放,看着空位子就坐下来,别笨手笨脚的。”

许华:“我们是站票,人家不会让我们放的。”

许父:“我们每年不都是站票吗,我有让你站着过吗?”

许华:“我怕别人说。”

许父:“你这样,在外面肯定要吃很多苦。”

(许华没答话,等检查了票,就真的飞一般的往自己的车厢跑过去,父母拖着沉重的包裹,跑得竟然比她快,等到了车上,又喊着他,让他到那边去坐下来占位置,许华脸都红了,但也不敢不从。她回过头看拥挤的回乡的人,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种茫然和彷徨,有的挤在车厢的角落里,坐在垫了报纸的地板上,每当有一个人拖着行李压过去,他们就把脚缩到最小的范围,闷热的车厢把他们的脸都憋红了。)

(许华看到这样的情景,还真的有点不想站起来。)

陌生女人:“小妹起来让一下,这是我座位。”

许华(立刻站起身):“哦”

陌生女人:“你是站票吧,这里位置还够,要不你就坐这里吧。”

许华(十分感激):“谢谢你了。”

(陌生女人开始歪着身子,依着小桌子昏昏欲睡,许华小心的挪挪身子,让自己坐的舒服点,不小心抬眼看到了对面的人。)

许华(惊讶):“李静茹?”

李静茹:“啊,你,你是许华?”

许华:“真高兴,你还可以认出我。”

李静茹:“好久没见了,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你。”

许华:“是好久了,快十年了,小学同学散了之后,就没有再见过面了。”

李静茹:“我们倒是都想聚一聚,可是你从来不肯过来。”

许华:“我在外面打工,很少回去呢。”

李静茹:“你一切还好吧?”

许华:“就那样,就是感觉老了很多。”

李静茹:“你才几岁呀,今年才二十出头吧,就喊着老了,我看你没多少变化啊。”

许华:“我说的是心老了。”

李静茹:“彼此彼此,青春不再啊。”

许华(看了看她隆起来的肚子):“你呢?结婚啦?”

李静茹:“七月份领的结婚证,过年回去准备办酒席呢。”

许华:“哇,人生圆满了,记得请我喝酒。”

李静茹:“得了吧,你心里肯定觉得我结婚太早了,庆幸自己还单身呢”

许华:“这我真没有,我一个人觉得挺累的。”

许华:“孩子多大了?”

李静茹:“差不多九个月了,过了年可能就生了。”

许华:“恭喜恭喜啊”

李静茹:“这有什么好恭喜的,没有人真正想结婚的。”

许华:“你和你老公是怎么认识的?”

李静茹:“家里人安排的呗,你知道我们那里的人不就这一种选择嘛。”

许华:“这样也靠谱些,他对你好就行。”

(李静茹没吭声)

许华:“我记得小学的时候你是最安静的那一个,心思细腻,容易害羞,很多男生都偷偷喜欢你呢。”

李静茹:“得了吧,那时就跟闷葫芦一样。”

许华:“是真的,你还记得那个刘秀平吧,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喜欢你,他成绩还不错呢,就是跟你一样不爱说话罢了。”

(李静茹低着头想了一会儿,露出笑容)

李静茹:“指不定人家现在是几个孩子的爹呢”

许华:“说不定现在也物是人非了。”

(两个人相视而笑)

第八场

(到了老家就都忙活起来了,晒被子,洗衣服,整理房屋,置办年货,天天串门,东奔西走,实则无所事事。)

李静茹:“许华在家吗?”

许母:“哦,是老李的女儿啊,快进来坐喝杯热茶。”

李静茹:“阿姨好啊,我就不进来坐呀,我过来找许华出去散散步。”

许母:“别客气,进来喝杯茶磕磕瓜子。”

李静茹(只好扶着肚子慢慢走进去):“许华在吗?”

许母:“现在还躺在床上呢,现在的年轻人可越来越懒了,九十点也起不来。”

许母:“这几个月了?现在还受得了吗?”

李静茹:“过个二十天可能就要临盆了,还好反应不是很大,不算太难过。”

许母:“那可要小心点,路上滑,出来走动的时候要叫人陪着。”

李静茹:“没那么金贵,还好马上就要出生了,这苦也受够了。”

许母:“当了母亲,什么都为替孩子想着,那才叫是真正的长大了。”

(许华边穿着外套边从楼上房间里出来,边对着李静茹笑笑。)

许华:“你怎么来了?”

李静茹:“不欢迎我啊?”

许华:“不是,只是天气冷,你从你们村走到这里来,一个人吗?”

李静茹:“不是,我和我妈来这边做礼拜,就顺便过来看看你喽。毕竟以后出去打工了就很难碰到了。”

许华:“真好,我正无聊呢,我们出去走走吧。”

许母:“这孩子,人家刚进来,身子都还没焐热呢,又挺着个大肚子跑出去干嘛。”

李静茹:“不是,阿姨,还有一个朋友在那边等着呢,高敏你还记得吧,也是你同学。”

许华:“记得,我每年过年的时候经常跟她玩呢。我们一起去她家玩吧。”

李静茹:“她叫我们过去打牌呢。”

许华:“反正没啥事,挺好的。”

许母:“那你们俩小心点,许华,扶着点她。”

许华:“知道了。”

(一张四方桌子围着四个女孩,整好的扑克牌,四个人边聊天边出牌。)

高敏:“我看你还舍得出来,回来了几天也不找我玩。”

许华:“家里这几天天天打扫卫生,而且也没什么好玩的嘛,又没什么人,就我们两个家靠的近一点。”

高敏:“那也总比呆在家里强吧,你家里就是好啊,我家里天天两个人大吵大闹,没个清静。”

许华:“你爸妈也会吵架吗?平时看起来挺和谐的呀。”

高敏:“那都是表面装的呀,天天难听的话骂出口,就差没有干架了。”

许华:“为什么呀?”

高敏:“不就为了钱吗?什么样的矛盾不都是为了钱嘛”

许华:“我家的也一样,表面上都是挺和谐的,都是做给别人看的,纯属为了面子,在家里一吵架什么事都会搬出来说。”

李静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家不是这样的,要不就是为抽烟喝酒,要么就是为亲戚好友”

许华:“所以也没什么好说的,结了婚可能就是这样。”

高敏:“那静茹,你结了婚感觉怎么样?”

李静茹:“我跟你们说实话,就是两个字:想死?”

许华:“啊,怎么回事?”

李静茹:“你们也不想想,相亲来的有什么感情基础,之前说的富丽堂皇,什么都是好的,等结了婚,替他怀了孩子,就什么都不是了。你别看我挺着个大肚子,在家还要洗衣做饭呢。”

许华:“什么,这怎么能让你做呢,他父母就算不心疼你也要心疼你孩子啊。”

李静茹:“他父母都是赌鬼,相亲的时候说的很好,说父母很年轻,能替我们带孩子,等过去一看就是这个鬼样子。他也不是什么好人,虽然不赌博不抽烟,但是人很懒,又总是想着别的姑娘。”

高敏:“不会吧,你才跟了他一年而已吧,这就喜新厌旧了。”

李静茹:“喜新厌旧都是夸了他,就他那样谁瞧的上,我现在是被他困住了,他家花了大钱把我给娶了,我要是说离婚,真得闹个天翻地覆,家里人也不好看。”

高敏:“那这也太委屈自己,以后日子还长呢。”

李静茹:“所以想到这些,才觉得没有意思。所以作为过来人,我必须劝劝你们两位,嫁人的时候眼睛一定要看清,最好不要选相亲来的,你们在他眼里不过是钱换来的物品。”

高敏:“反正我年纪还小,不准备那么早嫁人的。我父母虽然贪婪,那只要我不愿意,谁能逼迫得了我。”

许华:“但是无形的压力最为难熬啊。”

李静茹:“你这意思是,你父母也逼着你相亲吗?也对,你这个年纪,名声也还好,你回来肯定很多人踩烂了门槛想找你父母说亲呢。”

许华:“你们知道我性格懦弱,没准有一天我就妥协了,其实我早就妥协了,现在我把钱也看得挺重的,我只想安安稳稳的过好下半辈子。”

高敏:“姐姐,你怎么能这么想,你才多大呀,搞得这么厌世嫉俗,可不能因为一时糊涂毁了半辈子。”

许华:“我天天在家听他们唠叨,软硬兼施的熬过了一年又一年,又有什么意思呢。”

李静茹:“就算要妥协,也要找个真实可靠的,千万别跟我一样上不上下不下的。”

许华:“其实你也没那么糟,也许他以后就变了呢”

李静茹(冷笑一声):“还是别指望这些,得过且过吧。”

高敏:“哎,你们没回来的那几天,出了一件事儿。”

许华:“什么?”

高敏:“村里村长的小儿子得了抑郁症了,上个礼拜天被人拉去教堂做祷告,那教父不知念了什么,让他在教堂地板上痛的打滚,别人都说是他身上的魔鬼被撵出来了。”

许华:“胡说的吧,迷信,哪来这种事?”

高敏:“很多人看见了,但我却不相信,他儿子得了抑郁症,没人当回事,真把他当精神病看,私底下议论纷纷呢。”

许华:“真是环境害死人。他儿子怎么得上抑郁症的,我记得他考了大学,村长不是挺有钱的嘛,他的大儿子在深圳开了厂子,赚了不少钱了。”

高敏:“就是他那个有钱的哥哥害的,你知道那个有钱的哥哥在外面养了挺多个女的,人都四十多岁了,还这么色眯眯的,想不到这次竟阴差阳错地把弟弟喜欢的女生给搞到手了。”

李静茹:“啥,这都能?”

高敏:“听说这小儿子非常喜欢那个女生,都准备结婚了,结果发生这样的事,一时想不开就得了这个病。他小儿子年纪也不小了,快奔三了,出了这样的事情又没脸面又失去自己心爱的女人,现在整天郁郁寡欢的,很少看见他笑了。”

许华:“可笑的是他没做错什么,还被别人当成了神经病,真不知道是谁疯了。”

高敏:“关键是这村里的人哪听说过什么抑郁症啊,但还都可怜他呢?”

许华:“哎,你有没有觉得我们马上就要变成和我们父母一样的人了。”

高敏:“你是说跟她们一样八卦无聊,散播谣言。”

李静茹(不甚在意):“毕竟什么环境出什么样的人,没办法躲得了啊。”

(大家哀叹一声)

(高敏的弟弟高强带着几个同样年纪的男孩走了进来,打过招呼就回房间玩游戏了。)

李静茹:“还是读书的时候无忧无虑,你们俩弟弟在读一学期就高考了,是吧?”

高敏:“对,可惜呀,他们不知道努力不知道出了社会有多么困难,现在还有心思玩游戏呢。”

许华:“我弟弟也是一样的呀,不过他现在学乖了,都不想着出来打工了,宁愿躲在学校里,也不肯踏入社会半步。”

李静茹:“可是总得出来吧,还有很多苦呢。我倒也是奇怪,明明城里的孩子生活条件那么好,可偏偏也知道努力读书,竞争意识那么强,怎么村里的孩子都没有那么上进呢?”

许华:“不过这环境造成的,他们只会跟村里同级的人比,觉得别人在玩游戏机,自己也应该去玩游戏,却看不到走出了这村,世界上正发生多大的变化。多少人抢破了头皮要往上爬呢。所以眼界总不如城里的人开阔,但实在也怪不得他们。我们不也是这么过来的,现在也不是挺后悔了的嘛。”

高敏:“随他们去吧,以后有的苦吃。”

第九场

(一个光明媚的冬日早晨,喜欢随着父母去街上赶集,同行总是遇见同村的人,结伴而行)

高老三:“过年回来就是花钱,买这买那,一年就白费了。”

老三妻:“不过也就这个时候舍得花些钱,在外面都是省吃俭用的,在家里种田能赚到几个钱啊。”

许母:“没办法,都是劳苦的命,比不得那些有钱人。存了大半辈子的钱,就是给儿子娶妻生子,什么时候能正式退休啊。”

老三妻:“那要儿子懂事会赚钱,如果都是败家子儿,好吃懒做的,不就是苦了我们这些当父母的嘛。”

许母:“他们能赚几个钱,花钱也花得凶,又没本事,不都还是靠我们。”

高老三:“这还得完全靠运气,那李家村里的李宝英记得吧,自己种田种了大半辈子,也没多少积蓄。可人家二儿子今年发达了,听说一下子赚了两个亿回来呢,看他家的楼房蹭蹭的往上拔,里面不说了,外面装修的多么好看呀。”

许母:“两个亿?”

高老大:“这都是外面说的,自己兜里有几个钱谁知道呢,我说我有一百万,你信吗?”

许母:“可那房子不会骗人吧”

高老大:“赚,肯定是赚了不少,但说两个亿就肯定是吹牛了,不过是撑面子罢了,谁又没见过他的真钱。”

许父:“我们这些打工的哪比得上他们这些知识分子啊,拿的都是辛辛苦苦的血汗工资,他们过的好不好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女儿好好的嫁个好人家,沾点光就满足了。”

高老三:“这是实话,现在男多女少,女孩子值钱的很,再过几年可能就不一样了,你家的女儿还没有人上门提亲吗?要好好把握时机,那么多的聘礼,以后你儿子结婚钱就不愁了。”

许父:“那也要他们听话才是,那么多聘礼钱我也不能全要啊,不然掏空了女婿家,那女儿怎么活,只是拿出一份子给我的儿子留点后路,以后不至于找不到老婆呀。”

(许华觉得刺耳,加快了脚步,把他们甩在背后,才觉得舒服了些。)

(没想到在街上拥挤的人群中,居然看到了李玉玲,她依旧穿着得体,气质从容。身边站了一个很是俊俏的小伙子。)

李玉玲:“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许华:“真没想到还能遇见你呀,这是你男朋友吧”

青年:“你是玉玲的朋友吧,我请你们吃烧烤吧。”

许华:“不用了”

李玉玲:“别客气,反正也不是我们的钱。”

(于是三个人在街末尾的烧烤摊停下来,咬着火辣的烧烤边聊天)

许华(压低声音):“长得挺好看的,这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同学呀。”

李玉玲:“别夸他了,也就那样。”

许华:“他是哪里人?应该不是我们这边的吧?”

李玉玲:“湖南顺德的”

许华:“那挺远的”

李玉玲:“哪会远呢,有动车哪里都可以去。”

许华(笑):“哎呀,我知道了,有心哪里都不远嘛”

李玉玲:“你就会拿我开玩笑”

许华:“没开玩笑,我看他挺好的,你准备跟他结婚吧?你家里人会同意吗?”

李玉玲:“你怎么一见面就说这事儿,我有那么老吗?”

许华:“我不是替你着急嘛,你家里人不催吗?”

李玉玲:“当然是天天催,其实我家里人觉得他挺好的,最重要的是他也是个读书人,到我家的时候也挺礼貌懂事,特别会哄人。就是地方远了点,我爸爸不是很同意。但有什么法子,我就是喜欢他。”

许华:“怪不害臊的。”

李玉玲:“我没你那么害羞。”

第十场

(年关的热闹过后,大多数人离家出门打工,又开始一年辛勤的劳动,只不过有些人已经从单身变成了已婚,有些人享受过了热闹非凡但并不算欢喜的喜宴,许华和父母又回到了老地方,这个地方他们一年有十个月要住在这里,更像是自己的家。)

许母:“许华,你知道吗?李玉娟又跟人跑了。”

许华:“什,什么时候的事?”

许母:“过完年就跟人跑了,这次倒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的。”

许华:“她好糊涂啊”

许母:“是脑袋瓜子不好使,同样的错非要犯第二遍,完全不顾别人怎么讲,这下名声再也挽回不了了。”

许华内心:(也许她真的找到了自己的路吧。)

(许华还是不放心,用手机偷偷的联系了玉娟,但对方没有回信,直到过了两天。)

玉娟:许华在吗

许华:你在哪

玉娟:我不能告诉你,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正跟他到处旅游呢。

许华:你还好吧?

玉娟:很不错,从来没这么开心过,或许这就是我想要过的生活吧,虽然没有钱,到处挤火车,但是很自由。

许华:他对你好吗?他是个怎样的人?

玉娟:他对我很好,但不是那种腻腻歪歪的甜言蜜语,他很懂我了解我。他很有才华,会弹吉他呢,还编了一首歌给我。

许华:只要你觉得好,那就好。

玉娟:我觉得我现在很幸运。就算以后我们俩会吵架,甚至会分开,但这段回忆是很美好的。就算以后他会变一个人一样,也没关系,我照样能离开他,我们都是不打算结婚的。

许华:你简直是我心中的偶像。

玉娟:可没有人这么说过我,我爸妈还好吧?

许华:我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肯定不太想见到你了。

玉娟:这样也好,有空会去寄一些东西给他们的。

许华:我觉得,等彼此气消了之后,你可以打电话联系他们吧。

玉娟:也许吧。不管以后怎么样,我现在很幸福。如果以后我跟你抱怨生活不好过,你就帮我回忆起这一段。

许华:好,保重,记得照顾自己,我不会跟他们说你的事的。

玉娟:其实我无所谓,但是谢谢你。

(许华盯了手机很久,微微一笑。)

(暑假到了,许华的弟弟刚高考完来这边玩,许华带他到处走走。)

许华:“考的很差,是不是?”

弟弟:“算是吧”

许华:“本来没什么,只是我总觉得你不够努力,我以前跟你讲过一大通道理,你根本也没听进去。”

弟弟:“我听进去了,只是很难,压力很大。”

许华:“没关系,不过开学读大专了,要更加努力,社会很残酷的。”

弟弟:“我知道啊,你说了很多遍。”

许华:“每一遍都是真心的劝告啊”

弟弟:“高强也没考好,但是他爸爸不让他读大专,执意要让他去当兵,好像是因为当兵不用学费而每个月都有工资吧。”

许华:“其实当兵挺好的,挺锻炼人的,但是他不愿意是吧?”

弟弟:“对,他很想跟我们一起去读大专。”

许华:“那劝一下,应该也没事吧,他爸爸就他这一个儿子,应该很宠他。”

弟弟:“他爸爸是个超自私的人,自己在家里吃喝,不赚钱,还嫌她妈妈做的菜好难吃呢,动不动就发脾气。”

许华:“这真看不出来,听人说他爸也是被他奶奶给惯的。”

弟弟:“他奶奶天天在家为孙子哭呢,不想让自己唯一的孙子去当兵,他姐姐也劝他奶奶不要让他去当兵,说当兵里头有很多自杀的呢,他奶奶一听心疼坏了,死都不肯让他去当兵。但是他爸爸硬了心肠要让他去,还发动他姑姑姨姨来劝她,还说如果没有劝动高强去当兵的话,他就杀了他们。他姑姑姨婆从小时候就被教育着让着这个独生弟弟,即使嫁了出去也被亲妈时不时要求从家里拿钱给他用,自然就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许华:“他……他疯了吧”

弟弟:“我感觉是疯了,好像得了精神病一样,现在一家子都在那里哭呢,就没人敢劝他。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做的出杀人这种事情。”

许华(呆呆):“这人到底是怎么了,全都疯了”

弟弟:“说到精神病,听说高军得了忧郁症呢”

许华:“啊?”

弟弟:“他的老婆扔下孩子跑回去了,现在找人找不到,最近一个大老爷们失魂落魄,也不找工作。孩子也大的差不多了,天天喊着找妈妈呢,还好有他爸妈帮她带孩子。”

许华(叹气):“我都很少看见他了,这世界也太不温柔了。”

第十一场

  而等秋风萧瑟时,又发生了一件事。

  (许华母女俩在拣豆角,一遍话家常)

许华:“我们店里有两个人谈恋爱,天天没事就请我们吃饭。”

许母:“年轻人花钱没分寸,不该花的也乱花,结婚了就知道要省钱了。”

许华:“人家只是没把钱看的那么重而已。”

许母:“那你同学李静茹不还是没钱逼死的,要是那时候有钱的话,哪会容易真的舍得刚出生的小孩子”

许华(震惊):“你说什么?”

许母:“她是你同学,你都不知道这事?”

许华:“她,她怎么了?”

许母:“她几天前跳河死了”

许华:“……什么?”

许母:“两个人结了婚不赚钱,公婆又贪赌,小孩子生了一场小病,都没钱治,好不容易借钱治好了,这女的就受不了穷自己跳河死了。”

许华:“可是,她过年的时候还挺好的,她孩子才生下来啊,周岁都没过吧。”

许母:“也是想不开,什么过不去,好好劝一句也不至于这样,现在那么小的孩子连母乳都没得吃。那男的也可怜,花了这么多钱,现在家里也空了,听说准备闹到娘家去要回聘礼钱。”

许华(愤怒):“那是一条命啊,她还给他生了孩子,他还做的出这样的事!”

许母:“这人本来就是这样的,没钱怎么活。”

(许华晚上躺在床上,眼泪静静淌,突然觉得生活毫无意义,她拿出手机发短信给高敏)

许华:李静茹死了,她自杀了。

高敏:我知道。她生了孩子后身体弱,没法去上班,那家人就天天给脸色她看,听邻居说那男的有次还打了她。这么多事,她肯定想不开,觉得以后更难熬,其实她从小就是心气很高的人,那时候家人没钱,才逼着她早点结婚的。

高敏:她跳进村里的河里,我看到别人把她捞上来了。

许华:你当时怎么想?

高敏:没怎么想,说实话挺麻木的,哭都哭不出来。本来不熟,而且很无力。

许华:我是替自己哭。

高敏:也不用哭,没什么能改变的,大环境决定命运。

许华:我发誓我就算要嫁,也要嫁给一个衣食无忧的陌生人,我不要浪漫了,我只要安稳。

高敏:不知道以后你还会不会这么想,不过祝你好运。

许华:祝李静茹下辈子幸福。

高敏:呵呵。

(又是一年,今年过年居然下了一场雪。村庄还是那个村庄,人还是那样的人。)

许父:今天看的那个男孩感觉怎么样?

许华:还行,挺有礼貌的,也挺会说话。

许母:“他家父母还年轻,以后可以替你们带孩子,你们就可以好好在外挣钱。那男孩看起来瘦瘦高高的,很有上进心,学历也比高,在城里买了房呢,嫁过去生活就好过了。”

许华(听得很认真):“哦,那挺好的”

许父:“我看你也开窍了,那就别挑剔了。你看,玉娟的姐姐玉玲长的好看,读书也多,但是现在年纪大了,不还是被人当做笑话嘛。她眼光又高,不肯随便嫁个比自己档次低的,但是人家档次高的怎么会看得上她,都喜欢年纪小点的,至少相当的。昨天跟一个当兵的相亲,还不情不愿呢。”

许华:“人家和喜欢了很久的男朋友分手了,自暴自弃而已。”

许母:“那不还是得认清现实吗?”

许华:“也许吧”

(许华看了眼外头的雪花飘飘,又喝了喝手中的热茶)

许华(喃喃):不知道下次下雪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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