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愈发增添的伤悲,是因幼小还是迟钝?
记得拉着你的手,冷冷硬硬,我就站在那,耳边是哀乐,是爸爸突然的哀嚎和熄火后打着了又熄火的车,是院子里砰砰敲打木板的声音,是问候,是用木棍撑着的脚,是未合上的眼。
你在等我们吗?
我是沉默的那一个。
你喜欢猫吗?桌上柜上放了许多陶瓷的猫,青瓷白瓷,慵懒躺着或俏皮打闹着,屋外总是有许多流浪猫,家中也是三四只。可是那时候,为什么我单单不和那些猫儿玩呢,明明如今爱猫如命,可那会竟一点都不在意他们,只记得那大黑狗,你一年只一次的见它,还是会和你亲的不行。
可是那一天那狗静悄悄没声音,不知被拴到了哪里,明明每次你回去的时候都那么活泼的狗,听人说,在呜咽的哭。
那一年过年我没有画着动物的日历,这样的日历你会买一大沓,总是让我抢先选了喜欢的又发给其它孩子,近水楼台嘛,因为你买完后见的第一个人是我。那一个冬天我纹丝不动跪了一炷香的时间,也照样去蚕豆田里打洞,可是那一年的年夜饭我忘记在哪吃的,只是从那以后,一家人再也,再也没有聚到一起。主心骨塌了罢。
人们说你医术高明妙手回春,说你眼光长远万事能干,可那又怎样呢?我不记得也不知道这些事。我只觉得拔火罐里点燃的棉球很好玩,你屋子里总有千奇百怪的东西,还有很多零食,难道你馋嘴么?屋外两层兰花茂盛的不像娇贵难养的物种,我拿着塑料扫把刷刷把你门前的洗碗水扫尽沟里,门廊放着你五毒追风草的大招牌。你送我一把牛角梳把我头皮刮得很痛,但是在中考的时候我又每天都要拿了梳头因为你说可以明智。而我和你最有默契和秘密的事,就是桌子下挡灰的木板移开,有一个搪瓷口缸,里面放着你收到的硬币,这个习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已经不记得了,也不知道那个口缸被谁收走,只记得在我欢欣雀跃地点了钱后,你会用包中药的纸把硬币包起让我带走,装到那个我们一起挑选的斑点狗的闹钟储蓄罐里。狗头里的硬币越来越多,我会在很馋嘴零食的时候摸出一个来,如今重邦邦的闹钟,是我最珍贵的东西。
我真的很沉默,在不该沉默的时候,对不该沉默的人。
比如,我记不得我们有什么对话。明明经常一起逛街,买这买那,我记得你和冰棒店老板的对话,说把我的冰棒钱记着,吃够了一起去结,或者走在街上,和每一个巷子里的熟人打的招呼。
比如,那条长长的走廊,我推着你走了一圈又一圈,可是我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但我记得消毒水味、那时你身上的酥油茶味和凋零的味道。
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呢,会觉得无聊吗?
我后悔了。
那是一段黑暗的日子,是不懂事和无知给它披上了一层纱。而成长带着留存的记忆开始对其抽丝剥茧,于是愈发疼痛,更觉辛苦。
那时不觉失去,因为储蓄罐还在,那两间屋子也在,每次我们想到你开始谈起你时,觉得你又回来了。可是黑狗不在了,人也散了,房屋易主,开始发现你的庇荫已无时,才知道真的,逝去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