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钗】长相思·分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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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帆风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园,齐来抛闪。恐哭损残年。告爹娘,休把儿悬念。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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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鸢轻,风莫停。

春草萋萋花盈盈。小园独品茗。

远徙莺,自娉婷。

何日重逢莲社情。东山雅会零。

“长相思”,这个词牌最是缠绵。为何相思?因为别离,无论是躯体的别离还是灵魂的别离。

依旧以十二钗为主题,说到别离,大约是探春最合适。但是我从心里觉得别离对探春来说是解脱而不是遗憾。

可能我是从现代人的角度想问题了吧,毕竟古人乡土情结重,而且女子远嫁意味着没有娘家的及时支持。
但我综合利弊,还是觉得探春远嫁好得很,一点都算不上悲剧结局。

且看三姑娘雄心:“孰谓莲社之雄才,独许须眉;直以东山之雅会,让余脂粉。”女人也可以干大事,女人也能撑起半边天!下给宝玉的帖子,字句不离女子的自立自强,看上去宝玉在红楼的诗社里真是格格不入。

“我但凡是个男人,可以出得去,我必早走了,立一番事业,那时自有我一番道理。偏我是女孩儿家,一句多话也没有我乱说的。”这是探春的悲哀,也是绝大多数有志气的古代女子的悲哀。想要跳出一个牢笼,势必要跳进另一个;出去的唯一办法是嫁人。从这个角度来说,探春远嫁,是逃离了。

但凡有一点长远目光的人,都看出府里的不景气。我生得尴尬,空有志气,偏是女儿。

其实表面上看,府里女儿无所谓嫡庶,横竖比不过大姐姐去。只是大权掌在夫人手里,我不得已要多与夫人打交道。

总有人说我攀高枝,不顾亲娘亲弟弟。人是社会动物,我也要有能说话的小圈子的。环儿能与我论诗还是谈画?难不成我还要与环儿讨论养蛐蛐?我只是找一个让我舒服的有见识的圈子罢了,何尝想过丢下亲娘亲弟弟。

远嫁并非我本意。嫁得近些,将来能靠着娘家更多些。尽管我知道这娘家也靠不了多久了。想不到败落这么快,倒让我少受了牵连。

兄弟姊妹里,我可能是最幸运的。离家远些而已,反正家里姊妹已散亡殆尽,还有什么可以留恋。只有我逃脱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还有什么可以抱怨。

偶尔梦回,春日里又开了一场诗社,大嫂子蹙着眉想要评出个次序,姊妹们笑作了一团。梦还未醒,我的小女儿就跑进来:“娘亲,你答应了今天去放风筝的!”

你看这纸鸢,飞得多高。那一点点遗憾,埋在心里就好。风啊,不要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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