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的生活
父亲的事算暂告一段落了。大家各就其位上班去了,向智莉也不例外。各就其位,不就四分五裂吗?所谓的家人也不过就是十几二十年的相伴,最后一样是要分崩离析。
当晚,她还在为父亲的事情忧心。父亲又打来电话说头痛得厉害,痛时眼睛看不见,走路会颠簸。向智莉脑袋快速地翻转,千万不要又有什么事!只要父亲没事,让她干什么都行。她突然觉得父亲好像随时有可能离她而去,一种莫名的不安席卷过来,把她整个人包裹在沙发的一角,泪水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滑落,没完没了……
她感到好悲伤,好无助。父亲一旦趴下,她便觉自己像个孤儿。此时,她不知还有谁可以让她依靠。或许,这世界再没有一个人能够分享她对父亲的感情,甚至最亲的妹妹也不能够,她的云淡风清有时会让智莉觉得自己的多情几乎等同于软弱。
偌大的屋子里,向智莉蜷缩起来只占用了一个小角落,她没有开灯,黑暗像巨大的袍子裹着她,让她感到一丝丝的安全。手机响起来了,是她的远在另一城市的男人。
“你在干什么?”男人习惯性地问她。
“我在哭……”向智莉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泣不成声。
这惹得男人在电话的另一头干着急:“到底有什么事,你说嘛。能解决就解决,不能解决你哭也没用。”
向智莉把父亲的事告诉男人,当然包括对父亲身体的担忧。可是,她隐约感到男人的不耐烦。心底的悲哀又再泛起,更涌上来一股凉意。
“有病就治,他那么大的人了不会不懂,他平时不是很厉害什么都懂吗?现在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你在那边哭一点用也没有。不要老是因为你父亲的事来影响我们的关系!”
的确,向智莉不得不承认在他们为数不多的争吵当中,父亲的事占去了绝大部分。也不知道为什么,父亲的生活习惯常常会引来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
男人对贫穷多事的岳父大人向来没有好感,偶尔在智莉面前发点牢骚就会引来她歇斯底里的吼叫,他忍不住后悔当初非她不娶的冲动。难怪古人说要门当户对!
这晚,在自己极度脆弱的时候闻到男人的不耐烦让向智莉爆炸了起来。她冲着他大叫!觉得他没良心,是冷血动物,他对自己的父母孝顺对她的父亲却是无情!她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满通通爆发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太敏感。但,她的确知道男人对自己的父亲很不耐烦。这真是很要命。
指望他来帮助解决父亲的问题已是不可能。她只能靠自己!她把眼泪的擦干,在电脑上起草了给公诉科的一封信,企图以教会的名义要求不予起诉。然后还决定明天请假带父亲去医院检查身体。
可恶的是,父亲现在没有行走的自由了。连要出个小县城都得向检察院请示。向智莉明白现在转到公诉科就得跟公诉科请假。她给那个笑嘻嘻的肖科长发了短信告知原委。他竟然很爽快地答应了。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父亲身体一点事也没有。向智莉为自己的想像力付出了眼泪的代价,但很快她擦去眼泪,又再挺起身来面对现实。
向智莉向肖宏亮再次请求把筹款的时间稍缓一缓。他也很爽快地答应了。向智莉有点受宠若惊。因为,其他所有经手的人不是用威胁的,就是用那高高在上的口吻和她说话。而这个人似乎能够站在她的角度来理解她的难处。向智莉觉得自己遇到好人了。
检察院等着父亲把最后的欠款交清才比较好结案。据说,如果交清了,他们可以当父亲是自动缴交欠款属于自首还积极退赃,这样可以减轻罪责。而如果没有全部交清所欠款项,是谈不上积极退赃的。向智莉就这样坐在虎背上,只能任虎驮着走了。交钱是唯一的出路!父亲是完全没指望从哪里借到钱了,他的信用早就透支。向智莉毫无疑问要扛起这重担。
朋友中只有她看起来是最像有钱人的,谁叫她嫁的是有钱人呢!朋友言她有着隐隐约约的巨额财富。好个隐隐约约的!她拥有一切幸福的表象。事情临到头上,她才发现自己真的一无所有。尽管她真的就在钱堆旁边,但一伸手就不要再指望自己能抬头了。老公坐视不理的样子大大刺激着向智莉。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指望他什么,唯独感到这生活的荒谬!
白天上班亦或晚上睡觉,她都难逃没钱的折磨。如果有钱,她真想把那些多事的人都买了下来!可是,没有。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再不再多说一句话。她不知道自己在婚姻里存在的意义。于他,她不过就是一个麻烦的缺口,这缺口把他导向一个无底的洞,那洞里就是父亲那一而再再而三的背运。而维系着这难堪的正是向智莉对父亲那无法撇开的感情。她清楚地看到这一切,这使得她无法轻盈起来,虽然她衣食无忧。但是,她真的轻松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