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骑着一匹骡马，在前面等你到来。

我听着山林里不知名鸟儿的低鸣，雨滴落在帽檐上，我要在众多声源里分辨你骡马佩戴的铜铃声，可惜后面再没有赶上前来的人。

你不会来了，我知道。

所以我要奋力往上爬，代替你去看风景。

美里的牛奶海，你住在4600m的高高仙境，我们的距离只是一个勇气。

【一】

你同我讲，想说走就走去稻城亚丁的时候，我感冒了，披着一条厚围巾坐在椅子上欢乐四川麻将和斗地主。

消息弹出来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就立马回复你了，走吧。

我最开始知道亚丁，不是在【国家地理】或者【在路上】或者豆瓣知乎里，是多年以前你空间状态里你很想去那里。你说计划我俩一起去的时候，我多高兴呀，关了正在进行的比赛，撤了毯子去收拾行李，完全忘记自己感冒了，绝对不能去高海拔地区。

我不知道是不是到现在为止，有很多人以为我喜欢旅行，喜欢到处走走停停。

其实不是的，我最想慢行的城市是西安，最喜欢的徒步地区是西藏，西安文历史厚重，饮食丰盛。西藏美在自然风光和民风淳朴。因为两者我都去过了，所以便没有了出门的计划。除却工作之外我不喜欢出门，一点儿也不，哪怕车在楼下你也别想把我拽出门。我要拥着我的被子，我要窝在沙发里，我要啃着零食，就这样发呆。

估计你计划同我前去，一来是因为我目前工作自由，正好是休息时间，二来咱俩是真彼此了解，三来我有高原行进经验，四来我这个人唯心主义，又女汉子不会给你增加太多的负担。当然你当时是不是这么想的，我就不去探究了，我先满足我自己的臆想嘛。

当天晚上我把自己死死困在被子里，凌晨三点半被热醒，用手一摸背后全是汗水就安心了，捂着被子继续睡觉。

第二天上午我还是有点担心自己的感冒，虽然当天晚上捂了很多汗水已经好去一大半。当时一位资深长者知道我感冒后积力阻止我去亚丁，给我说有得肺水肿和休克的危险，为使他安心我又去问询了一些网友，又百度了一些资料，其实我是知道危险的，隧计划下午去医院问诊医生。

哪知道医生一看我那状态就说，有点低烧，没问题，能去。我复问医生，那我应该带些什么药？医生说不用，那干脆利落太让我安心了。这是我今生唯一遇到去看病不开药的医生，大概是我进门时对医生笑得太甜，医生说我精神状态很好，没有大问题。临走带了四只口罩，出门时感叹，好运呀。

晚上月亮已经斜挂半空，八月的锦城空中酝着桂花的香气，我站在家门口等你。

你背着行李从街对面走过来时，仿佛时光重叠，就如你七年前有雨的秋天撑着伞重回我故事里一模一样，不差分毫。

我去过的地方不多我也知道，最美的风景是你在我眼前，触手可及。

我听过那么多的歌，最美的不过是你轻轻一句呼唤我，餐点或催促。

冬天，你是灶堂里燃起的星火，等到春天变成温暖的花朵。

夏天，绿意荫蕴，有时你的背影是秋是叶纷纷落。

原本我想以远埙为引，古琴为序，长筝做脚本，衬出一句相思你的词来。末了，还要横笛奏出一章长音又缓缓吐气，一声晚钟徐徐收尾来廓清一生的沧桑。

奈何此刻你真实的行走在我命运的书路上，走出一串串石板上的水渍，太阳出来，你就是是云朵，是彩虹，是天空。

世界是我寻你的雾霭，我是你原乡的一片鸢尾花，从来不香，只是慢慢衍白一座岸。

【二】

航空路整个街道安静又湿润，窗外飘着淡淡的小雨。

我们在凌晨四点半双流机场出发，抵达稻城时晨曦分明，你我状态都尚好，没有任何不适，但我还是连自己都嘲笑自己的叮嘱你，行动缓慢些！你也没放在心上，大步流星走在我前面安排下一步旅程。我拖着尾巴，慢慢的跟在你身后，呼吸着高原清冽空气，痴痴笑。

了解了当地的交通管制后，我们商量好租车费用便往亚丁赶去，在途中交谈中得知，师傅与我们原是同乡。后来由于时间已经过去一小时，我们还是得遵守交通管制，只能滞留稻城。

这其实与你原本的行程安排相冲突，你原本计划好先到亚丁景区——夜宿亚丁——稻城——返回。因交通管制，我们便和师傅决定先游览稻城。

那天恐怕是我有生以来坐过最久的出租车，从早上八点半到晚上八点半。因为你在身侧，再陌生的环境终究还是觉得心安。

稻城的景致，怎么说呢，大概因为它美在秋末吧，我们没有赶上好时候，除了雄伟一点的白塔林，除外红草地，青稞田，青杨林，矮矮的碉房等景致略微小气了一些。还有可能全程三分之二的旅程，我因微微感冒，都在鼾睡！

你拿着单反在海拔四千多米的地方追着不知名的动物拍照，我睁着眼睛看一眼，又睡了。

我一路问师傅最多的问题是，这里海拔多少？我至今担忧你的身体状况，你亦是不适合去高海拔区游览的，你我都知道。

我看着你骑马，你转着经筒走在我前面，你独自跟着信徒虔诚的转着白塔，那一刻你想念的是谁，我觉得怎么争不过我静然的默默陪伴。

一路景致都有些巨石在滩涂上，我跟你讲述西藏，那里的巨石上都有极其美丽的唐卡和薄薄石板上【大明咒】六字真言“ 唵嘛呢叭咪吽” 。

窗外宝蓝色，莹粉色，银紫色，纯黄色小花身影卓卓倒映在滩宽水浅的溪流里成了一卷水墨画。

稻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幡然醒悟到要发展旅游业就要先修路，所以我们那一路都在修路。原本可以乘车游览的一处经典景观五色海子，因为前方修路不能车辆通行，师傅说就在前方不远左转就到，我俩默契的问守路人能否步行前去？

我们撑着雨伞沿着新路往海子走去，就在不远处是蓝蓝的蓝天，我看着太阳下你的影子，也有风雨也有情。

已经转过弯很久了，我们还是没有看见海子，不远处又有在修路，我们走过去询问一位阿姨海子的具体位置，阿姨说，再往前走还很远。我看了前方是乎还要再走半个小时，还有很长一段上坡路，我俩果断转身回去。才有几步雨就停了，太阳火热的拥抱你我。

稻城最后一站是蚌普寺，从山门到寺院一路有玛尼堆指引，寺院的墙上终于出现了唐卡和有真言的石板。

你叫我去拍寺院外一片灼灼格桑花，你说爱花是女孩子的事，我扯了嗓子笑你没情怀。

朱黑木门突然打开，出来一位与我们年龄相当短发的美丽居士出来洗衣，我笑着跟居士说，这片花好美，里面住的人也美。她望着我笑，问我问常规的旅游问题，我含着笑意回答然后我跟你就又开始下面的旅程。

果然，有些事情不能笑得太早。

下午五点，因为我的失误将两把车钥匙都锁在车里了，师傅想了各种办法找人开开锁，偏偏天公也爱逗人，骤然下起大雨来，我看着你们在雨中开锁，心中愧疚极了，坐在无雨的餐厅低着头。

我在你身边，究竟是陪伴你使你安然无恙还是我反而给你添了负累厚赘呢？

你却在最后安慰我，旅途总要有意外才有故事。

我们俩的故事有多简单又有多复杂呢，就是同一个房间两张床，各自安心休憩。

【三】

次日清晨，穿衣裹腹，

一朵格桑，三山相护。

央迈勇神山因为雾还没有开出，

落绒牛场沼泽里黄色的小花朵沉沉浮浮。

冲古寺经幡和洁白哈达乘风飞舞，

你在面前，擂我心鼓。

光影风景与你同在，此刻此时心境与海子的“草原尽头的我两手空空，悲痛时竟握不住一滴眼泪”全然不同。

你在眼前，云在情端。

水草丰腴，有马有风。

本来我俩是一起去牛奶海，正如网友阳光大叔所说牵马的导游不等人，整个落绒牛场只有30匹马，牵马的导游会劝人往回走。所以我骑行在你前面，听着骡马脖子上的铜铃在泥泞不堪的山道上叮咚作响。

前期我怕超过三个小时时间，拼命催促骡马向前，走了一段时间，原本会骑马的你还未追上来，我开始慢下脚步。

路上偶有徒步的驴友，我们笑着相互致意。

我骑着一匹骡马，尽量慢一些，在前面等你到来。

我听着山林里不知名鸟儿的低鸣，雨滴落在帽檐上，我要在众多声源里分辨你骡马佩戴的铜铃声，可惜后面再没有赶上前来的人。

导游开始催促，我想起当时在山下工作人员说要对导游好一点，替我牵马的是一位二十岁的彪悍藏族姑娘，我问她是饿了吗？然后从我的背包里递给她我唯一的零食，她接过后并没有再催促。

再其中一段必须徒步没有路径的陡崖处，我停下来等你，姑娘明显很不高兴，她说，现在下雨了，都已经零度了。你朋友不会来了，你赶紧走吧，不要耽误超过时间影响我带下一班人。而且上面的牛奶海也不漂亮，你的手机也没电了，你上去干什么？不如回去吧。

我听了导游的话，想起阳光大叔所言果然不假。我并没有管她，我说，你先走吧，我要等他来。

一般我很少提及当然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就是旅途的不愉快和难堪，其实她当时是明确向我要钱的，我所以撒谎啦，说我还是个学生呢。

我想起她途中问我皮肤为什么这么白以及怎么防晒，她借用我防晒霜的事儿，我说，姐姐，你让我五分钟等我的朋友，我把我的防晒霜赠送给你。

她果然对我客气些，也就那时我终于明白，我身边的朋友为什么身上没有一定量的现金不想出门。

整个旅途费用绝大部分，十分之九都是你负担的，我一直忧戚怎么还你才好呢？

已经过去很久了，雨越下越大，整个山谷海拔都在四千米以前，雾气始终环绕。

你不会来了，我知道。所以我要奋力往上爬，代替你去看风景。

整个徒步的路线，根本没有路，只有垂直而下的溪水和清绿色碎石。

我在清冷的风和冰寒的雨里，一边期望你赶上来，一边希望你此时安全休憩于山下。

美里的牛奶海啊，你住在4600m的高高仙境，我们的距离只是一个勇气再一个勇气。

风雨有时，终究只是短暂，我们一路驰骋向前，终究会遇见阳光万里，鲜花盛放。

如果我们两个人不能一同抵达美景，如果我们不能开出一朵花，那我们就要各自盛放，各自美丽，安然。

我到牛奶海时，拿出方才没电的手机，才拍三张，电池残喘着关闭了所有程序。还好同时登上牛奶海的还有前一个马队，我蹦蹦跳跳跑过去，哥哥姐姐能借用你们的手机帮我拍照，然后传给我么？

牛奶海又叫洛绒措，据闻乃古冰川湖，其形状如水滴。整个海其实不大，最深处泛着祖母绿般翡翠玉石的瑕光，最后越来越淡，越来越白，就像牛奶。牛奶海是在央迈勇的山坳里，像一只扇形贝壳，周边细看是一圈乳白色砂石环绕，据悉这圈乳白色就是牛奶海名称的由来。牛奶海被雪山环抱，湖水缓慢流过一块巨大到可以躲雨十几个人的大石头，再往下就成了我们在山谷草场上看到的美丽瀑布。

牛奶海平和安详，如雨中阖什去捡花储香的眉雪老僧，又如不知风雨，于山峰最高处打坐修行的佛陀。

我站在牛奶海祈福，背后驴友们说起一路的艰辛苦难，非常感谢老严一路照顾大家。我顺口一答，那就在这牛奶海给他叠一个玛尼石堆吧，后来的驴友往上会加石头就是给他积福。

我们大家依次合照拍照，与牛奶海告别，牛奶海又多了一簇玛尼石。我那会儿精神状态还很好，原本打算再徒步去4700的五色海，但高海拔地区往上行走一步都十分艰难，何况你现在在哪里我也无法联系。

我跑回刚才的驴友身边，借用他们的手机给你拨来电话，结果彼此纷纷无信号。

我仰望了一下五色海，然后头也不回去找我的导游，让她带我下山。

【四】

山林里除了高大古木其实有许多鸟，且肥还有松鼠，路途虽然艰险但也美不胜收。亚丁估计是海拔4000米处唯一有如此广茂森林与瀑布的美丽流域，难怪被称作蓝色星球最后一片净土。

下山不久，阳光已经炽热，眼前雾气蒸发殆尽，央迈勇神山从云雾里开出。整个落绒草场被三座神山护佑，三座神山分别是仙乃日、央迈勇、夏诺多吉。

夏诺多吉意为金刚菩萨，其山体上半部分被皑皑白雪覆盖，下半部分则是黑色的岩石。有人说它好似一位刚烈英俊的少年。百科说这三座雪山佛名三怙主雪山，在世界佛教二十四圣地中排名第十一位，属众生供奉朝神积德之圣地。

我到租用骡马的地方时，我想你一定在哪里等我。

我找遍了那周边的地方也不见你，何况那个平地本来也不大，这下我急了，你能去哪里呢？俯瞰整个落绒牛场里拍照的人也没有像你的身影。我开始询问工作人员有人给上一批的14号留言吗？结果却看到其他驴友给同游伙伴的留言。

车票，门票，身份证都在我这里，而你在哪里？我翻出身上所有的票，当拿出电动车往回票时，我想除了这个地方你在，若是没有，我根本再想不出办法来。

我按原路返回，一路寻找，一路忐忑，一路仰望对面的停车场。

经再次过洛绒牛场，太阳已经快要往西沉下去，风和马于一隅低语，而草将会在九月独自苍黄，或者经过远道而来一只白色牦牛的胃，看透它的一夜心伤。

也许下一个春天来，不知谁吹响佛号，山花和野果将供奉自己的香。而我在梦境里，看见一匹灰色的骡马，带着三月鹰飞，四月草长，你一直站在高处，张望。

等我走到洛绒牛场腹部地带，我遥遥看见你果然现在墨黑栏杆边向远处眺望，我在栈道上一边走一边向你挥手。且让我用整个世间一季菩提，雕刻最美的素描，让它转世在我下一世的轮回里。

那是我至今走得最累的一段路，我不断超越我身侧各种各样的驴友，因为我想快点走到你身边，我怕让你等得太久，在海拔四千米的上坡路，我如飞来到你面前。同你讲分开以后以及导游催促我的的事，告诉你我很担心你，还好你没有上到牛奶海去，你什么也没说给我一袋沙琪玛在手里。

重新回到冲古寺，我们询问好路径前去珍珠海。珍珠海在藏语中称为“卓玛拉措”，是仙乃日的融雪形成的海子。珍珠海被镶嵌在海拔的3980的密林中，有人说：密林中的珍珠海如一颗镶嵌在莲花宝座上的绿宝石，碧波荡漾，粼粼波光中透出无限清丽，湖畔四周，参翠如屏。春天湖边片片杜鹃花灿烂怒放，秋天层林尽染，倒影着五彩斑斓的世界，令人目眩神迷。可惜我们八月中旬抵达于此，林中一片绿意盎然，山中有些野花和灰色菌子，整个爬山的阶梯是半步的原木相接，林中富含氧气，但由于海波较高，我在攀登之时，五步一小憩，十步一大憩。

走了很久，又碰老人指路，结果我们还是走错路，走到一处民居前方居然无路。我们退回来时，一处玛尼石堆上赫然出现一个人头骷髅，我俩惊吓之余都说在此仙境必是神迹。

话语才落，我在牛奶海遇到的两位大叔级别的驴友也赶过来向我问路去仙乃日观景点。后来我们在古树林几次遇到，最后在珍珠海又遇到。

你不在我身侧的时候我是另外一个人，幽默自信，知情识趣。我这一生过得极其糊涂，而关于你的所有事情就如我脸上黑痣一般清晰记得。

而你在，我从云端跌入草场。说话连自己都觉得词不达意，思维混乱，南辕北辙。连自己都胆颤自己的在你面前的谨小慎微和手忙脚乱。

想起自己负责活动主持时，调动全场几百人的悲喜。所以我才在最后叹息，越把一个人看得重要，越要站在看不清的地方去。走得太近，所有的景致都变成了败笔。

南笙在【不为遇见，只为远方】评到【青蛇】说:小青不爱许仙，于是许仙输给她。素贞爱许仙入骨，故此输得一败涂地。

承接那句话说一句，我最迷人的时候，就是故事最开始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不爱你，我最可爱。

【五】

仙乃日意为观世音菩萨，其山峰主体海拔6032米是稻城县第一高峰。我仰头之时，便见山峰之上有石如掌，犹如观音捻指说法，尽是慈悲。我们在观景台看到的仙乃日上峰被白雪彻底覆盖，那部分在我看来就是观音独坐莲台。

仙乃日脚下，珍珠海波澜平静。白色小石头散乱落居装饰在河滩上。很多驴友将石头拾起，拼凑出爱人和自己的名字。我在默然为微笑之时想到，我们的一生这么短暂，我们之间的故事那么美丽，像一朵开过秋天就凋谢的格桑花，我该怎么让它永远美丽，永远灿烂，永远不朽呢。

走到珍珠海观景台又遇那两位大叔级别的驴友，于是决定一起拍照留恋。我们把相机放在地上，怎么也拍不出我们清晰的脸庞和蓝蓝蓝天。

山高气候冷，雪山山谷只得我们四人还在，寂静里飘荡着欣喜和虔诚。珍珠海波光潋滟，却又平静如佛。【菜根谭】里说：观物自得，不在物华。

面对如此美景，我们四人拿了筒纸经卷，盘腿而坐，一起对着仙乃日神山念玄奘译本【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在游览完牛奶海下山之时，有人问起你我的故事，我一句话也不知如何解释，于是撒谎，编织了一个美丽的故事。我知道撒谎总是不道德，但我多希望我们的故事能如谎言般美丽，有一个灿烂的结局。

你我之间的问题，我都承认。我想给你聊诗歌，你却给我说眼前。你同我于尘世辗转生活，而我却缺乏生活上的一些常识。有时我也觉得挺好，两个无论什么关系的人，有时候太统一了总归不好，当然分裂更不好。我真的很抱歉，我有时想让你开怀大笑，却给你带来莫名生气。

就像你不愿让我见到你满头医疗器械的样子，我们之间总要隔着层层叠叠的山峦，遥遥相望才能美丽。有的人太靠近彼此，见了真身，然后一个被关在净瓶，一个继续上路取经修行。

就像一开始你从后排传来纸条，问我我的生日，我回答二月二十九，那个时候我只觉得窗外的蓝天和风才是美丽的。当时是我们在上数学课吗，还是地理，我只记得你我都在倒数一二排，我那么不耐烦对一个新同学。而你，却是第一个带我看电影，带我去旅览，带我去飞行。你我之间，诸佛将众生空和法空已经言毕敷座，未来如轮，不知下一程驿道。

很多东西超越现境，就像一个五彩斑斓的泡泡，像是随时破灭又像是午后小憩的一个短暂的梦。哪怕有一日，你我回归不曾相识的境地，我也要深刻的记着这个梦。

我是什么，我是沙漠里的一粒沙，我是汪洋的一滴水。我是长风里的一片叶，我是井底一只蛙。因为你，我意识到其实我是收藏白云的一只鸟，我飞过蜿蜒曲折的海岸线，越过雪峰，飞进高高低低的云层，穿过雷电直抵晨光曦微。

威尔逊在写给情人的信里说:“如果你不快乐，如果你被乌云笼罩，那我将万分痛苦。如果我永远没有特权来保护你免遭世事的伤害，那我至少可以保护你不会被我的自私伤害，不让任何阴影笼罩你的灵魂，让你的灵魂汇聚在我的天空。相见时让你高兴，是我的责任，我也乐意如此。我的爱永远不会成为你的负担。你在生活中享受的快乐太少了，我要设法让你更加快乐，而不是剥夺你的快乐！”

时如你扶花微笑，我正在尘世诉读安详。你频频皱眉之时，恰如我黯然的读到一卷聱牙诘屈的经文里最晦涩难懂的一段。

之前我同你忌讳聊到我们的往常，现在对于你我的未来我更讳莫如深。往常不过是你我逆流的行舟航迹，好不容易你我才觅得一码头暂时登岸，我怕我问起一对双飞的水鸟，你却只记得舟过寒川的半山落雪。我怕与你畅想行舟汪洋大海之时，你却说你要卖舟鬻酒。

几番病痛和副副药物使你无法恰当控制你的情绪，偶尔很小的事情使你不可抑制的变得激动起来，这些我都恬然笑着一笔带过，哪怕你已经微微伤害到我敏感桀骜的魂灵，我却只替你感到心酸和心疼。如果你怕活一场什么都没留下，你别怕，还有我呢。我一直笔耕夜缀，罄竹来书你我琐碎的人间闲事呢。你我无私有之禁锢，无得失之审度。

我原本还想说很多糊涂的，清醒的话，突然想起有一天早上在峨眉七里坪给我煮的一碗清水面，我想，我们就这样吧。我们执手未看，我们亲厚无猜，我们交情如水。让它留在那里，就让它们都在叫美丽的疆域。

所有的光影最后都变成黑白的默片，所有的那时明月成为一个人的遗念，年华与书卷，一个是急速行笔，一个是颤巍巍的二行热泪和三声喈叹。

半世飘萍蓑衣薄，江风愁火，渔起有人歌，我钓一杆冷。

定有一日，你我会在已经皓首白头之时相见，虽忘记彼此姓名，却见细雨携着芦花飞，正映着如翠的珍珠海湖面，惊起飞鸟六七只。

人生只一晌，你我共远方。

作者 唐诗远

图片来自：唐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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