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二岁
我蜷缩在一间很大的破旧木屋子里的一个角落,残木黄色的窗户漆褪露出木头的原色,窗台上落着些尘土。微弱的光线从窗口射进来映在我赤裸的双脚上,我穿着一身破旧不堪宽大的衣服坐在地板上,后背依着墙角,瘦弱的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天然金黄色的头发因惊慌而变得有些散乱,遮盖了我一部分视线,我看着一架结满蜘蛛网的破旧钢琴,显得有些惊恐不安。
(二)二十四岁
广阔无垠的沙漠里漫漫无人,我骑着一辆黑色的摩托车,金色的短发在风里飘扬,黑色的夹克与牛仔裤跟摩托车身紧紧相贴,我们好像连成了一体。我无视着路标牌,也无视着长满荆棘的沙路,眼神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前方,我的嘴角轻轻的上扬了一下,然后双手转着手把加起了速,头也不回的拥入远方金海一样的怀抱。
(三)八岁
我手里抱着一只棕黄色的小熊,金黄色的两个小辫子垂在我幼小的肩膀上,我兴奋的又来见我的大朋友。他一个人住在一间很大的房子里,黑白色斜分着的瓷板砖布满整个大厅,上面挂着些装饰的玻璃吊灯,他看起来有些孤僻。他看见了我总是很喜悦地对我笑,他对我笑起来的时候喜欢把双手抱着胳膊放在胸前。
“这次想要玩什么”他双手抱着胳膊亲切问我。“咱们来扮演童话人物吧”我兴奋的说,“我还要听上次没讲完的故事”。“好,结尾很精彩的,我准备好了,已经不能再等了”,他学着孩子一样的语气跟我说。说完他自然的转过身走到有玻璃压着桌布的桌子旁边问我,“来喝点什么?”
我的大朋友留着长长黑色的卷发,从背后看有些蓬松,我不喜欢别人留这样头发,但是他却天生很适合。他上身总是穿一件领子和衣身都很白的衬衫,下身穿一条黑色的收腰裤,提的很高,束在了腰间遮盖了部分白衬衫,脚下穿了一双干净的黑色皮鞋,这让他看起来像个很有礼貌的绅士,他的个子和鼻梁都很高,他的眼睛是深棕色的,他的脸很白。
(四)二十岁
遥远浩瀚的大海,无边翻滚着的浪花,血海一片的日出,和海天交际之间的帆船,高高的山顶,开满山坡的鲜花,和红色深深的峡谷,很老的城,老城里的街道,和铺着旧石板的地面,平凡安宁的村落,村落里的木舟,和金黄色稻田里带着帽子的稻草人,傍晚安静的乔木树林,落满叶子的树根旁,和每一颗大树的背后。我走了很多很长很久的路,还是没有找到一个相似或者吸引的地方,没有想起一个熟悉或者认识的人。
(五)六岁
我穿着一件圆领的单褂,在黄昏里奔跑着逃离一切,齐齐的短发在耳边显得有些凌乱,我没有回头的走了很远很远,迷失在一片很大树木很粗的树林里,偌大的地方我没有一个人。我有些累了,孤独的蹲靠在一颗大树的树干上,慢慢的睡去,手里紧紧捏着我棕黄色小熊的手臂,模糊之中我好像看到了一个黑色卷发个子高脸很白的身影。
(六)十五岁
我很累的完成了一堆作业,疲惫的坐在电脑前一如往常的玩一会游戏,却偶然的发现了一张CD。它唤醒了我脑海里一片十分破碎的印记。一张很大怪异的大门,门上镶着一对铁制的巫师之类的守护神,进入大厅的长廊两边有许多人物雕塑,有奇特的脸,有巫婆尖尖长长的鼻子,一只乌鸦飞来,在她手杖的握柄上落了下来。
一群各色的居民谨慎的闯了进来,年老的年少的,黑人白人,男的女的,他们举着火把来寻找镇子里他们认为行为怪异的主人。房子很大很老,周边结满了蜘蛛网,紧接着一个白衬衫黑衣裤子个子有些高的人带着一张骷髅面具出现了,当面具摘下来的时候,我突然颤抖了一下。我深深陷入了眼前的画面,我无比真实地感觉到在众人看向他的时候,我正躲在某个角落里悲伤地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我搜便了所有的记忆却找不到一丝片段,可是那种感觉我莫名的熟悉,总觉得一定要记起。
(七)九岁
我像往常一样的去看他,不过这次似乎有些不同,大厅里的灯没有开,屋里的光线显的有些微弱,他坐在一张木椅子上,一只手放在桌子上沮丧地拖着额头,长黑色的卷发挡着他的一部分脸,我站在他面前感受到了他的悲伤,他看到我时悲伤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喜悦。
他是一个天才,他总有些神奇的想法,他聪明到可以轻而易举的拥有一切,却只喜欢跟孩子们来往。在很多大人的眼中他只是一个不合群的怪人,认为他带坏了他们的孩子,没有人理解他,认可他。我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我安慰着他不要悲伤,一如当时他遇见我时安慰我那般真诚,他渐渐恢复了情绪,之后他决定跟他们隔绝起来,不再来往。我选择跟站他在一起。
他建造了一间很大的木屋,那是全部根据他的想象完成的。天然的黄色木漆染的大大的窗口雕着些精致的花纹,屋子里长长的木地板铺地,放了一架他喜欢弹的大钢琴,房屋外面是一片绿色的草地和一条精心设计的长廊。会有别的几个孩子经常来拜访我们,我们经常在草地里踢一只皮球,听他讲神奇的故事,他还会弹着钢琴教我们合唱,或者安静的坐在长廊里看夕阳。
白天他总很认真地教我认字读书与画画,在休息的时候他总是喜欢拿着一本书坐在长廊悠闲的看。晚上他爱讲故事给我听,他总是点一只白色的蜡烛,说是这样才有氛围,我喜欢他讲的每一个故事,我觉得不会再有人能讲出那样神奇的故事。
(八)十一岁
平静被毫无预兆的打破了,我的朋友永远的离开了我。那天他早早的穿起白色的衣衫,黑色裤子的腰带提的高高的束在腰间,他梳好了黑长的卷发,穿上往日里一双极干净的皮鞋,他似乎预料到什么,又似乎在等待什么。
傍晚有一群居民举着一只火把闯了进来,一个为首看起来有些资历打着领带的老头毫不客气的要他离开这里。是的,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他总是一个人住在一间很大似乎从不开大门的屋子里,永远只跟孩子们来往,并且让他们的孩子变得不再听话,在他们的眼中他是一个怪胎。我的朋友很平静的站着,他向他们问了一句,“你们真的希望我走吗”,有几个孩子摇着头,腐朽的老头大声的喊着“是的,是的”,其余的居民个个沉默不语。我的朋友轻声地说了一声“好,我就走”。紧接着他把身体狠摔在地上,我亲眼看见他的身体化成了一粒粒沙子不停地掉落向下漏去,他的手他的肩,他的白衬衫他的黑色裤子,他的嘴巴他的眼睛,他的额头他的长长黑色的卷发不停地沙化下漏蔓延,渐渐地布满了整个地面,整个小镇,整片森林,最后一望无际的海洋上翻滚着金色的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