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准了似的,27号中午,刚考完语文,就倒下了。
头痛、胃痛、低烧、困乏,各种不适像开了闸的洪水齐齐涌来,我知道它们蓄谋已久,只是被我强行压制不敢作乱,当这一艰苦的行程结束彻底放松,它们轻而易举地就击溃了我。
身体像一团胶,软绵绵地黏在床上,做着无边无际千奇百怪的梦,梦里尽是书本、试卷、作业和大大小小的孩子……好累!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将我从层累繁浩的梦境中拯救出来,是快递小哥,几天前网购的一套彩铅笔到了。
取了快递回来,又一头栽倒在床上,仿佛要一次性把这半年欠下的休息时间都补回来,同时继续忍受头痛、胃疼和腹泻的折磨。
唯一欣慰的是,写给孩子们的最后一篇文章《离别》获赞无数,他们不断在微信和公众号里留言祝福,这大抵是当老师最幸福的时刻了。
习惯了一直奔跑,一停下来就会有满满的负罪感,昏睡两天,又蹉跎了万分之一的人生啊,我再次陷入焦虑:接下来,你该做什么?要读哪些书?要写多少字?……
连续腹泻,把体内堆积的垃圾都清理干净了,29日清晨醒来,身体轻飘飘的,精神反而大好,只有眉头依然注了铅一般沉。
几个孩子说想拍一部毕业MV,希望我能跟大家说几句话,实在不忍扫她们的兴,就简单收拾一番赶去学校,稍作准备后,她们开始用手机拍摄。
不到一分钟的短片很快拍好,面对镜头还自信满满的我,看到视频里的自己,简直要悲戚了――哪里有什么女神?只有一张满面愁容的脸!上扬的嘴角和紧锁的眉头一点也不和谐,这张沧桑的脸、这样愁苦的笑一点也不明媚一点也不女神!
我知道,面颊上那些沟壑,与岁月无关。
曾有个相貌普通的女孩在作文里写着:“30岁以前的容貌是父母给的,30岁以后的容貌是自己给的,我感恩父母给了我生命,我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自己越活越漂亮!”
相由心生,那句话我早就懂啊,情绪是疾病的根源,我也早就明白啊,可为什么,总还是愁眉不展?
大概,还是那颗敏感到纤毫入微的心在作祟,它能够捕捉到一个眼神里的懂得、一个浅笑后的善意,也能看透一场欢宴上的虚伪、一句谎言里的私心。在波涛汹涌的人潮里,它能够不被挟裹着随波逐流,却无法洒脱到将一切悲喜置若罔闻。那些哀伤, 就这样一笔一笔地刻上额头眉心。
人性的色彩远多于这套百色彩铅,又如这彩铅冷多于暖,而我,天生就喜欢那冷色调,也许,这就是我的宿命。
罢了,眉间放一字宽,拿起画笔,把这些冷暖色调搭配调和、互容互补,以纾解心中烦闷吧,十八年了,不知笔端还能否拈花微笑。
静下来,布局,描廓,着色,修补……纤细的彩铅实在可爱,准确无误地表现出静物的色调变化,时光在笔尖的沙沙声中明丽地驻留在白纸上。
很快,画作完成,仔细端详,才发现色彩太过饱和,几乎没有留白,硬生生把素描画成工笔,完全不是我期待的效果。
沮丧地把画纸揉作一团,重新铺开一张白纸,斟酌思量一番,再次提笔……
远山在暮色里隐退,窗外华灯如星,终于,心满意足地放下笔,伸个懒腰,才发觉头痛竟然又一次不治而愈了,好像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都被彩铅留在了纸上——
嫩绿、深绿、浅灰、天蓝、灰黑,与少许中黄、粉红、大红搭配,原来也可以这么俏,而那些高光处的留白,才是这副画的最逼真灵动之处!
特别喜欢一首老歌,歌词是这样的:
拈朵微笑的花
想一番人世变换
到头来输赢又何妨
日与夜互消长,富与贵难久长
今早的容颜老于昨晚
眉间放一字宽
看一段人世风光
谁不是把悲喜在尝
海连天走不完,恩怨难计算
昨日非今日该忘
愿红尘中的你我
都会拈花微笑,眉间放宽
给生命一段留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