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长不大,我们也爱你

蒂姆·波顿是美国最勇敢、最有想象力和最具创新精神的电影人之一,因他奇幻而富有激情的想象和独特的视觉风格赢得了众多的影迷。

——威尼斯电影节前主席马可·穆勒

蒂姆·波顿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他的哥特气质与生俱来,无论是形象还是言谈举止,都像个脆弱受伤的阴郁小男孩,他在面对成人的现实世界时候,往往小心翼翼甚至忐忑不安,可是一旦把他关进自己的房间,他的奇幻世界就会放肆地溢出。

这是波顿每一部电影里都会出现的角色:《查理和巧克力工厂》中对神秘世界充满好奇的查理,《爱丽丝漫游仙境》中每晚做同一个噩梦的爱丽丝,《剪刀手爱德华》里生活在古堡里的废旧机器人爱德华...他们有着惊人的奇异功能,古怪的外表下深藏一颗孤独而善良的内心。

这些人形态各异,与现实世界是那么地格格不入,他们甚至给现实生活的人们带来了恐慌。可是,与怪兽电影和其他拥有特异功能的主角不同的是,波顿的视角永远站在弱势的这一边。诸如哥斯拉、奥特曼甚或是漫威的超级英雄们,他们的视角依然是人类,但波顿不一样,从一开始,他就选择和他的“怪物”们站在一起,从他们的视角来看人类,人类的内心就显得更加荒诞与丑陋。

因此,在波顿的暗黑童话里,常常出现一种表象世界与内心世界的错位,尽管世界那头的贵族和资产阶级一本正经,以审慎的魅力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他们以为掌握了真理和权威,并去教唆自己的孩子远离幻想,但他们所认定的一切,都被那头的奇幻世界远远甩在后面,只有作为主角的孩子,似乎代表着人类微弱的力量去探索那个神秘未知的世界。

尽管形象奇特的他们对世界是如此地友善,但愚蠢的人类却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剪刀手爱德华就是在这样的遭遇下,远离了自私伪善的人类。

某种程度上,这些羞涩自闭的主角就是波顿自己。

从小受B级片和奇幻电影的影响,波顿的童年时光就显得与众不同,他想象力天马行空,害怕与人交流,孤独而敏感。这种性格渗透到了他所有的角色里:那些苍白面孔的瘦弱小孩,是打开他怪诞世界的钥匙,他们正是现实与幻想的秘密通道。

你可以在波顿所有的故事里找到这种情绪,就像在一片废墟上绽放的鲜花,它悲伤到了极点却迸发出一种喷薄的生命力。

在他初入好莱坞去迪士尼做动画师,因为风格过于怪诞被老板嫌弃。但恰好是因为他的天才思维,我们才在千篇一律的好莱坞商业类型序列中,看到了独树一帜的波顿电影。可以说,是他一个人撑起了一种类型,而三十多年来,他出了名的低产,尽管只有十多部电影的产量,但每一部足够写入经典电影史。

这次的波顿,在《爱丽丝漫游仙境》之后,以一部《佩小姐的奇幻城堡》继续着他对神秘世界的探索。

男孩杰克跟随着爷爷的枕边故事,进入了爷爷念念不忘的上世纪40年代,爷爷在奇幻城堡的那段美好时光,同时交杂着二战的残酷和伤痛记忆。

在一个偌大的奇幻城堡中,时空永远停滞在1943年的某一天,那是一代人的伤痛记忆,这个残忍的记忆勾连着世界上最大的人类浩劫,可是这一切都在波顿的世界里变成某种奇妙的死亡协奏,男主角的爷爷不厌其烦地重复对孙子讲起这段故事,成为他生命中最残酷的执念。

爷爷神秘死亡后,留下了关于这个属于另一个时空世界种种谜团的线索,杰克循着这些线索,进入了这个神秘的世界,发现这群奇怪的孩子真实存在,他们住在这里是为了躲避可怕的变异怪兽。随着杰克的到来,危险也同时抵达,杰克需要与这群孩子一起,抵御黑暗力量。

但这次,宏大的场景和明快的色彩进入我们的眼中,诸多角色的加入更是奇幻世界的一次升级。这似乎是波顿世界最艳丽的一次,比起前作中一个单一角色的孤独,新片的群戏设置显得明朗欢快许多,这个奇幻城堡中12位拥有迥异功能的神奇小孩,组成了友爱而各司其职的奇妙家庭。

这些人物设定堪称精妙,角色原型源自书的作者收集的老照片。而片中,时光倒流的情节设计,让这些小孩得到了永生,时间的周而复始,与西西弗斯神话有着一致的哲学思维。

影片中,这个奇异家庭的成员花样百出。空气女孩是杰克爷爷的初恋女友,她一口气可以吹干海底的水,只要脱掉沉重的铅鞋便立刻飞上天空,当然,她需要一根绳子,不然可能瞬间飞上外太空。

双胞胎娃娃形影不离,而且行为如出一辙,他们为影片增加了不少诙谐。

长发女孩的设定增添了许多萌意,她的技能是让植物瞬间长大。

隐形小男孩的设定更是天马行空,似乎由他承包了全片所有的笑点。

城堡女主人佩小姐,是时间的掌控者。她的使命就是建立时光圈,让孩子们安全的生活在其中,影片更由她展开了一场怪兽大战。

而男主杰克,继承了爷爷的超能力,拥有一双识别大反派怪物的眼睛,在隐身的怪物出现时,就可以与他们作战了。

与前几日热映的《奇异博士》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片中大反派的诉求同样是跳过生死轮回,企图长生不老。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民间对于长生不老的诉求是过于显著的,秦始皇东渡求不老之方,儒家、道家哲学更是重视生命,避谈死亡。但西方哲学观念中,无论从苏格拉底到中世纪,或是近代哲学诸如康德、尼采、叔本华乃至现代哲学的加缪、萨特等,皆是“向死而生”的。

尼采的“酒神精神”本身就是对死亡的赞礼,叔本华强调“个体有生有灭”,而现代存在主义哲学,更是藐视生命,更是彻底跳脱生命世界的“局外人”。

但颇为吊诡的是,怪物对生命的渴望极为迫切,这在波顿的前作中似乎少见。由此,这种东西方思维方式的交换值得深思。

如果你想探索一段奇幻之旅,这部影片不会让你失望。如果你想看到娱乐化的喜剧,这部影片亦能满足你。这部集奇幻、喜剧、童话、爱情、友情等于一身的电影,同时还有深刻的哲学思考。无论深浅,受众广泛,从文艺青年到普通观众,皆会被影片的奇幻世界所折服。

而好莱坞,比中国电影厉害的地方就在于,它的商业片不失深刻,艺术片更不失娱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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