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生特
杨柳树下传来一阵一阵的笑声,就是我们学校那个好看的花园里第二个杨柳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里星期五的下午总是能传来‘咯咯’的笑声。那笑声与杨柳树梢一起整整摇曳了一个夏天,直到放假俩星期前才没有听到说有笑声传来。也许准备期末考试去了,也许是其他事情。事实上,在大学里你要是看不到奇怪的人才奇怪了。
我想在根本没有心思给你讲这些东西。我也顾不上,我收拾东西着呢!告诉你一件好事儿,我们放假了。我是今天晚上回家的火车。要是你也是从大学生过来的,那么你就会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就算敲的简单的字儿,我的手都会发抖。
还有一事儿我想告知你。自从发现女孩儿笑声之后我就一直在打听她。你也知道在大校就是不缺像我这样多管闲事的人,你也可以说我是无所事事的人。随你怎么说好了,总之,我知道自己在干嘛。这事我清楚的很。
四月二十九那天是我第一次听到那个笑声,据我的脑袋判断八成是个一个女孩儿。她也许是在讲电话,也许是在自言自语,你知道大学从来也不缺少奇怪的人。大概就是因为奇怪的人太多,我总是能看到宣传栏上各种名人校友。我的意思是说如果干什么事情都是一个宿舍倾巢出动,那么大家在大学毕业时都是一个样子,除了长相不一样外,连画出眉毛的形状都一样。我是说因为我们大家所接收的信息都差不多。所以就见不到什么出色的校友或是社会精英了。
其实我想说我也是一个特例独行的人,而且我为此感到自豪。在这说上去美好的大学里我也从来不耻于说出我干什么事也老是独自一个人。反而,我为此感到自豪。
那天下午正值五一放假,大概是是没有老同学来瞧我的缘故,所以觉得十分沮丧。我认为我应该去学校的小花园溜达一会儿,事实上我就这么做了。说实话,我确实沮丧。没有人陪我确实搞得我十分沮丧。尽管我对那个叫做你干什也总要付出代价这个道理十分清楚。
那天,当我路过第二棵柳树的时候,我听到一阵儿叽叽咋咋的笑声,她在大树的背后坐着,我根本看不到她的样子。我挺烦躁的。初夏的热浪不停地向我吹卷过来,我着实觉得自己应该呆在宿舍吹会儿空调才对。她笑声之余我只是听到那女孩儿说:“这是我们俩之间的秘密,你谁也不能说。”当然这是一件比吃鸡排饭还要正常的事情。在美好的大学里,没有人会在意你,在这里只有少数人优秀极了的人才可以算的上是一棵葱。按理说我这般无聊之极的人应该减慢我的步子聆听这可爱的笑声。可是那天气太不让人舒适了。
如果你是我每个周五的下午都能在同一个地方听到同一个人的同一种装腔作势的笑声,还有听她演讲似地讲“这是我们的秘密”这话。这可能是这个学期我遇到最有趣的事情,也或是大学四年里最有趣的事情,谁知道呢?而我又作为这个学校少有的无聊人,我觉得我有义务更是责任去了解到底怎么回事。说不定她是一个人儿,或者是这回事是令你我都震惊的美好故事。
就在刚才我打听到了她以及她奇怪的举作的原因。呵。也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她住在我们公寓楼对面的那栋里,是汉学院的女学生。叫做钟秢。
每周五下午时分定时坐在第二棵杨柳树下讲着电话,时而爽朗地大笑,时而憋住哭声捂住小小的脸。对,这就是钟秢。暂时我还不知道手机的另一面到底是谁,抑或是根本没有人。你也知道在大学里奇怪的人总是占绝大多数的。
先让我和你聊聊一些无关紧要的故事吧!是钟秢的家里事儿,这些故事看起来和她反复无休止的行为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反正在我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是没有关系的。
这些无关紧要的事让我十分震惊。我像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也总是能让我感叹道历史书上的贫穷才刚刚过去,我们的父母切实地感受过它、体会过它。
那是上二代人的故事。他们的丑恶面被一览无遗。
听组织里的同志说,又一次钟秢独自一人下三个台阶的楼梯时喃喃自语道:你们这些没有脑袋又自私的可怜人,也是时候让我来教育你们了。
这个学期开学后的二个月因为课程的原因钟秢还没有给家里去过一个电话。这或许和课程没有关系,因为她经常约她的小姐妹们去唱歌。显然,她是有大把时间的。就连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在她这里也开始发生了改变。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不管是在图书馆争分夺秒的记单词,还是上课记用心听课都是和唱卡拉ok一样没有半点实质意义的事情。其中唯一的意义算得上是消磨时间吧!
她开始把“没有意义”四个字挂在嘴上,什么东西在她眼里都会被换算为“意义”这个计量单位。而她这半年来了学校,任何一个词都没有这个词的频率高,就连“嗯”的频率也及不上“没有意义”的一半。钟秢可是那栋楼里最好说话的女同学。我还知道钟秢上个学期的时候每天去图书馆学习英语,每天睡觉前还会写日记呢!总之她成为一个“没有意义”这四字的奴隶使我十分失望。我的意思是人再怎么活也不能成为那四个字的奴隶。虽然在我看来人生本来就没有什么意义,只是你在出生的那一刻你选择活下来,而且老天爷也允许你活在这个世上,那么你活着这事就被赋予了表面的意义,或者是苟延残喘地活着,或者是为了精彩的人生,总之这些都是表面意义,都是应该被承认的活着的意义。我以为像钟秢这样聪明上进的女孩子老早的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这些事情都是从这个学期开始发生的。
尽管她依然像往常一样从不放弃任何一次上课的机会。说来也是,最让我们这些大学生恐惧的不是见识新事物而是无穷无尽的空余时间。上课对于钟秢来说成为了消磨时间最妙的方式,罪恶感早就在每天眼睛睁开的那一刻就消逝无踪。
你是否愿意和我讨论一下母亲这个角色。不管任何时候你我是否都将母亲的话视为神的旨意。而神的旨意是什么呢?那想必就是必须遵从了,而且带着满腔热血。有时候我们这个看上去没有信仰的民族其实是有的对吧?好了,不要听我信口胡诌,我没有信过哪一个宗教,我完全不知道那是怎样的生活态度。
我还打听到一点儿事是钟秢小时候的事情。
在她上小学的时候,她总是能从关上门的厨房里能听到零零散散别有洞天的世界。那是她母亲向她父亲畅谈人生的声音,也是她母亲心酸历程的回顾。这和钟秢眼睛里的世界完全不一样。因为在这里有二个人需要作为反面角色——姥姥姥爷。
当我们小时候比起爸爸妈妈我们更加爱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要是你不能经常见到他们你的情感则更是如此。钟秢小时候无比期待暑假的来临,因为这样就可以去姥爷家或是爷爷家。钟秢十分的爱他们就像没一个小朋友一样。
姥姥姥爷在厨房里被打扮成一个坏人游走在厨房的每一个缝隙,与此同时也从门缝里飘了出来。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当你还是个小孩子,厨房里的悄悄话总是那么不正式,不正式到可以与天方夜谭沾上边。大人们晦涩难懂的谈话简直比铁皮文具盒里的九九乘法表还要令人烦躁。
大概是从钟秢中学二年级时候开始吧!她的母亲——不再将自己的亲情的受挫困在关着门厨房的嘴巴里了。它开始游走在房子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开始了第一次登上了饭桌之旅。当钟秢母亲第一次看着她的眼睛正式地将姥姥姥爷的‘恶行’说给她听时,你还会以为她依旧认为那些是没有根据的虚无东西,或是别人姥姥姥爷干的坏事吗?当然不会。听完批判会之后,钟秢把姥姥姥爷施加在她母亲身上的‘恶行’明明白白的记在自己心里。当我们还是一个年纪亲亲没有见过世面的年轻人时,我们不仅会无比地坚信母亲的话,我们还会将母亲不好的遭遇狠狠的在自己心头勾勒出几条血痕,以此来铭记它。 这些不好的遭遇也是能让年轻的钟秢哭个无数次,那仅仅是因为她母亲受了伤而不是姥姥姥爷美好形象的破坏。
而那厨房里的流言也在第一次登上饭桌时尘埃落定。也成为不争的事实。当我们年纪轻轻没有见过世面时,我们无比坚信我们母亲的话。我们也可能会相信任何一个理论上是爱我们人的话。就算他们一不小心夸大一件事实,我们也将坚信多年。小时候我一直以为我家对面的山上有狼,邻居家的伙伴去爬山的时候我总是劝他不要去,危险。然后他也总是拿异样的眼光打量着我。当然那时候我不知道那种眼神是异样的眼神——我坚信山里是有狼的——那是妈妈告诉我的。
更甚者会将其随口而出的话当成一辈子准则。
好在后来的我们大多数都变为有独立脑袋的人格。
那么钟秢母亲口里的‘恶行’到底是什么呢?这我也不得而知。
总是她被母亲的苦楚大换血,她也将姥姥姥爷列入‘厌人’行列。她不再正眼瞧那俩位老人家。她变得和她母亲一样——心里满是仇恨。如果我告诉你,钟秢的姥爷在二零一三年的九月份去世的时候,她居然没有去参加姥爷的葬礼,理由是课程繁忙。你是否会觉得她简直是荒唐极了,甚至开始思考她母亲给她向她述说的苦水已经扰乱了她对亲人之间‘义’的理解。她知道葬礼只是一个形式也好,她确实不再顾念姥爷也好。总之她心里自有她自己那一身子别样的理论。
如果我告诉你从那个餐桌到姥爷去世中间相隔三年,你是否也和我一样认为那其实是最宝贵的三年呢?
老天爷曾经给过钟秢挽回的机会,在姥爷去世的几个月前一直住在老房子里。可是钟秢只去了老房子一次。可是她带着她完全漠视的态度去的。
很多事情都是在这个学期发生改变。除了上课不再记笔记,无缘无故在图书馆呆坐一下午之外还有很多很多。就像她每天总是要花一个小时辗转反侧才能入睡。她的舍友说她总是会在快十二点的时候从床上坐立起来,把她小小的脸捂在被子面上十分钟然后才躺下。总是能在她枕头下面翻出一箩筐用过的手纸,现在已经没有人敢在她的床铺上胡乱翻倒了。
当我发现那个规律后的一个星期五,我没有睡午觉,早早的就在第二课柳树不远的石椅子上坐下来乘凉。我实在是太好奇了——钟秢的谈话内容——我打算去窃听。大学里也总是不缺我这种无聊的人。
那天确实是一个大好天,我从来也么有仔细看过被风吹出纹理的云朵。就算没有灌满我的好奇心我也觉得那个下午过得挺值当的。
大概是三点多的时候,钟秢来到了第二课树下面,随手将手上的毯子扔在草地上坐了下来。让我来一五一十的说说我当天听到的东西,希望你来和我一起瞧瞧那到底是什么事。
钟秢说:“你放心我每天都能空出大把时间。”
“真的,不信算了。还不信我。”
“我的事一定成,我有大把时间去取得毕业证,你要相信我,再说你又是不知道毕业证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卖头牛就可以够一年了。”
“我已经好久没有吃肉了,我在攒钱。”
“那我就告诉你吧,我要偷偷地去一个地方,然后去看你,你有空就去帮我打听一下,周围有没有超市要导购员,随便什么都好,我想挣钱。”
“我回来给你说。”
“你还要给我借钱,我会把你的钱当成你投资我的钱,你一定要帮我,这次我一定要成功。”
“我可以骗他们说我要去实习没有时间。”
“我要给人家看我的东西。”
“给你说你也不知道,你就听我的好消息吧!”
“这是我们俩的秘密,你谁也不能说,要是他们知道我一定完蛋。”
“你现在站起来,把手伸开放在脑门上,说你一定会保密。”
“我难道不是在艰苦奋斗吗?”
“还有,你每天都要看新闻知道吗?”
“你要时刻记住我已经是成年人了。”
“你记住,谁也不能说。”
“还有你每周五下午一定要等我电话,把时间给我腾出来,我要随时征求你的意见,不过你先站在我这边。”
“你要先给我借钱才行。”
“他们一点儿也不懂我,我才给你说,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对吧?你也知道你会支持我的。”
“你放心,我有时间学习,我每天都可以腾出时间学习。”
“等我回来就去找你,要是你想你来找我也可以。”
“相信我,我可以的,真的。”
“你都这么大了还不知道,一个人一生中总会遇到屁事,要是你妥协一次,你就会遇到下一次屁事,你一直妥协,那么遇到的就一直是屁事。我干脆第一次就不去妥协,可是我曾妥协过无数次。我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
“你就支持我好不?现在只有你能支持我了。”
“其实我很努力的,你不是说努力就有回报吗?你就相信我吧!”
“这是我们的秘密,不能让他们知道,要是被发现的话,我就会有大把时间和你讲电话,你不想见到这样悠闲没有用的我对吧”
……
那天以后我又打听到相当多无关紧要的信息。
首先,我要澄清的是。我根本没有看到、或是打听到钟秢有什么异常的行为。除非她是晚上二点多起身去楼道里完成她口里的那个奇怪的事,不然我庞大的关系网会告知我的。可是到底是何等的大事才叫她半夜二点不睡去完成呢?我们学校奇怪的人不少这话不假,可是没有疯子这话也确实无疑的。
好了,我来给你说说那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是什么吧!
听说在几周前钟秢与她母亲通电话了,据我了解这个学期她没怎么和家里人联系。
听她母亲说现在姥姥一个人在老家的老房子住着。自从姥爷三年前去世后,姥姥就一个人呆在那个老房子里。这钟秢清楚得很。在此期间,钟秢只是在高考完的那个暑假去了姥姥家,之后就在没有去过那个老房子。至于她和姥姥的见面次数,最后一次也是那个暑假了。我想问一句,你和你的姥姥姥爷或是爷爷奶奶关系亲密吗?我呢,亲密倒是亲密,只是有点嫌弃姥姥姥爷。当有什么欲望想要满足时理性才能战胜本性。
据说,钟秢母亲去年九月时去给姥爷扫墓时见到姥姥了。钟秢的母亲说,和姥姥在一起的那几天里,姥姥始终没有叫起她母亲的名字,只是在走的时候希望他可以留下来多呆几天。据钟秢母亲的话,可能是姥姥怨恨她多年来的行径,亦或是的确记不得她的二女儿叫什么名字了。“冬梅”如此好听的名字呀!
去年冬天过年的时候,她母亲极力邀请姥姥去她们家过年。她们全家儿都准备起身去姥姥家去接姥姥。姥姥只是说没有关系,不用来了,然后一个人过完了整个冷飕飕的冬日,和钟秢母亲给的五百块钱一起。要怪只能怪路途遥远,遥远的路途斩断了彼此的感情。
一个老人家的日子纵使你给他一百个五百块钱她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她们早就把死排到日程表里了。
钟秢妈妈不快的曾经给钟秢的脑袋注入一种影像——姥姥姥爷像是整天坐在土炕上磕着瓜子听着大戏手里死拽着人民币,然后再来剥削儿女的成为大财主。
让如此好吃懒做之人瞬息间变为铁骨铮铮的硬汉,这本事的确不容小觑呀!
真是太棒了!她们全家都是人民的好教师,这可是给老人家上了一堂人生哲理课呀,足以让老人家改头换面了。我猜老人家一定想重新活一次试试。
现在老人正独自一人生活着。也许现在正躺在床上想着她的老汉儿,抑或是在努力回想她的二女儿叫什么名字,在房间的每个角落找着她名字的痕迹,甚至是准备鼓起勇气去敲邻居家的大门,试图用某种计谋既可以换取信息还不被发现。
让我给你叨叨那个大财主的故事。钟秢父母年轻的时候,看中一块土地,想从钟秢姥姥和姥爷手里借点儿当初钟秢母亲的嫁妆来买那块地。当时,钟秢的姥姥家是当地有名望的大户人家——剥削大姑娘得到的名号。钟秢的姥姥姥爷没有将钱借给她父母,还说那钱早就拿去还奶牛钱了,其实就在他们家的老鼠洞里藏着。可悲的是钟秢父亲对那个老鼠洞熟悉的很。她父亲在厨房里还说:他当时在窗子外看到了她姥爷从老鼠洞里个把钱拿出来瞧了瞧,大概是改变主意了,又放进去了。
如果后来那块土地仍旧是一块被人贱卖的土地的话,就不会有这段“佳话”一直被她父母在厨房里唱响了。
要是后来,钟秢家也没有遇上什么拮据的话,他们就不会惦记着当时被贱卖的土地现在已经成了耸立市中心楼板的身价了。也就不会有那段“佳话”一直被她父母在厨房唱响了。
人们总是喜欢叫喊着他们差一点比现在过得好的那些错过的机遇,而忘记继续向前看这事。他们总是记着别人对他们做过他们眼里的错事。他们完全不记着老天爷给他们降临的幸运。在他们的嘴里,我总是听不到一句感激之声。
就是那通电话我还得知一件事情。钟秢的话是这样说的:妈,你还记不记得姥爷最后一次来咋家,我一直在玩电脑,我甚至没有跑去车站接他们。除了打招呼我也没有和姥爷聊天,要是知道什么事也来的那么突然,我起码也应该给姥爷汇报一下我的学习状况,可是我没有。妈,在一个温饱年代,各种情谊也只能排到第二梯队。妈,你接姥姥回家和我们一起住吧!姥姥现在也需要我们的照顾对吧!年轻的时候就算多么的不堪也已经过去了,剩下的都将会是美好的。妈,我爱姥姥,管她曾经是个怎样的人。我也会用我的力量让姥姥以后的日子被人惦记着、关心着、老有所用着。记得把姥姥的手机号给我发过来,我居然从来没有过姥姥的手机号。
还好,钟秢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一个有脑袋的独立思考者。
如果,那真是一个瞒天大谎,我倒是好奇这个作为外甥女的她到底是有多么奇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