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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斟通天血洗祝融峰 李仁友造访少林寺
三天之后,阿希再次来到祝融峰,这一次,和圣姑一起来的还有通天教主。庄子还是那处庄子,斟通天离开这个地方已经十多年了,他和阿希坐在庄前的山坡上,三进院落看得清清楚楚。门前演武场上的那五根旗杆还在,眼前仿佛还能看到青鸾、朱雀、鹓鶵、鸿鹄和鸑鷟五面旗子一起在风中飘扬的样子,看到衡山诸峰八姓兄弟齐聚祝融峰,看到少庄主曹元与众家兄弟比武切磋。然而时过境迁,一切都变了样。现在,那五根旗杆只有中间一根还挂着旗子,一面由青、红、黄、白、紫五种颜色渲染的五彩凤凰旗在风中很嚣张地忽拉拉地响,另外四根则冷冷清清地立在一旁。院子后面有处悬崖,曾有风水先生对曹老庄主说,鹓鶵庄应该重建庄园,坐在悬崖边上不吉利,老庄主一笑置之。但就是这处悬崖,在斟通天生命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迹,把他的生命硬生生劈成了两截。
此时的祝融庄里已经乱作一团,这正是斟通天所希望的。如今的衡山掌门董金风谋害曹元之后,谄媚小人、奸邪之徒闻风而至,全都聚在祝融峰上,而真正有良心的衡山弟子都躲得远远的,不敢惹这恶人。只有岳麓山刘轻舟刚直不阿,敢于蔑视董金风号令,从来不上祝融峰参拜。董金风成天在七十二峰间游荡,威逼利诱,拉拢衡山弟子,企图攻打岳麓山。斟通天让阿希假装曹元的亲戚,先上祝融峰制造点麻烦,正是要引这贼子现身,省得四处去找,也避免误伤了衡山派其他兄弟。
正屋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堆人,一个穿着褐色长衫的人从屋里冲出来,对弟子、家奴泼口大骂:“在我祝融峰上,有人被杀,你们却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全他妈的饭桶!。”此人看上去年龄在五十岁上下,嘴角有个痦子十分显眼,正是那恶贼董金风。虽然过去了十多年,但他的样子,斟通天还记得清清楚楚。看到董金风发怒,一个弟子战战兢兢道:“禀庄主,我们发现时,厨子已经死了,樵夫还有一口气,说话含糊,听不太清,好象说什么……曹元的外甥女。”“胡说,曹元独一苗,哪来的什么外甥女。而且当年鹓鶵庄没留下一个活口……”
“哈哈哈,果真没留一个吗?”斟通天极力克制内心的愤怒,但这一声质问却不由自主地使上了十成内功,声音穿透层层屋宇直逼董金风。祝融庄的人惊慌失措,四下张望,还有人跳上了屋顶。董金风叫道:“谁?给我滚出来。”喊得挺凶,声音却有些颤抖。这谋害兄弟的恶贼能听得出来,来人内功深厚,他的对头到了。
众人惊慌之间就觉眼前一花,院子里已经多了两个人,连董金风本人也未听见一丝声响。斟通天的轻功着实高明,一手提携着阿希也能施展出如此高超的身法。他身着白衫,上面绣着一团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手持一把长剑,虽未出鞘,杀气已现。
衡山派众人把斟通天和阿希团团围住,却没人敢上前。那董金风定了定神,喝问道:“来者何人?为何要与衡山派作对?”
“衡山派?”阿希冷笑道,“衡山派是武林名门,多年清誉岂能毁在你这贼子手里。你口口声声自称衡山派,可会衡山五神剑法!今天,我们神教教主就让你见识一下衡山派正宗的五神剑法。”
“啊!通天教主?”众人大惊,连董金风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一者,衡山之上,人人皆知五神剑法,但除了当年的鹓鶵庄庄主曹元,衡山派也没有人会此神奇武功,魔教之人怎么会练成衡山绝学?再者,近来江湖之中盛传魔教换了新教主,姓斟,号称“通天教主”,此人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如今,大魔头就在眼前,众人怎能不怕!倒是眼前这两人并不像传说中的凶神恶煞。
董金风强作镇定,道:“衡山派与明教素无过节,阁下在衡山行凶,难道我衡山三千弟子怕你不成。”
阿希环视众人,缓缓说道:“没有过节?凤凰乃我教之神灵,衡山派怎能配得上凤凰旗!此次来衡山,就是要你们交出旗号,永远不得再用,以免玷污我神教名声。”言语之间,很有点神教圣姑的范儿。斟通天不说话,只是看着阿希赞许地点点头。
“斟通天,凤凰是我祝融氏历代尊崇的图腾,传承岂止百年、千年,斟氏也是祝融后裔,你既然姓斟,难道不知道?”董金风质问道。
斟通天凛然一笑,说道:“所以,我更有资格要你交出凤凰旗,不从者唯有一死!”
董金风眼见此事不能善了,怒喝一声“给我上!”众人犹豫。“上!”董金风再喝一声,同时拔剑砍倒一个退缩的弟子。其他几个人壮着胆子围了上来。但见火焰狂舞,连兵器撞击声也听不到,七八个人已经躺倒,个个被剑刺中要害,都是一击毙命,而斟通天似乎根本就未拔剑,而阿希连动都没动一下。董金风无奈,只得咬咬牙,挥剑冲了上来。不愧衡山掌门人,剑法了得,逼得斟通天连退了好几步。斟通天用剑鞘迎敌,对拆了三十多招。一边对敌拆招,一边说话:“南岳支天、牧野流星、并蒂莲开、荷叶如盖……董金风,你这些招式还是芙蓉剑法而已。”虽然尚未分出胜负,但斟通天剑未出鞘,说话间气息如常,已然高出董金风不知几许。斟通天突然话锋一转,厉声道:“恶贼,见识见识五神剑法吧,你要小心了!”只听“仓啷”一声,宝剑出鞘。只见火焰与剑光闪动,鲜血飞溅。斟通天不肯轻易放过董金风,与刚才一剑解决一个恰恰相反,眼见董金风连连中招,却没有一处是要害,十余招下来,董金风已经成了个血人,扶着剑慢慢跪倒在地,淌血的双腿已经支撑不住了。董金风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问道:“你……你到底是谁?怎么会……会……会五神剑法?”
斟通天凑到董金风耳边,低语道:“鹓鶵庄小伙计斟小乙,受曹庄主遗命,诛杀衡山叛徒,你是罪有应得。刚才你也见识了五神剑,可以瞑目了。”剑光闪处,董金风脖子上喷出一股污血。望着地上抽搐的董金风,斟通天咬牙切齿、一字一板地说道:“残害兄弟者,杀无赦!”
众人都吓呆了,动也不敢动一下,眼睁睁看着这对煞星走出大院。“铁面韦陀”高寅迎上前去,问道:“教主,接下来怎么办?”斟通天吁了一口气,说道:“当年,只有我从院后面的悬崖跳下,保住一命。牧神,让所有人跳崖,谁能活命看造化吧,不敢跳的就地处死。”阿希有些不忍,叫道:“教主……高叔叔慢着……”斟通天摸了摸阿希的头,没有说话。高寅冲斟通天点点头,带人进了大院里,“咣当”一声关上了院门。
祝融峰血流成河,消息很快传遍三山五岳,自然也瞒不过嵩山少林。
方丈室内,一派凝重气氛。上首坐的是少林广铸方丈,以下依次坐着罗汉堂首座广灵、般若堂首座广济、达摩院首座广闻、戒律院首座广成和菩提院首座性英,此外并无旁人。
广铸方丈道:“秦汉以来,佛教传入衡山,高僧辈出,先后创立了沩仰、临济、曹洞、云门、法眼等宗派,衡山一时成为佛教名山。这一次在衡山之上、佛祖面前发生血案,着实令人痛心。”
性英起身道:“方丈,这魔教固然过于残忍,但这衡山派董金风也是罪孽深重。”众位高僧齐齐转向性英,性英接着说道,“诸位师叔,多年前,衡山派曾发生过一场变故。江湖人都知道,衡山八姓都是祝融后裔,都以剑术著称,其中又以祝融峰鹓鶵庄庄主曹元自创的五神剑法最为高明。有一年衡山论剑,弟子正在衡山游学,应邀参加了盛会,有缘见识了一次五神剑法。那五神剑法精妙绝伦,的确高明。”
达摩院首座广闻最擅长的就是达摩剑,不由打断性英的话,道:“比我少林达摩剑如何?”
性英是有道高人,不会无端粉饰本派功夫,他对广闻说道:“师叔,孰优孰劣弟子不敢妄言。但可以肯定,之后鸿鹄庄庄主董金风在切磋武艺时误伤曹元绝无可能,这次比武一定有蹊跷。就算侥幸胜出,芙蓉峰董家也不该乘人之危,夺取宗族祭祀权,更何况董金风居然以‘衡山叛徒’之名,剿灭了祝融峰曹家。”
广铸道:“阿弥陀佛!董金风谋害同宗兄弟,十分可恶,但这毕竟是衡山派家务事,我少林寺虽然号称武林泰斗,却不便兴师问罪。这次不知魔教为什么拿衡山派开刀?只怕武林又要有一场浩劫。广成师弟,传令众弟子、福州福威镖局、洛阳龙门镖局、青海昆仑镖局、北京镇远镖局,特别是徽州虎踞镖局,密切注意魔教动向。”
广成合十道:“遵师兄法旨!”
“对了,让山前山后各处客栈注意来往江湖人物。”广铸方丈补充道。
少室山下有一条少溪河,一座老竹桥跨过清流,连通南北,却是上少林寺的唯一路径。桥头一家小店,酒旗招展,宾客如云。在这些客人当中,有锦衣华服的达官贵人,也有布衣草鞋的村夫农妇,有吃斋念佛的善男信女,也不乏刀头舐血的江湖人士。禅宗祖廷,天下第一名刹,少林寺以其博大精深的佛学和名扬天下的武功,如同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了众多红尘男女,然而真心向佛者能有几人!
正当午时,就听一阵马蹄声急,从沿河的林荫道上驰来五匹快马,但见五骑从林间现身,转瞬已到眼前。当头的青骢马扬蹄嘶鸣一声,五名骑士翻身下马。这五匹马,身长体健,打眼一看就不是中原产物。再细看这五人,虽然是汉人打扮,但是身材魁伟,前额突出,鼻梁挺直,眼珠略黄,不知到底是女真、契丹、鲜卑还是党项,反正不是汉人相貌。五人当中,一个是中年人,年约四十,一身藏青丝绸长袍,外罩一件玄色披风,象个有身份的人。另外四个年轻人,都是短打扮,精壮干练,腰间各佩一把两尺长的弯刀,野狼般的眼睛时刻保持着警惕。
店小二一见,连忙大声招呼:“客官辛苦,要点什么?小店有上好的嵩山嫩笋、五香兔肉、老庙牛肉、扣碗酥肉、黄焖鱼、桶子鸡,还有花生糕、大刀面、水煎包子、粉浆饭,自家酿的水酒香醇劲道,方圆百里没有这样好的。”
中年人微笑着走进小店,戏谑道:“佛门圣地,你们这般大鱼大肉,不怕佛祖怪罪吗?”
“客官见笑。‘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我佛大肚能容,客官只管受用。”
中年人捋捋长髯,微微点头,道:“唉,中原锦绣,诗礼之邦,店家你好张利口啊!随便来几样可口的,我等还要上路。”领头的侍卫立即掏出一锭纹银递给小二。小二接过这大锭银子,笑逐颜开,更加殷勤,道:“好嘞,您老稍候。小店特色杏仁茶先用着。”
吃饭的时候,中年人看似无意实则很警惕地四下看了看。小店里不少人都在关注他们五个人,以他们五人的相貌,引人注目倒也不怎么奇怪。不过,墙角坐着的四个黑衣壮汉眼神可是不一样,中年人和四名侍卫也注意到了。五人用过茶饭,起身要走,那店小二凑上前去,问道:“客官可是要去少林寺?”四个年轻人登时怒目相向。店小二赶紧解释道:“客官莫恼,不是小的多嘴。若是去少林寺,这马匹却是不好使,过桥再走二里路,就是陡峭石阶,马是上不去的。客官可以把马寄养在小店,小店有滑竿抬您上山。”中年人尚未开口,一个黑衣大汉抢前一步,大声吼道:“小二你走开,生意不是你一家做的,今天我们哥几个送这位爷上山。”店小二不敢搭茬,点头哈腰退到一边。
黑衣大汉换上一幅笑脸,准备和那中年人说话,四个年轻人“唰”一声闪到中年人前面,手握刀柄,随时准备拔刀。那中年人摆摆手,四人退下。黑衣大汉用眼光扫了扫四个年轻人,看他们松开刀柄,就又转向中年人,道:“这位爷,抬您老上山,我们只要一两银子,店里的价格却是一两五。看我们这哥儿几个,是惯常走这山路的,上山下山,跟走平地一个样,保准您坐着舒坦。”中年人眼角打量了他们几个一番,呷了一口茶,点了点头。
这少室山果然好景致,古木参天,山石奇绝,谷中水声如琴如瑟,林中鸟鸣如泣如歌。中年人坐在滑竿上,一面观景赞叹,一面留心这几个抬滑竿的汉子,显然他对这几个黑衣人早有提防,不过却没把他们当回事,只是想先遛遛他们。四个壮汉抬着竹椅,四个年轻人则分头警卫,两个在前、两个在后,一行九人直奔少林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