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法利夫人,就让我为你唱一曲忧郁的慢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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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文字把你写了出来,我就能从每一个字隙里读到你的气息,你的姿态,你的情绪。——献给爱玛

分享一本无比喜爱的小说。也许是福楼拜写得太用心,也许是许渊冲译的太灵美,也许是法国小说本身就如同法国女人的脚尖一般轻快、迷人,总之,读这本书就像是一口梅子酒下肚,醉醺醺的,喝了,就再也忘不掉了。以至于后来的日子里,都在回味这个味道,这个瘾。

这个瘾,就是西方文学史上赫赫有名的《包法利夫人》。

一提到“包法利夫人”,人们就说,“那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可是即使给你贴上了这样的标签,人们只要一想起你,还是会心碎成渣。也是应了福楼拜的话:“在某种程度上,我们都爱爱玛”。

爱玛,你并不属于我们,不属于历史,你甚至不存在。可是你又存在,你是一个虚构故事中的真实存在,一个我还没见过就已经根植于我意识里的存在。你属于文学,属于紫色封皮上的古代遗物,属于罗马斗兽场上一封褶皱的白色情书,还有身骑黑马奔驰于战场上的将军的眼泪,以及他上衣内衬里缝补着的一缕金黄头发。

你并非天生的淫妇。

你没有什么与生俱来的坏秉性。即使走入了不幸婚姻,在婚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你积极料理家务,发挥生活情趣,将艺术气息注入一餐一饮中,在花园中给丈夫朗诵情诗,唱忧郁的慢调,并且耐心极好,丈夫出诊时半夜回家,女仆睡了,你来精心伺候丈夫吃喝。你本可以做好一个贤妻良母,你轻而易举就拥有那个能力,可是你拒绝了。

我知道,你落空,你寂寞,两个人的婚姻只有你一个人在过。你的丈夫从未想过要去了解你,他听不懂你的诗歌,看不穿你的心事,欣赏不了你为家庭的付出。你心灵的火石,在他身上擦不出一点火花。你似乎有点失望,脸上时常挂着一丝痛苦。你竭力去寻找,所谓的“幸福、热情、陶醉”这些字眼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终究没有找到。你孤单地坐在草地上,拔着青草说:“我的上帝,我为什么要结婚呀?”

这就是你的发问,伴随着你无穷无尽的困惑。有时候你好像突然清楚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但其实又没有分清,痛苦变幻莫测,你感到无法表达。

你无法表达,源于你的丈夫,包法利先生,一名村镇医生。先不说游泳,骑马,击剑,打枪此类基本才能他样样没有,单是粗俗不文的外形,就已经让读者对他无法施舍同情:百拙千丑,穿着邋遢,指甲不剔,胡子不刮,每天饭饱之后就往床上一倒,打起鼾来。

读几句他的心理描写,一阵恶心便涌上心头,“他时常想,心爱的这个美人儿一辈子都是我的了。他怪自己:爱你哪能有个够?整个宇宙也没有你的裙摆大。”读起来就像是某个发情的野兽头一次品尝到女人难以言传的娇媚,看到了那白鸽酣睡的娇态,即刻露出尖锐的爪牙,温情又肆意地胡乱践踏,即使是最新鲜的花香,在他身上转了一圈之后,也会有种恶臭。

你得说服自己去崇拜丈夫。你所受的教育即是如此。在那个“女性没有自由,没有金钱,幸福要全权依附于丈夫”的时代,女人应该崇拜自己的丈夫,满足他的需求,听从他的教导,唯命是从。于是你寄希望于丈夫,鼓励他研读新的医学,希望“包法利”这一姓氏家喻户晓,然而他的回应是以一惯的浑浑噩噩之态显露在给病人看病时以闹笑话而告终。

女人在婚姻中变得麻木,男人歌颂麻木。

你有理想。醒一醒吧。社会并不允许女人有实现理想的途径,那些宏大的词汇永远只属于男性。你的痛苦就在于你想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经历和见识世界,然而在现实中,你既无法依托于丈夫,又不被允许超越于丈夫。一种社会冷暴力。你是附属的、次要的、失声的、不允许思考的,即使你感到了生活圈子狭小而沉闷,婚姻充满了寂寥与苦涩,强烈的窒息感压抑着你年轻的生命力,那又怎样,你只要说不,你就是走入了万劫不复。

你终究走入了万劫不复。

你亲历了一些变迁,从一个女孩变成了另一个女人,从一个妻子变成了一个婊子。秘密交往成了你生活中的一种新刺激和反常规。你开始从其他男人嘴里攫取水源,维系着自己痛苦的谎言,但不改饥渴。你是道德意义上的背叛者。可是为什么,你的脸上,总是挂着那丝忧愁,即使偷情也不令人觉得你厌恶。

不令人厌恶,源于你的情夫。

第一个情夫,一个怯懦自私的花花公子。少男少女般约会的感觉很美妙,你们坐在榆树下,聆听彼此灵魂深处的窃窃私语,感受着片刻的幸福。只是少男的懦弱与胆怯早已注定了你很快被抛弃的结果。他离开了你。对情人的回忆,对现世的伤感,对未来的垂涎,混在一起,成为了你忧郁的中心。

直到你遇到了第二个情夫,一个道德败坏的风月老手,这个更值得一说。他见到你第一眼就知道你在渴望爱情,他说你渴望爱情就像厨房桌子上的鲤鱼渴望水(全书中我最喜欢的一个比喻,也触发了我写这篇文字)。他和你谈梦,谈预感,谈磁力,谈日日夜夜的思念你。不得了了,你头一回听到这样的情话,花言巧语使你那颗寂寞的心顺理成章地跨越了道德底线。这种爱情在他的眼中只是肉欲的通奸,而在你看来却是真诚的恋爱。你认为伟大的爱情终于到来,好像暴风骤雨一般,足以横扫你以前的灰暗,清理你以前的人生。你三番五次地呓语:“我有了一个情人!一个情人!”我听起来感到多么可怜。可是你开心地像个孩子,神魂颠倒,没完没了的写情书,送昂贵礼物,像公爵夫人一样挥霍着金钱,既不懊悔,也不担忧,你唯一想做的事就是享受爱情。所以此刻我也懒得劝你,女人在爱情中,抽象的理性怎能束缚得了本真的冲动。

可是你始终无法得到男性的勇敢与善待。

你的情夫,像一个旁观者那样清醒。在他眼中,你和他的所有情妇一样,新鲜的魅力和衣服脱掉以后,剩下的只是赤裸裸、单调的热情,以及没有变化的庸常。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说些感动你流泪的情话。终于,在长期的偷情中你发现了爱情的虚假性。你所珍视的爱情在别人眼里一文不值。你清醒的认识到通奸的生活既不幸福,也不浪漫,而是和婚姻生活一样平庸无奇。

一切都没有变。唯一变化的是,你已经不再贞洁,已经有过两个情人了,再多一个,再多十个,已经没有本质区别了。女人终究是愚蠢的。你躺在床上,看到月亮,看到诗,情思又迷迷糊糊回到了少女时代。你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换上睡衣,拿出一本书,摊开被子,开始阅读。那时,生命有多少希望,多少幻想,现在一点也不剩了。你已经经历了不少折磨,孤独使你自虐,自虐使你放荡,放荡使你产生更大的孤独。一次次的波动,你的心理大起大落,心理从正常走向扭曲,行为由温顺变得乖戾。短短几年,你便把人生消耗得干干净净。

你本是一个精灵,跌入苍白的婚姻之中,像禁锢的琥珀,一动不动,也不说话,也不微笑,也不反问,用镇定消解着寂寞。可是理智终究敌不过感受:你感到口渴,你想喝水,你想喝水,你想喝水。欲望之火呈现出摇曳的蓝色,你终于容纳进男性的怜悯,剔除掉自我。你既不是一个女童,也不是一个老妇,没有了洁白的身子,你回避着一切同情,继续将自己藏匿,你是一首未完的诗,诗里充满了走投无路的仇恨。

你陷入昏迷,走进幻想。

你说假如你还年轻,没有被不幸的婚姻玷污了清白,没有被廉价的情人玩弄,假如那时,你能把自己的一生交托给一个伟大而坚强的男人,把自己的贞节、温情、恩爱、义务全都合而为一,那么,你该有多么的幸福啊!你幻想着,入梦,此时砒霜起了作用。

月光在黑夜里垂钓着自己,如一匹马的眼睛,照亮你的灵魂上路。人们安静地看着你走,没有人说话,而当没有人说话时,我听到树叶哗哗地响,它们为你鼓掌,为你送行。人情除了冷漠,还有点寂寥,又有点不值一提。

作者语:我说的有点多了。我并不是一个善于思考的人,可是包法利夫人使我情不自禁思考了许多,而思考过多恰恰证明什么事也做不了。我唯一能够做的,只是合上书,再重新打开,在这个过程中,我仿佛看到了另一个爱玛。她从来不是包法利夫人,她已经过上了梦想中的第二种人生。或许因为我也是女性,所以对她施舍了许多同情。毕竟文学始终是一种人性故事的审美书写。你是一个模糊不清的女性,人们迷恋你,歌颂你,批判你,又喜欢你,所有的一切,一起构成了全书的悲剧和美丽。这个故事放在今天依旧很好吃,赞叹作家手法之细腻,使25万字读起来一点也不显得多余。我写了一些梦呓般的文字,可能你看不懂我写了啥内容,也许看到最后你感觉什么都没发生,那就最好不过了。关于文字阅读,除了感受美,我希望什么都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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