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听云楼是一个故事大杂烩的地方。听说起先是无聊的上流人士组办的一个消遣,各自聚会聊聊各圈的奇闻八卦。后来慢慢发展为一个鲜少人熟知的场所,能进去的人少之又少。听云楼的故事都带些神秘色彩,故事里的人或事,都能与现实生活一一对照,只是真真假假也无从考究。
我是听云楼的一名讲解员,即说故事的人。听云楼的故事有不变更一直可以说的,也有临时挂牌只给特定的人说。所以听云楼的讲解员有两种,一是职业,二是临时。我是一名临时讲解员,我带着不属于我的故事,等着我想讲的人来。
"你好,这个故事,能讲吗?"
听云楼的日子无聊,我打着瞌睡迷糊被一个轻柔的声音叫醒。
抬头,不晓得是灯光还是女子的面容,晃了我的眼睛。她长得真好看,我想我一定见过她。
那女子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重复了一遍,"可以吗?"我正瞅着她有些面熟,便张口问:"请问您怎么称呼?"她张了张嘴,顿了一下说:"米歇尔,你也可以叫我杨。"
我露出培训时学习的招牌笑容,"很抱歉米歇尔女士,这个故事不属于你。""这样啊..."只见她面色有些遗憾,而后耸耸肩:"不过没关系,很高兴认识你。"说着就要离开了。我微笑着点点头:"好的,再见。"目送着米歇尔女士离开大厅我就能继续打瞌睡了,我心里是这样想。不过很无奈,米歇尔女士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来说:"那你介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我想说我的睡眠是很介意的,但是米歇尔女士长得太好看了。我露出真诚的微笑:"当然不。"
听云楼的大厅是专门挑选故事的场所,二楼到五楼则是风格雅致的讲故事的包厢。我将
那位米歇尔女士带入一间古朴的包厢,四周的空气浸着茶香。
按规矩,讲解员负责讲故事,其他一概不问,既进其楼,必有其门。然规矩里也并没有客人不能说故事这一条,而面前的米歇尔·杨女士眼熟又有趣,那我今日只当听众就好。
我掺好茶水请她坐下,望着她姣好的面容越想越熟,却仍是想不起哪里见过,想开口问,见她正思忖怎么开口,便也不好出言打扰。
"我讲的,是一个我和她故事。"她理了理头发,缓缓开口:"那就暂且叫她梅吧。"
我第一次见到梅,是我找裁缝做结婚礼服,在我苦恼着挑选头纱款式的时候,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指着我面前的头纱说,这条就很衬你的。
那天我们交谈不多,印象最深的,就是这双纤纤玉手。
第二次见她,已是在婚礼上。到丢捧花环节,我要转过身去,侧头的那一刹那,看到她在台下和旁人谈笑。她笑得暖暖柔柔的,突然我就想把花扔给她,让她也同我说说话。这么想着,竟也没有背过身去,捧花直直地就落在了她怀中。她抬头懵懵地看我,司仪还在说怎么捧花没有背过身扔,台下的女性朋友们也跟着起哄闹着要重扔,一时间婚礼很热闹。但那时仿佛我只看得见梅一个人,她抬头懵懵地看我,然后刚反应过来似的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右手扬了扬花侧过身大声道,我不管,这花到我手中就是我的了。她又转过头来冲我笑,大大的笑容笑弯了眼睛,可爱又机灵。
"你知道那种感觉么?因为她的笑容,我感觉仿佛世界只有我和她了,真是奇妙。"杨端起茶水轻啜,我也微笑起来,不是培训的那种假笑,是发自内心的感叹,"真好。"杨放下茶杯,"对了,报酬怎么付?我见这里没有写着讲解员当听众是多少钱一小时呀。"我偏着头想了想,"唔,不如等你将故事讲完,允许我将故事记在脑海里,可以讲给旁人听?"杨往沙发背靠了靠,微微点头:"当然,不过,"她顿了顿,"我可不保证这个故事的真实性。"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又有什么关系呢,听之任之,一笑置之罢了。
第一章 一个小太阳
杨看到梅的第一眼,就觉得她是一个小太阳。
这个小太阳喜欢把类似头纱的透明物件盖在脸上,然后鼓着腮帮子仰天吹气。杨被工人引进客厅的时候,就看到梅两手叉着腰对着天,一边吹还一边往前走。可能江湖传闻的百变女星此刻有些太可爱了,杨一时也不避开,就定定地站在她前面,弯起嘴角等着看她会不会撞过来。
"嘭"就看到梅哎哟哎哟地捂着胸口捡起地上的纱巾,然后慌乱地对面前的人说抱歉。等站定了才看清杨的样子,眨了眨眼睛想了一会儿怪叫道:"呀,米歇尔·杨!你是裁缝说今天来挑选礼服的新娘子吧,你可真好看。"杨礼貌地笑了笑:"谢谢,你也很漂亮。"梅摆摆手,凑过来拉了拉杨的衣袖:"刚才撞到你不好意思呀,嘻嘻。"杨一点没有本就是她故意站在那儿等她撞上来的愧疚感,而梅那笑得无辜样子更使得杨很想揉揉小太阳的脑袋,但初次见面的修养让杨只得笑称没关系。
按照妈咪的期望,杨在26岁的时候嫁了个富商。潘生也是真的对杨挺好的,但他希望杨能在家做个好好太太。香港阔奶的生活无非那几样,逛街闲聊打麻将。不拍戏的日子是很无聊的,杨又不太喜欢打麻将,只好摆弄着结婚时买的那件留声机。杨喜欢听歌,夜幕降临的时候,天空昏暗中又带点深蓝,闭上眼就能听到缓缓沁进心中的歌声。
“誓言幻作烟云字
费尽千般心思
情像火灼般热
怎烧一生一世”
杨后来也想过,如果那晚她恰好不在家,而是应了陈太的麻将局;如果那晚她不是闲得无聊答应了梅的邀请,会不会结局不一样。但杨想来想去,又觉得好像漏掉了什么情绪。
"喂!杨啊~困了没啊?"电话那头的声音听着就像个小朋友。
"没啊,怎么了?"杨捧着电话侧过身把留声机关了,嘴角不自觉带着笑:"干嘛?"
"啊!没困就好,出来玩呀!我今天拿了金像奖女主角,想请你一起来庆祝,得不得空啊?"她声音糯糯的,仿佛有个小朋友在杨身旁拖着她的袖子撒娇。
杨的手指摩擦着听筒的边缘,望了眼空荡荡的客厅,笑着回答道:"好啊。"
不管后来她是怎么去细想这晚的记忆,但杨接到这个电话,她是有种难以言说的满足。她想梅拿到那么重要的一个奖,至少是先分享给她听。杨挂掉电话,望着这灯火通明香港伸了个懒腰,忽然觉得自己重要了许多。
她突然就很想给梅一个大大的拥抱,想说祝贺你,还有,认识你真的很开心。
但是当杨到达梅说的地方的时候,就看到梅有另外的女伴挽着她的手。杨只好靠在迪厅的吧台旁,从容地摘下墨镜和梅行贴面礼,然后不动声色地说:"祝贺你。"梅笑说谢谢,然后拉过身旁的女伴介绍道:"这个是我的好朋友Pansy,她名字有一个字和你一样的,你可以叫她阿琼。"杨冲着阿琼点点头:"你好。"阿琼也微笑着:"认识你很开心。"
杨一边和阿琼行贴面礼一边忍不住腹诽,认识你我才不开心。本来她以为梅只邀请了她一个人,早知道她就不来了。杨端着酒杯看着梅不断地拉着人进来,脸色郁悒。
人越来越多,大厅一时显得很热闹,不知道梅是不是把这间迪厅包下来了,抬眼望去大多都是打过照面的人。他们都在不停地祝贺梅,不管真情还是假意,反正少自己一个不少,杨不想凑过去。人群里不知谁问了一句梅的男朋友怎么没来。杨听着后右手端着的酒杯差点没拿稳,暗怪自己差点失礼。她朝梅那边看过去,只见梅有些羞涩地笑了笑,然后摆摆手说:"他不太喜欢来这儿玩,咱们不管他。"
"你有男朋友了?"等梅终于摆脱众人走过来,杨还是忍不住问。没等梅回答,一旁的阿琼大声笑道:"怎么你这都不知道吗?我以为这事全香港都知呢。"杨把酒杯放下,顿了顿:"我不太识汉字,所以不常看报的。"梅拍了阿琼一下,走到杨身边说:"你别理她,哪有她说的那么夸张。"杨点点头:"嗯。"
"你不开心。"梅在她身边坐下看她,用肯定的语气。
"没有。"杨抬头,有些急切地反驳:"你得奖,我好开心!"
"开心就得啦!"梅重新笑起来,"我还以为你不想来这里。"
"怎么会呢,这几日我都好想见你。"不知道谁把音乐声突然开大,梅长大嘴巴口型夸张地喊:"啊?你刚刚说什么?"杨被她这副模样逗乐了,也笑着在她耳边喊:"没什么!”梅看她笑,也咧嘴笑起来。而杨再一次看到梅这么咧嘴笑,她不禁伸出手戳了戳梅若隐若现的包子脸。梅捂着脸撅起嘴,夸张地作鬼脸瞪她:"好呀杨你居然趁乱作怪,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就对着杨上下其手地挠痒痒。Party气氛正好,音乐开到最大,满场就看到小梅子追着杨乱跑。
"那你现在结婚了是要经常留在香港对吗?"梅跑累了爬上阳台晃脚,回头见杨站在旁边弯腰喘气。梅一只手撑着栏杆一只手拉杨上来。
"应该是的。"杨学着梅的样子晃荡着双腿。
"那就好咯,我可以常找你玩了。"小梅子坐在旁边张开双手往后仰,闭上眼感受凉风从脸上划过。"你小心点。"杨伸出一只手在她背后接着,眉头微微皱起来。梅摇摇头说没事的,自己经常这么玩,然后侧过头把右手挡住杨的一半脸,"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很熟悉的感觉。"说着又摇摇头:"但我一定没有见过你,你真的好靓呀。"
杨当然不是第一次听别人夸自己靓,但梅夸了两遍还是让杨脸有些微微发热,"是吗?其实你都很靓啊!"梅笑着摇摇头,侧过头看着天空换了个话题:"杨啊~结婚是什么感觉啊?你幸福吗?"问完她转过头来看着杨,眼睛忽闪忽闪地像远方的星星。但那个时候,杨觉得,所有天边的星星,都没有眼前这双明亮。
她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眼睛。
"杨啊~结婚到底是什么样呢?"梅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回神了,返来了!"
杨回过神来耸耸肩:"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啊?"梅鼓着脸吹了口气:"那你为什么结婚啊?潘生对你好吗?"杨又不禁想戳戳她的脸,只是这一次她忍住了,伸出手又收回来撑着栏杆说:"年龄到了,妈咪让我结婚的。"低头顿了顿又说:"他对我,还算不错吧,就是不能再拍电影了。"凉风吹过来乱了杨的发,梅看懂了她一抹黯然,而后笑着伸出手理了理杨额前的头发:"没事,你要是无聊的话多来找我玩呀。我知道好多很好玩的地方!"
"好啊。"
那天晚上没有下雨,天气很好,远处有三三两两的星星,连起来竟像是微笑的表情,像某个香江小霸王在眨眼睛。夜深了房子里传来更大的音乐声,靠在阳台上的她跳下来拉着她跑进屋里。
"走,我们跳舞去!"
"你居然怕痒,一点都不像女打星。"
"谁规定的女打星不能怕痒了?"
"杨啊~你不能再戳我的脸了!"
我们香江小霸王,也要靠脸吃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