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要去北京找我表姐了，好开心啊！”灵子挂完电话，又蹦又跳的对着家人说。

“你表姐邀请你了？”妈问。

“对啊！表姐说高考结束了，让我去放松一下！太好了！哈哈。”灵子开心的说。

灵子小时候是在姥姥家长大的，所以和表姐算是一块长大的好姐妹了，虽然相差好几岁，但她们可以说无话不谈。灵子特别喜欢和表姐玩，表姐上高中的时候，由于住校，只能周六日回家一次，她每次星期天一到就往舅舅家里跑。想早点见到表姐，和她一起玩。表姐去哪里也都喜欢带着她，身边有个伴儿。

自从表姐去北京打工以来她们四五年都没见过面了，只是发信息，打电话保持着联系。灵子总是很想念表姐，想象着她在北京过着怎样的生活，于是自己也对北京充满了向往。她就想，将来我也要去北京。她早就想去北京了，今天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

第二天一大早，爸爸就把灵子送上了去北京的车。灵子坐在车上观察着这些和自己同路的人，有好多都是要去北京打工的农民。他们大概是同乡，随意的开着无聊的玩笑。车上就灵子一个年纪轻的，她独自坐着，并不觉得孤单，反而很喜欢这种孤独的自由。

大概中午了，灵子才想起给表姐发信息，告知表姐自己已飞奔在找她的路上。

表姐立马回了电话，“你个小丫头，也不早点告诉我，好准备准备迎接你，现在才告诉我。”

灵子笑:“嘻嘻，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

表姐“好吧，原谅你了，快到站的时候一定给我打电话啊，我去接你，遇见陌生人不要理。”

灵子:“嗯，好的，放心吧！”

下了车，天已漆黑。表姐已在站口等候，灵子跟着人潮往外走。刚走出去，一个陌生男子就来搭讪。“小姑娘，你要去哪里，这么晚了，我送你吧。”灵子不理，只说有人接。他还纠缠，一脸诚恳的样子，但灵子选择无视。一路向前走，直到看见表姐在向自己招手，心才宽了下来。

表姐说:“从这里到我住的地方要两个小时呢。”

灵子惊讶“这么远，从咱家到县城才要两个小时呢！”

表姐笑笑“是北京太大了，你肯定饿了，一会儿带你去吃饭。”

俩人在公交车上闲聊起来，说到穿衣打扮问题。灵子激动地说:“我就特别不喜欢那种颜色太过鲜艳的衣服，丑死了！”表姐指着灵子的玫红色上衣:“咦，确实丑死了！”灵子尴尬的笑笑:“哈哈，我的不丑。”本想着向表姐展示自己的审美观，没想到自己挖个坑儿掉进去了。

中途下车，表姐带灵子去吃了肯德基。表姐问:“好吃吗？”灵子点点头，一脸满足。这是她第一次吃肯德基，感觉很好吃，还喝了一杯热奶。

到表姐住处的时候已是深夜。表姐是租的房子，在村里。没有厕所和洗澡间，一间房子中间隔开来，一边厨房，一边卧室。虽然狭小，但很整洁。灵子心想:原来表姐住的房子这么小，我还来这里挤她。

灵子晚上去上厕所。楼下路边有一个男女公用的厕所，里面很脏，门还是坏的，里面放着一根木棍，用来抵门用的。灵子上得心惊胆战，总怕有人忽然闯进来。

灵子想象中在北京的表姐，住在宽敞美丽有大阳台的房子里，过着五彩斑斓的生活。原来想象容易，现实很难。她对大城市的生活太无知了。

2

表姐在一家超市卖家电，早出晚归。一天下来也很累，但有时回到家里还会张罗一桌饭菜，把住在隔壁的朋友和表姐的男朋友都叫来一起吃。有一次，灵子没有上班，闲来无聊，就去超市找表姐玩。看到表姐正在高高的货梯上摆放家电，赶忙过去扶着，表姐说:“没事儿，你玩你的。”灵子感到心疼。

这家超市的经理是个比灵子还小一岁的年轻女孩儿，听表姐说她人很不错，在外留过学，和老外交流无障碍，她爸是公司的老板。中饭她们三个一起吃的，这个经理虽然年纪小，但看起来很开朗干练的样子。灵子想:人之间的差别怎么这么大呢？人家也才十几岁，就可以当经理，而我和我表姐就只有给别人打工的份儿。

吃完饭，表姐和灵子来到超市员工服务处，这里好多员工都在玩手机或者爬在餐桌上睡觉，年纪都不大。这里有微波炉，如果想自己带饭，可以在里面加热。表姐问灵子困不困，灵子摇摇头。表姐把手机交给灵子，让她坐在后边软凳上玩游戏。表姐趴桌子上睡觉了。

灵子看着表姐的背影，鼻子酸酸的。北京啊北京，你是多少年轻人心所向往的地方，但你又带给了他们多少幸福呢？这些没有多高学历和工作经验的年轻人，白天身处繁华之中忙碌，夜晚又回到自己的蜗居之中休息，家在万里之外，有什么苦处也只能自己扛着。微薄的薪水，只够自己在城市之中勉强立足。人，到底在追求些什么呢？想要的幸福竟是如此遥远，任我们千里迢迢赶来此地，还是望尘莫及。

3

表姐托朋友帮灵子找了一份工作，是在另一家超市的游乐园上班，一个小时15。这里工作不累，平常很悠闲，只有周六日比较忙。灵子初来乍到，对大城市的生活还不太适应，面对同事和顾客，内心总是有一种自卑和不安。

这里除了她和另外一个叫培安的男生，都是老员工。培安比她年长几岁，高高胖胖的，五官端正。他会敲鼓，来这里可以创办一个新活动来吸引小朋友。有一次，主管说要巡回演出，就让灵子和培安一起去宣传。灵子身材比较瘦小，所以她穿皮偶衣服，培安拉着她和小朋友互动。在互动的过程中，培安很有耐心，灵子穿上衣服走的很慢，他就跟着，也不叫嚷，小心翼翼的拉着她，生怕她撞到别人。不像公司的其他老员工，和灵子一起巡演的时候，灵子走得慢，就不耐烦的批评她，用力拉她往前走，害得她差点撞到顾客。

有的孩子见了可爱的皮偶就上去又抱又亲，还要求合影。有的见了反倒吓得躲在爸妈身后，只敢远远的看着。围着二楼转了一圈，把灵子热的满头大汗，培安就帮忙把灵子穿的厚重的皮偶服脱掉，坐在地上休息。

灵子抱怨:“原来穿这种衣服这么痛苦，又重又热，以前见别人穿只觉得好玩儿，我穿上之后路都走不好了，还老想撞人，以后再也不想穿了。”

培安拍了一下灵子的头:“看你个小丫头，就这都把你难为成这样了。我倒是想穿还穿不上呢。”

看着培安一脸无辜的样子，灵子乐了。眨巴眨巴眼说:“嘿！我倒是羡慕你这身材呢，可以逃过一劫。”

培安甩给她个白眼。“少贫嘴了，干活儿！”灵子一脸不情愿的跟了去。

忙完之后，这里没有什么顾客了。培安就朝灵子打手势:“过来！”

“干嘛？”灵子问。

“玩儿啊，我有钥匙，把机器打开咱俩一块儿玩游戏。”

“你玩吧，我对游戏不感兴趣。”

培安摇摇头，“你玩过吗，就不感兴趣？”

“没玩过。”

“那不就得了，你还这么年轻，不要老是束手束脚的，要多尝试，你看我现在很多事想做都做不了呢！”培安认真的说。

灵子点点头，但还是无动于衷。培安无奈的自个儿玩去了。

灵子知道，在这里只有培安一个人真心对她好，他开朗热情，不像灵子那么胆小。培安总是以一个兄长的身份帮助她，指引她，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给了她很多温暖。但更多的时候，她还是在原地打转，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个繁杂的世界。

4

灵子和表姐住的地方离上班的地方比较远，表姐骑电动车上班，但俩人不同路，灵子只好坐公交，中途还得转车。有一次上班时，车上人特别多，灵子拉着扶手站着，后面一个男的就趁着每次刹车的时候往她身上凑。灵子往前挪挪，他还挤。灵子很生气，但她没有高跟鞋。急中生智，等到那人又要借势挤她的时候，她就猛的往旁边一缩，那人一头碰在了公交扶手上，疼的直叫，顿时老实了很多。灵子在心里暗笑，终于出了一口气，看你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下了公交，灵子穿过马路，往公司赶。走到一个路口，一个年轻人拦着她，“你好，我们公司在做一个调查，能帮忙做一下问卷吗？”

灵子看了看，是一些调查皮肤问题的问卷，就配合填了一下，刚想走。小伙儿说，“哎，姑娘，别急，既然你都填了问卷了，那顺便去我们店里领一张会员卡吧，以后做美容都可以优惠的。”

灵子有点不耐烦“谢谢啊，我用不上，我得上班去了。”

小伙儿急了“唉，姑娘你就当帮个忙呗，我也是在这打工的，每天都有工作量的，你看，店就在这上边，也不远，你上去领一张会员卡就可以走了。”

灵子看着小伙子恳求的目光，心软了，“好，我陪你上去。”

刚一进门，就有一大群美女热情的对她打招呼，好像看见财神爷了一样。灵子有点不适应，淡淡的说，“我是上来领会员卡的，他说领完会员卡就可以走了。”

但美女们完全不提会员卡的事，就拉着她要先做皮肤测试，然后给她做脸部按摩。灵子简直被她们热情的给乱了方寸，“不行不行，我得去上班呢。”

“几分钟就搞定了，放心吧，很快的，不耽误你上班的。你既然都来了，就体验一下嘛，做的好的话，可以帮我们宣传一下。”一位美女笑盈盈的说。

“好吧，那你快点。”灵子无奈的说。

美女让灵子躺在一张软床上，开始给她洗脸按摩，边按摩边委婉的对灵子的脸挑毛病，说灵子的脸又黄又干，一边又说自己家的护肤品多好多好，问灵子要不要买。灵子这下明白了，合着这群家伙是搞推销的。这下可找错人了，灵子一穷学生，身无分文，在这吃喝都是蹭表姐的，哪里有钱买你那么贵的化妆品。灵子说“得，小姐，我是真没钱买你们的化妆品，你也别给我做脸了，我先走了。”说完起身就走了。

美女“哎，别急嘛，我送送你。”

“不用了，再见！”灵子飞一样的跑下了楼。

掏出手机一看，两个未接来电，一个表姐的，一个主管的。再一看表，十点二十，迟到了。一一把电话回过去，才知道，主管以为灵子迟到了，就给她打电话，但没人接，就给她表姐打电话问情况。表姐寻思这姑娘一大早就出门了，这会儿还没到，就打电话问灵子，还是没人接。灵子就解释说，堵车了。如果让他们知道了原因肯定会骂她傻。本来因为自己廉价的同情就已经迟到了，心里就够难受的了，不想再雪上加霜。

她所谓的善良只不过是别人眼中不值一提的笑话和幼稚，灵子还不太懂，在城市里，陌生人之间太难有真诚，人们总是困顿在各种利益里苟且偷生，为了生存，已被逼放下了太多的纯粹。

5

一次周末，难得表姐不加班，带着灵子，在市中心转了转。去看了天安门，鸟巢，升旗降旗等等，总之就是那些来北京必去的地方。灵子就觉得满眼的人，没啥意思。可能天生对这种政治意味较强的东西不感冒。其实表姐上班挺累的，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两天，又得带着灵子四处逛，肯定特别累，灵子真心心疼表姐。

每次下班回来，走在村子里，看着一排排毫无生气的房屋，灵子就想:也不晓得这里有什么好，人们一窝蜂的往这挤，还不如我们家乡呢，家乡总是有一股活力和亲切感，在这里是很难找到的，不过这边可以挣钱呐！这里住的大多数都是外地人，好多在这租房子的。房子大多都是两层，从外面看，很旧的样子。每天傍晚，村口就有一排摆地摊买蔬菜的，很是热闹。灵子和表姐就经常来这买菜，人多的很。

一天，妈妈来电话了，表姐说了几句，把电话递给灵子，灵子也不知怎么地，听到妈妈的声音眼泪就掉下来了。妈听出来了，“咋了，灵儿，是不是想家了？”越说灵子越止不住眼泪。其实她是不喜欢当着别人的面哭的，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往外流。看灵子说不了话，表姐就接过电话说了几句，挂掉了。

表姐不乐意了“灵子，你哭啥，是你在这儿姐待你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灵子擦着眼泪很很的摇摇头“不是的。表姐你待我很好，我就是想家了。”

表姐叹口气“也是，你毕竟第一次离家这么远，我刚来的时候也老哭，想家，不过现在都习惯了。”

看灵子情绪稍微平静了些，表姐拍拍灵子的头，“走，表姐带你出去转转，吃好吃的去，整天闷在这小黑屋里，这不见天日的，整得跟劳改犯一样。”

灵子破涕为笑，简单收拾了一下，和表姐一块儿出去了。外面阳光很好，她们一路吃各种小吃，说说笑笑，很是开心。人生虽有无数烦恼，但为有这短暂而难得的快乐，也是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