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因为工作从村里的家搬了出来,住进了学校临近的村子,还没到工作的时间,睡得没日没夜,好让我打乱了在农村的固有戒律,直到了天黑才出来觅食。
粥店里是往日一样的多客人,大多是背对着门口,除了角落的那一桌。点完餐,我就找门口的空位面朝里坐下,可能是因为那是唯一面向门口的客人,我对她点了特别关注。
桌上是一堆练习册,上面散落了两支笔,一支是铅笔,一支是红笔。半驼背的老板过去关切地问了句话,训斥了一下坐在女生对面的小孩子,随后女生温柔地向孩子提了几个小学问题。
现在的孩子好像都请家教了。
想当年,总觉得那些嘴边经常说起家教同学挺厉害的,每天上课前都会向周遭的同学说起还没有被教授的东西。课上,他总能像剧透一样,提前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无论是老师的问题亦或是老师引来的典例,他都能一一接下去,总觉得他的脑子里发射的和他眼前那两块厚厚的镜片发射的是一样的灵光。他的第二课堂也表现的颇为积极,当大部分同学在教室躁动地等待着自己作业能够自己写完和放学铃哪一个更快到来,他可能跟某位主任学习完书法回来,即将代表学校比赛,可能跟数学老师去练习着奥数的题目,也可能参加了那时候最为喧嚣的鼓号队,说起小学时期的鼓号队,能进去的基本是班花班草级别了吧。而我这时候,可能想着回家做完作业后的动画片会多好看,也可能会想着爷爷今天从市集里买回了什么好吃的,更可能的是在担心着留堂的名单里是否有自己的名字以及留堂后父亲会从地里拿多大的木条来打我。
那个学期的散学礼那天早上,他在透露着自己级排第三名的消息和他相熟的同学的成绩,我向同桌质疑他的信息的虚实,他说:“他爸是副校长,昨天才在我家的酒楼和老师们吃完饭”,我越来越佩服他,一会儿他走了过来告诉我“诶,你级里排第四诶”,我心情似乎没有起伏,正如安安静静躺在课桌上的寒假园地一样。和我道完这几个字,他跑到他前排的座位上,和围在他座位上的那圈朋友说起他去某地参加冬令营的事情。
快要到全校开散学典礼的时间,老师也进来了,她向班里说出了期末考试的大概情况,然后就营造一种神秘的气氛,因为准备要公布本次考试的班里的排名,知情而胆大的同学打断了老师的话,说“我们早就知道啦,ljx班里第一,级里排第四啊”,老师显然是有所准备,为了挽回她对该官方消息的独家发布权,她就说出了一些更加细致的数据,什么和第二名差几分,什么哪一科的哪道题算错了什么,然后用朋友间挖苦的口吻“嘲弄”着第一的他,他唯唯诺诺,用喜悦的心情回应着老师的奚落,旁人看到这一幕,不由得也跟他高兴了起来,整个教室的前排汇成了欢乐的海洋。后排的我们在苦苦地刷着寒假作业,以求能赢得更多的假期时间。当我费劲全力地翻过第一页的时候,那个家里开酒楼的同桌就说“哇,你怎么做得那么快,我才第二题!”,然后坐我前一排的女生转过身来,左手拿着一本旧一点的寒假园地,右手拿着铅笔指着它,说“人家ljx前几天已经做完啦”,我和同桌伸手哄抢着那她手里一本决定寒假最终快乐奥秘的法典,她很快就把身子扭回去,一边继续炒着作业,一边用扎着双马尾的后脑勺对着我们说着预定了这本法典的人物次序,我煞有其事地算了一下,就没有再说别的。
挂在教室前墙的大喇叭响起了体育老师的声音,那是在叫大家担好椅子下楼集合了。到我们年级的颁奖仪式,前二十名分两排站在台阶下面,校领导的桌前,因为我们名次相邻,所以我站在他旁边,他在向我分享着他的喜悦,因为附近的都是别的班级的人了。
合照完毕后回到教室,就是寒假。寒假过后就没有见过他了,听老师说是转了学去了区里的小学,而我也顺位成为了那个学期的学习委员。如果是说我和他还有交集的话,大概是我在镇上上初中的时候,那应该是他的父亲当过我的校长吧。
虽然高中上了区里最好的高中,但还是没有遇过他,可能他去了市里更好的高中了吧。
直到今天,我才又想到了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他。
喝完了粥,我就钻入了广东夜里的寒风中,向着自己简陋的出租屋一步步地踱了回去,一边用手机记录着这种无关痛痒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