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霓虹
睡意朦胧中一个噩梦惊醒了我，摸着额头渗出的冷汗，我披衣走到窗前，灯火辉煌，浮想联翩，婆婆的音容笑貌像放电影般不断回放。俗话说日有所思，梦有所见。与婆婆之间的恩怨是非，随着她的过世，成了我挥之不去的心病。
在婆婆的祭日，我们一家冒着天寒地冻，朔风凛冽的刺骨来到婆婆坟前，摆上她生前爱吃的糕点，点上一柱香，让袅袅的炊烟捎去我对她的思念和愧疚……
婆婆是河南人，公公去世后一个人生活。怕她孤单寂寞，我们将她接到西安颐养晚年。刚好也能帮帮我们带三岁的孩子，一进家门她就粗葫芦大嗓门喊了；
“宝贝孙子在哪儿？看奶奶给你带来好吃的东西”一边说一边从大背包里掏出一堆土特产，道口烧鸡、蒸熟的铁棍山药。
“奶奶，奶奶，我要吃”孩子熟练的撕开包装刚要吃烧鸡，我这才发现婆婆拿的背包又脏又有些馊味。我用目光暗示了一下孩子“别动，太脏”。
婆婆敏感的发现了，面露不悦。吃饭时也是闷闷不乐。对我爱理不搭理。老公也向我投来不满的目光。
晚饭后，婆婆带着儿子到小区溜达溜达。望着她消廋渐渐苍老蹒跚的背影。历历往事如同放电影浮现眼里……
老公第一次将我带到公婆家时，他们就淡漠、敷衍了事招待了我。在我转身去卫生间时，不满的释放就开始了
“儿子，你个头那么高，咋找个比你矮这么多，哼，配不上你啊！”婆婆满脸的不屑。
“你都读到硕士了，她才是个专科生，拉低了你的档次啊”婆婆继续发牢骚。
没有听到公公言语，婆婆对我的不满和挑剔，让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逃之夭夭。
在他们的反对和鸡蛋里挑骨头中，我们旅行结婚。回来时带了很多礼品去看望公婆。
“儿子啊，你是被人迷糊了心，听不进劝，回家就不要待客了，找这样的我在亲戚朋友间嫌丢人”婆婆当着我面指责老公。
“常言道；爹矬矬一个，娘矬矬一窝，将来我那大孙子也是矮个子，我心不甘啊”我已经无法再忍受了，不顾老公的挽留回西安了。
2
不久我诞生了宝宝，刚出产房我顾不得生产中的疲惫和痛苦，让老公拿尺子去量一下儿子的身高。
“53厘米高，高个子随我啊，老婆你辛苦了”老公按捺不住喜悦之情。
“比一般幼儿还要高，这孩子将来准是大高个，随父亲”
护士也一边解释一边恭喜着我们。那一刻，喜悦、自豪占据了我的心情，我觉得就像个凯旋而归的将军，终于可以挑战婆婆的偏见了。
春节前夕，我们带着宝宝回了河南。看着健壮，漂亮，粉嫩高挑个的小孙子。婆婆破天荒的，对我展露出罕见的笑意。
紧接着她把准备了一堆的小衣服，尿布都拿出来准备给孩子换洗使用。
“妈，你拿的这些没有经过高温，消毒处理，幼儿免疫力差用不成”我边说边拿出我买的尿布湿，及高档婴儿用品。
“我儿子就是穿百家衣，吃百家饭长大，你看看他多有出息。男孩子就是要放养”婆婆那股强势，主观又显露头角。
我刚要进行还击，老公用眼神制止了我。春节待了一周，我惊奇的发现在养儿育女的观念上，婆婆抱残守缺，陈腐落后。婆媳之间的磕磕碰碰就没有断过。
在返回西安的路途上，老公就不停的絮叨解释；“我父母那代人受过很多苦，勤俭节省惯了。改变陈旧观念不是朝夕能改的”
“我父母结婚后，一直是两地生活，母亲一个人带大我，我一直是她的骄傲和对外地炫耀，你对抗她，她会崩溃的”老公不厌其烦的开导我。
虽然我对婆婆从第一次见面，就产生了隔阂，但是串联起两者关系的是我的老公。所谓爱屋及乌吧，我不能让老公受夹板气。为了我们夫妻之间没有缝隙没有距离，我委曲求全。
“妈妈，我们回家了”，孩子的声音打乱了我对过往的回忆。
婆婆和孩子走的气喘吁吁，满脸都是汗。婆婆看到我给她收拾的屋子，布置精致，宽敞明亮，她有些受宠若惊。
“我跟孙子挤到一个房子就行了”婆婆满脸含笑的看着孙子。
“妈，您年龄大了，也不能太委屈自己，舒服重要”我边说边拿出一床崭新的蚕丝被。
日子在平平淡淡，嗦嗦碎碎中周而复始的推进。慢慢地送走孩子去幼儿园后，婆婆在院子里结识了，几个爱打牌的外地老人。
一次我下班早，看到婆婆领着几个老人在家里撑起了麻将桌。地上一片狼藉，有烟灰烟头、瓜果皮仍的，沙发上也有些凌乱。我平素爱干净惯了，最见不得拉撒凌乱。我曾经叮嘱过婆婆不要带外人来家。她还是一意孤行了
我控制不住情绪气势汹汹的“啪啪”关门，走进自己卧室。躺在床上想休息会，突然一只黑乎乎的猫“喵呜”着扑向我。平常就讨厌猫狗类的我，被这场面吓的惊慌失措。
我再也怒不可忍了“妈，这是谁家的猫？把我床搞的又脏又乱又臭，还能住人吗？”
听到我的怒吼，一个阿姨变脸失色的跑过来“孩子，对不起啊，忙的打牌，忘记看管猫咪”说着她很尴尬的抱起猫出门了。
其它几个老人见状也悻悻出门。房间里在那一刻无比安静，沉闷，婆婆与我都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爆发。
打牌风波过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和婆婆都是客气而生疏。她的话也越来越少了。有一次我晚上回家，听到婆婆房间传出的声音；
“儿啊，你这个家是你老婆当家作住，你太没有地位了。在过去男人就是天，女人是地，你看家里那有你管事的权力？”
“这样下去她无法无天，你还有活路吗？”原来背过我，她在挑唆离间我们夫妻关系。
我气愤的撞开门，伶牙俐齿的还击到“我家就是这样子，你看不惯，走呀。哪儿好你去哪儿”
老公是独生子，公公去世后婆婆就无依无靠了。这话一语戳破她的痛点，她一下子“哇哇”嚎啕大哭起来，边苦边喊“老伴啊，你咋不把我带走啊，我是多余的人”
从不发火的老公，从鼻子里发出咬牙切齿“滚，你给我滚出去”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推出门。
我不争气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像一快瀑布，倾泻而下，夺眶而出，在我脸上放肆的纵横驰聘……
4
我带着孩子回娘家住了，这期间老公打过几次电话，我都是一句话“你妈回河南了，我们回家”，电话那边的老公长叹短嘘，无可奈何。
天气慢慢变冷了，孩子也患上感冒逐步严重住院了。我在单位和医院之间两边跑，精疲力尽。
这天我刚走到病房门口，听到婆婆的声音“孙儿呀，想奶奶了吗？奶奶给你带来好吃的”
“奶奶，我做梦都想吃您做的油酥饼，想您做的咖喱牛肉”孩子的小脸红扑扑的，很兴奋。
透过病房上的玻璃，我看到婆婆泪眼婆娑，爱不释手的抚摸着孩子的小脸。一股恻隐之心涌上心头。
我掉过头刚好撞上老公，他心思重重，一脸的沉痛“老婆，我妈她查出胃癌晚期了”
“啊！你怎么不早说呀”那一刻我心里翻江倒海，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懊悔和痛心。妈妈常常给我说；“要知父母恩，怀里抱儿孙”我有了自己的孩子，体会到了生儿育女的艰辛后，能理解婆婆的护犊之心。
其实我已经理解了婆婆，气早都烟消云散了，只是得知她的病后我悔之莫及，孩子出院后我搬回家，打算用我的孝心，陪伴婆婆走过最后一段时光。
在我们都劝说下，婆婆住院治疗。每天我提上饭盒，带上婆婆的换洗衣服。把她推到小区散步，在鸟语花香的林荫道上。婆婆给我讲了很多她以前，和她婆婆相处的情景
“媳妇啊，两代人生活的背景不同，总会有分歧，有争执，你很像我年轻时的样子”婆婆慈爱，亲切的端详着我；
“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再吵再争我们还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啊”不知怎的，现在听着婆婆的谆谆教诲，我觉得温暖、贴心。
后期开始化疗，婆婆的头发大把的脱落，进食已经非常困难了。虽然她以顽强不屈的意志与病魔抗衡，但终抵不过病情逐步的恶化。
弥留之际，她已上气不接下气说不了话，她把我们三个的手紧紧拽在一起，满眼含泪满目含情的望着我们，可怜的婆婆，她是不愿意离开尘世啊！
我们将婆婆安葬在公公墓碑旁，在阴曹地府他们也是相濡以沫的夫妻。她是以叶落归根的方式，魂回故乡。每逢佳节倍思亲，每一个特殊的日子，我们都会来此缅怀祭奠公婆，安息吧、我的婆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