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灿烂的日子

冷雨夜,秋残蝶,雀儿合欢几声噎。又待朝阳破天阙,肝肠寸寸裂。

相思藤,长春发,三生石上亦无她。谁识郎君闭月花,与谁共天涯?

在望都生活久了,就觉得烦躁疲倦,繁华背后难免都堆积着厚厚的喧嚣嘈杂,而这正是我所反感的。

望都就像一个女人。

总算盼到了五一,诗韵也和我一起回了青州,没办法,我妈对我个人问题催促的太紧,我要再不带诗韵回去合计合计,我估计我也甭想回家过年了,我妈每每提到我个人婚姻的事,我都会被谴责的面目全非血肉模糊体无完肤,而诗韵对此也仅仅一笑了之,这就更让我不知所措了。

回到青州就感觉到一身轻松,仿佛重生了一般,全身心都是崭新的。门前高大密茂的黄桷数撑起了一片荫郁,一片乐土。阳光透过新生的嫩叶间隙洒下来,印起点点斑驳,空气中弥漫着不知名淡淡的花香,混合着泥土的味道,比最醉人的美酒还醉人。我搬了椅子坐在树下,我妈边扎着鞋垫边给我进行思想改造,诗韵坐在我旁边,枕着我肩膀,早已经和周公唠家常儿去了,老爸在一边儿和一群大叔大爷搓着一块二毛五的麻将,时不时的伙同一群老爷们儿对我进行言语威逼以及欺压。我顶着如此沉重的压力,心里小鹿乱撞,我摇摇肩膀,妄图把诗韵带回现实世界同我一起面对这可怕的一幕,诗韵似乎对此很是不满,虚睁双眼,眼中透着浓浓的迷茫,说了几句火星文,又倒头继续修炼。我妈不断拿隔壁张三李四打压于我,说道最后的话题不过一个:“你说你今年多大了?你知道吗?”“我才二十八!不晓得你在急什么!”“你看人家XXX,小孩都X岁了,你说你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

然后我爸在一边又帮腔了,“你妈说的哪里不对?我当初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七八岁了。”然后不等我拿现代观念反驳,旁边一群老爷们儿又接腔了,“小顺啊,你爸妈说的没错啊,我们家X娃今年小孩都X岁了。”

我渐渐发现我的反抗是如此苍白无力,就像在嘈杂的公共场合放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响屁,无关所有人痛痒,却又能激起一群人的公愤。

我实在忍无可忍,我说,“结婚又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总得看看人家诗韵怎么想的吧。”我妈听我这么一说,顿时精神更好,对我的反抗似乎很是不屑,我妈说,“这有什么好想的,我早问过诗韵了,她没意见。”我一看把这矛头引向了诗韵,心里大喜,我使劲把诗韵摇醒,我说,“我妈问你啥想法?你说说。”谁想这丫眼睛都没睁,冒了一句,“还想啥啊?接呗!”我顿时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啊,我说,“你说啥?你想清楚没?”我刚说了这一句,这丫俩眼立马睁开了,还闪着虎虎的光,我一看这阵势,顿觉不妙。诗韵扯着嗓子说,“咋了?你还不乐意了是不?”“……!”

我大学毕业后一年多就认识了诗韵,现在算来已经五年多了,而正式在一起也差不多有四年之久,这对于我来说,不可谓不难得,我始终认为,至少在这之前是如此,感情这种东西,最多不过是昂贵的一次性消费品,比奢侈品还奢侈,更别说去维持一段感情长达四五年之久。

 或许这和那种花花公子没有什么两样,但我必须解释一下,我并非没有想过和诗韵走到最后,只不过,我从未对此有过准备,以至于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时,我居然为此措手不及。

 在青州的日子永远都是幸福的,这远远比在望都花上大把大把的钞票换取的纸醉金迷般的喧嚣来得实惠,却又更加实在。婚姻的事就在诗韵与我老妈的窃窃私语中被定格了,这算不算是他们一手策划呢?我甚至连具体时间都不清楚,我不得不佩服诗韵居然有如此强大的拉帮结伙能力。

 在青州我遇到了程立邦,本来年纪应该是在我左右的,然而现在目测俨然已是我父辈级别,发丛中镶嵌着密密麻麻的白发,衬托着那满是沧桑皱纹的额头,略显佝偻的背,浓浓的胡渣子,最让人震惊的是那双早已不再聚光的眸子,我为此无法肯定他的身份。他是我初中时的同学,想当初他是何等的潇洒倜傥,玉树翩翩。你永远无法想象那个时候叼着香烟吐着烟圈,留着遮脸长发,以及穿着烂的和筛子一样的破牛仔裤,满口脏话,通宵赌博等等,诸如此类,对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是多么致命的吸引!当我还在偷偷暗恋隔壁比我低一级的女生时,早已有很多女生对程立邦投怀送抱了。

 我不得不承认生活就是如此的爱恶搞,就好像当我们看到西游记的最后,如来佛祖原来有老婆,猪八戒坐了凌霄宝殿,都是一样扯蛋的事。我们从来都没有能力去改变它,也从来没有人去改变它。

 婚姻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我总觉得我在面对它时,始终都显得太稚嫩,我无法揣摩透它所蕴含的意义,这就好像三岁孩童被强按在龙椅时那样,既惊恐又窃喜。

 人与人的命运有时候就在那么些微妙的关系中被绑在了一起,更何况是诗韵呢?

 (2)毕业季

 回到望都后,一切又开始回到那种流水线般的生活,而能让我觉得片刻宁静的仅仅只有诗韵温暖的怀抱和午夜时那短暂的冥思。

 人最脆弱的时候不是在痛哭流涕泣不成声时,而是在被温暖环抱时。

 如同意料之中那样,诗韵已经牢牢的镶嵌进了我的生活,无法剥离出来。

 六月,淡淡的一句再见,回首已是草长莺飞时。

 二十二号晚上,我被诗韵死赖硬拽的从电脑桌前拉了出来,据诗韵说这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到底是恋爱周年日还是其它什么东东我实在想不起,几经追问她还是不说,只是一个劲儿把我往望都第五中学拽,看那丫眼里透着的狡黠,我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甭看这丫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骨子里可是疯到家的主儿,一路上诗韵总是像我指指点点那些过往的一对对男女,我实在搞不懂她到底要干什么。

 我问诗韵:“你丫这是吃错哪门子药了,大晚上的你把哥哥我生拉硬拽出来,就是看人家一对对情侣浪漫?你要嫉妒来着,要不明儿哥也带你去西藏耍耍,吹吹风,晒晒太阳,也把你丫这身邪气冲冲。”

 诗韵说:“好啊,姐正愁浑身皮痒呢,咱就瞪着自行车去吧!”

 我顿时觉得我顶门上似乎阴云密布,冷风阵阵,打心里都冒着寒气,我顿时气软了,我说:“得了吧,你丫还真当回事儿啦你?你看哥这么一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美少年,能跟你这么一村姑发神经吗?多影响形象啊?是吧?”

 诗韵顿时一脸鄙夷的样子,那眼光,别提有多大杀伤力了,如果眼光可以把人看渺小的话,那我已经连渣儿都没有了。我立马整理好形象,故作严肃的说:“姑娘深夜相约小生至此,不知所为何事啊?”

 诗韵一看我这样子,一边乐的屁颠屁颠,一边还对我进行一番肉体上的教育改造,我发誓,从小到大,除了被我老妈经常虐之外,诗韵是第一个经常虐我的女人。待我惊魂未定之时,诗韵把嘴凑到我耳边,出于我第一时间本能的反应,我说:“干嘛?想偷亲我啊?现金交易概不赊账,耳朵五十,脸蛋儿一百,嘴巴在翻一倍!先付后亲啊!”

 诗韵顿时目露凶光,一声暴吼,宛如平地一声雷,揪着我耳朵就是乾坤大挪移,我立马讨饶,我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好汉饶命!”

 诗韵又是一阵鄙夷,不屑的说:“你小子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心不悔!欠揍!”

 我立马赔笑着说:“是是是,姑娘您看,您这手,累了吧?累了松开行不?”

 诗韵听着心里大爽,松了手便接口说:“今儿姐是带你来见见世面的,喂,你路上发现什么特殊的没有?”

 我捂着耳朵故作没听见,诗韵作势又要拳脚相加,我见势不妙,连忙回答说:“特猪?没有啊,唉,好像有一个。”

 “哪个啊?”诗韵急忙问我。我没还起的说:“还有谁呢,特猪的除了你还有谁呢!”

诗韵这才听懂了我在说什么,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哦,这样啊?真的是我吗?”

 我看到她那眼光,我的意志瞬间动摇了,我连忙又赔笑着说:“哪里哪里,这还用问吗?肯定是我啊,是吧?”

 “我问你这路上你发现有什么特殊的没有?”诗韵又问道。

 “没觉得有什么特殊啊?”我觉得一阵莫名其妙。

 “你再仔细想想看嘛!”诗韵顿时换了一副嘴脸向我撒娇道。

 “除了一对对情侣,还有什么特别的?”

 “你看这些人多大了?”诗韵又问。

 “反正没你老。”我没好气的回答道。

 “肯定啊,刚刚让你看的那些人,他们都是学生。”诗韵一副神秘的样子说。

 我便又问:“那又怎样啊?学生不能谈恋爱啊?什么年代了这都是。”

 “不是,我是说,你没发现这几天在一起的情侣特多吗?”

 “那又怎样啊?人家不该在一起吗?你妒忌?”

“切!我才不会呢。他们啊,也就是秋天的蚂蚱,蹦不了几下咯。”

 “这是什么话啊?你这人太缺德了吧,居然诅咒人家。”

 “你懂个P!我才没你那么缺德呢?你没发现他们是毕业生吗?”

 “毕业生怎么了?毕业生就不能谈恋爱啊?谁规定的?”

 “不是谁规定的,这种恋爱吧,就注定没前途,迟早都得分,唉!幸好啊,我读书那会儿没谈过恋爱,要不然啊,还不知道分手了咋过呢。”

 “切!还不是说明我命苦,遇人不淑。”

 “我呸!本大小姐那叫一心只读圣贤书,当时追求我的人多着呢,几条街都排不完。”

 “男的还是女的啊?”

 “你耳朵又痒了是吗?”

 “……!”

 望都的夜,像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穿着暴露的衣襟,红红绿绿,把自己点缀的珠光宝气。

 原来她可以有如此的美丽!

 我从未仔细审视过任何一个陌生的成熟女人,那些玲珑精致的脸蛋以及凹凸有致的躯体,都是眼光所不敢穿越的禁区。而我对望都的陌生也如同这种与生俱来的羞涩与怯懦,从不敢透过这层繁喧的浮华去窥视她的妖娆美丽。

 夜幕如同华盖般笼罩着这座城池,繁星进不来,我们也出不去。

 我拥着诗韵席地而坐在操场上,黑暗中业已辨不清东南西北,只能模糊瞧见一团团簇拥而坐的人影,偶尔会有点点闪烁的火光,明灭不定,微风中也因此掺杂着淡淡的香烟的味道,宁静中夹杂着时隐时现的哭泣声、争吵声,亦使整个诡秘的氛围更显可怖。。

 凄清与美幻交织在一起,看似水火不容,却又融洽的让人无可辨别。有时候,人的感情竟是如此的复杂,不可捉摸,就连自己也分不清是悲是喜,是爱是恨。

 诗韵忽然问我:“喂,你看这天上的星星美不美啊?”

 我不明何故,我说:“当然美啊,不过哪里有你美啊。”

 诗韵“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油嘴滑舌,油腔滑调!”

 一切又归宁静,盛夏的夜晚依旧炎热,似乎黑暗并不足以统治这片天地,诗韵倚在我坏中,瑟瑟发抖,诗韵问我:“顺子,你说咱们真能这样一辈子在一起吗?”

 我想这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却又最困难的问题,我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情绪抑或是情感,不对,仔细想想,我想这就是那种渴望爱与被爱的冲动,这似乎对我并不陌生,就好像你曾经被猫抓伤过,你开始憎恨猫,而现在你又看见了另一只猫,你得内心其实依旧是憎恨的。

 我握着诗韵的手,她的手瘦小且冰凉,我说:“会的,咱们不是马上就结婚了吗?你丫这又是犯得哪门子神经?”

 听我如此说,诗韵一阵喜悦,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就是诗韵这样,她似乎永远都是如此干净,像小孩子一样,悲欢喜乐,皆在眨眼间;而另一种人,他们内心永远潜藏着野兽,压抑着自己,装饰着自己,裹着厚厚的茧,不知喜乐,不明悲愁。

 诗韵又问我:“咱俩在一起这么久,你有没有骗过我?”

 我顿觉头大如斗,我说:“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废话,当然是真话!快说!”诗韵没好气的说。

  我说:“老实说吧,骗过你一次,但我发誓,我绝对不是故意的,真的!我不是故意的。”

诗韵顿时凶相毕露,顺势就要揪我耳朵,我哪肯让她这般轻易得手,我牢牢握着她的手臂,我问:“你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疯啊?”

诗韵见揪我不着,又换绝招,我还没反应过来时,顿觉手臂一阵剧痛,诗韵已经狠狠咬住了我手臂,我吃痛奋力挣脱,我说:“你属狗的是不是?”

 诗韵似乎还意犹未尽,她说:“谁让你骗我的!”我顿觉懊悔不已,惹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惹女人!唉,自讨苦吃!

 我说:“我还没说完呢,我其实是想说,上次你方便面里没调料其实是被我藏起来了,不是你人品的问题!”

 诗韵顿时一阵爆笑,骂道:“你小子就是欠揍的料。”

我在想,怎么我一遇到这丫,我就成了一条欠揍的命了?

 诗韵问我:“顺子,老实告诉我,我是不是你第一个女朋友?”

 我不敢有丝毫犹豫,我立马说:“那还用说吗!你要是认第二,谁还敢认第一啊?”

 诗韵似乎有些不信,又追问道:“真的?没骗我?”

 我坚定的说:“骗你就是孙子!成不?”

 诗韵问:“你是孙子还是我是?”

 我说:“我是!”

 诗韵顿时狂笑不已,我顿时恍然大悟,真是八十老母倒绷三岁孩童,阴沟里翻了船啊!

            叁、弦断

 生活有时候让人觉得恐惧、困惑、疲倦抑或是无所适从,总之,它以任何可能出现的方式让你对它厌倦,因为生命本身就潜藏着各种情感,你跳不出生活,战胜不了,也改变不了,你能做的无非就是适应它,要活下去,就没有选择。

 我们每个人内心都蕴藏有恐惧,而我内心最大的恐惧到底是什么呢?

 当我知道婚礼将在国庆举行时,已经是八月中旬了。我并不觉得有多么兴奋,我将全部的喜悦都用在了适应这段婚姻上,以至于我开始期盼它的到来。

 望都依旧让我觉得疲惫不堪,即使遇到难得的假日,即使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我都觉得身心疲倦。幸运的是有诗韵,让我感觉到至少心赃在跳动。

 抽时间通知了一些以前关系要好的同学和朋友,然后静静等待,等待我期待已久的幸福来敲门。

 八月二十六号晚上七点多,我疲倦的躺在沙发上,电视机播放着当天新闻,诗韵屋里屋外的拖地,还不停的跟我分享她的学生如何如何,我只是象征性的回答几句,又继续闭目养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诗韵叫醒,朦胧中听到诗韵说我电话在响,我问她什么时候了,她说已经是九点过了。我翻开手机看到一条未读短信,显示是望都的陌生号码。

“听说你要结婚了  是吗”,我一看内容,内心顿觉一阵波涛汹涌,发信息不打标点符号的,也只有她了。

 我回复她:“是的,你现在在干嘛?过的怎么样?”

 诗韵在一边津津有味的嗑着瓜子儿并且看着我最反感的韩剧,电视里男的女的哭的一塌糊涂。这时手机信息又响了,是她的回信:“我也在望都  你真的要结婚了吗   看来我还是来晚了  ”。

 我回复道:“以前的就过去了,婚礼那天希望你能参加。”

 诗韵在一边儿问我:“这么晚了,谁在给你发短信?”

我说:“我同事,问我工作的事,说了你也不懂。”诗韵“哦”了一声又继续看电视。

 没过多久短信又响了,“你希望我来吗 ”。我正想回复她,突然诗韵一下扑过来抢走了手机,我顿时心里一阵焦急,我说:“你干嘛呢?还给我!”

诗韵紧紧拽着手机,看着我说:“看你半天了,我看看什么同事大晚上的和你谈工作?”说着便翻起了手机,我想阻止已然不及,心里顿觉一阵恼怒,我说:“诗韵,你不觉得管得太多了吗?”

 诗韵看了短信,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大发雷霆,她很平静,平静的不说一句话。

 我说了这句话后顿觉后悔,但心里又一时放不下面子,我故作理直气壮道:“你想怎么样?”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眼睛都没眨一下,我看见她眼中渐渐模糊,在电视闪烁的光的照射下,闪着莹莹的泪光,慢慢涌出眼眶,像断线的珠子一般。

 我想抱住她,她却挣扎开,顺势给了我一耳光,清脆响亮。她说:“你居然骗我!你居然可以骗我!”

 我急忙解释:“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些都是过去了。”

 诗韵说:“她叫什么名字?”我略一犹豫:“她叫秦絮。”

 诗韵转身进屋并且反锁起来,我敲门让她出来,我隔着门听见诗韵低泣的声音,心里隐隐作痛。

 我躺着沙发上,脑海想起了诗韵那安静到落泪的样子,突然又想起了秦絮,心里被这些交替闪烁的画面牵扯出诸多复杂莫名的情感,眼前渐渐模糊了下来。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七点钟了,诗韵房间的门已经开了,我走进屋里,房间里空无一人,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的,像不曾被动过一样,被子上用钢笔压着一张纸条,钢笔是我们相识一周年时我送她的礼物。纸条上写道:“当你明白你要的是什么时,或许是我们的开始,又或许是结束。”

 我的脑子出奇的平静,没有哪怕一丝的涟漪,空白一片,或者混淆不清。有时候人的思想是跟不上环境的节奏的,而脑子里的这段空白或者混乱的像浆糊的记忆,就是我们思想滞后的结果,而我自以为掌控全局的谎言也在此刻图蹦瓦解,看!我还以为我内心是平静的,我怎么可能为此不知所措?然而我内心狂暴的情绪已经让我在面对此刻时无奈的选择了顺其自然!

 人的本心是很难被改变教化的,而我在此刻才最终明白。邪恶的本心并不会让自己觉得恐惧,坏人并不会因为所做的坏事而觉得可怖,可怖之处在于他们尽力去痛改前非,可最后发现自己还是坏人。而我曾一再认为自己是一个安分守己踏实可靠的男人,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不嫖 娼,可是在此刻我发现这一切都只存在于我的臆想之中,我怎么可能是一个这样的人?怎么可能!!

 四、阳光灿烂的日子

 大概算来,时间应该是回到了我大学时代,在我记忆似乎都是阳光明媚的,照的人头脑恍恍惚惚,记忆也像陈旧且残缺不全的交卷被搁放在破旧的投影机上,拉的吱吱作响,投影出模糊并缺乏连贯的影像。

 在我记忆中,大学三年似乎是我过的最无聊闲散的日子,我已经记不清逃了多少课上了多少网甚至调 戏过多少女生,我只知道我是一个觉得基本没有什么比耍还有寻找刺激更有意义的人,内心的空虚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而这些无尽的空虚恰恰就是我异常旺盛精力的源泉,而这些旺盛的精力则都被我用在了寻求刺激上。至今想来,我开始怀疑我这些被看作拙劣的本心就是在这段时间里被激发的,我甚至觉得自己体内所潜藏的邪恶远非于此,等等,让我仔细想想,是的,我确信远非于此,就比如当我看到一个漂亮性感的女人,我所联想到的往往是性,是赤裸裸的犯罪,而我甚至在心里窃喜不已。

 如果说还要继续往下写,那么不得不提陈露这个人,陈露是个女人,十足的女人,严格说她才是我第一个女人,请注意,是女人而不是初恋或者女朋友。我无从考究这种对性的渴望始于何时,然而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是这种对性的渴望驱使着我结识了陈露,并让我信誓旦旦的向她许下诸多的承诺与宣言,在我看来,在我的词典里从未出现过“遵守承诺”这个词语,因此我也从不知道这些承诺所背负的意义。我从不在乎在这个阳光刺眼的季节有多少邪恶发芽滋长,开花结果,最后根深蒂固,这些对我来说根本就无关痛痒。

 女人的智商与理性在面对男人的花言巧语时总是显得不堪一击,这种诱惑其实就如同女人赤裸的膧体对于男人荷尔蒙的能力一样,都是足以致命的,我也一直以为这正是我能如此迅捷左右陈露的原因,如果把这些归功于我源源道来的花言巧语,我不会有丝毫异议,如果非要再纠出一些缘由,除了我特立独行嚣张跋扈性格外,我想也再无其二,我也因此而觉得陈露并非是什么好女人,我也更加难以从对性的渴望中挣脱出来,就如同猎狗对猎物的执着,哪怕只有一丝骚味,也足以颠覆本就躁动不安的嗅觉。

 男人之所以在乎女人,是因为怕失去,这不只是意味着损失,更是屈辱,然而这似乎对于我影响不大,就像猎狗从不担心到手的猎物会逃脱掉一样,除非它允许。

 反思的力量是强大的,内视自我内心时往往就是最宁静的时候,灵魂就像透过光幕的纸张,一点点瑕疵,一丝丝污秽,都能一览无余。而躁动不安的心,旺盛却又无处宣泄的精力,以及对太多事物的强烈欲望都是自我内视最巨大的障碍,这些已经足够让人失去自我。

 我将大把的时间都花在了这样一个巨大的漩涡上,而这就和吸毒一样,上瘾并且愈陷愈深。

 当我第一次产生挣脱这泥潭的念头时,就是我认识秦絮的时候,她是我朋友引荐给我的,女孩子如果有一双足够大而明亮的眼睛和一对深深的酒窝,那无疑将会是很致命的武器,而秦絮就是凭此吸引了我的眼球,并且深深地烙在了我波涛汹涌的内心。秦絮和我以前感兴趣的女孩子不一样,她并不成熟性感,甚至连漂亮也许都算不上,可是我却能从她的声音和浅笑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清晰宁静,像置身水下,阳光透过水面洒在身上,我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我发誓,那是我听到最美妙的节奏!

 我迫不及待的向朋友要来了她的号码,我内心的澎湃如同沸腾的油锅,炽热的空气充斥着心脏,仿佛要破体而出。与此同时,我内心却又衍生出浓浓的恐惧,在面对一个毫无关系的女人时,我第一次有了害怕失去的念头,恐惧夹杂着兴奋让我有些头脑眩晕,并且手足无措,然而愈是恐惧愈是想得到,愈是想得到愈是恐惧,这是个让人无比纠结蛋疼的循环,我已经记不得我徘徊了多少次才发出那句“你好,我是晁顺”,然后接下来等待回信的日子更是堪比跨世纪般漫长,似乎每一秒钟我的心脏都会狂跳上万次………

 一个人如果想做一件事,即使再难,也会找个理由让自己坚持,一个人如果不愿意做某件事,即使再简单,也能找成千上万条理由放弃,这是人内心的伟大,也是人内心的自私与肮脏!

 我离开陈露的时候并不缺乏理由,软弱、无主见、不善解人意等等,而我唯一没有告诉她的是关于秦絮的事,我要离开总有无数令我厌倦的理由,所以一切如我所愿,我从来都是大局在握的。

 人类有一种很伟大的美德——罪恶感,每个人都拥有或者都曾拥有,它或被潜藏或被遗忘,任何幸运与美好的东西都是为有准备的人准备的,很显然,我并不擅长深谋远虑。

 我携着一片巨大的黑暗靠近了秦絮,借着她的光明,我感受到了宁静祥和,安静原来是如此美妙!

 并非每个男人都像恒星那般发光发热,男人依靠女人发光,女人同样依靠男人闪亮。男人最大的成就感或许并非是来自事业的飞黄腾达蒸蒸日上,或者权势的日趋壮大,而是在女人面前耀武扬威。

 我对秦絮的痴迷并非只是因为那玄之又玄的感觉,秦絮是个善于聆听的女子,并且许多喜好都和我志同道合,这也使我谈吐更加肆无忌惮,我向她吹嘘夸大我所做的每一件不同寻常的事,甚至把那些与我毫无关系事妄加篡改,添油加醋的算在我的头上,我以此来满足内心巨大的虚荣,并从未有过深思熟虑胆战心惊的迹象,我以此为乐并乐此不疲的重复着同样性质的事。

 我觉得我的生活似乎是找到了一个宣泄的缺口或者方向,就像找不到厕所的人尿急了碰到了找得到厕所并且同样尿急的人一样。我向秦絮展示我狂躁的宣泄方式,我教她说让人耳不忍闻的脏话,和她谈论性以及关于性的书籍和电影,与此同时,我又表现的像绅士一般彬彬有礼,像文人雅士博学多才,我甚至为此专门涉猎了佛道儒易法兵等等一系列书籍,专攻那些晦涩难懂深奥博绝的语段,到此我依旧觉得不够,还浏览心理学、哲学、经济学。此外,我还尝试健美、武术、搏击以及能足够彰显男人阳刚本性的运动。在这种追求外在强大到无懈可击的过程中,那些内心的狂躁几乎被压制的将近覆灭,我也曾一度有向足够优秀的男人发展的趋势。

 我可以毫不谦逊的说这是我至始以来最奋进的时光,一直以来困扰我地异常旺盛的精力现在被用在了日以继夜不知疲倦的武装自己上,而在秦絮以及她的朋友看来,我无疑是个极为优秀的男人,我也因此第一次嗅到了一种叫做爱情的味道。

五、同林鸟

 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只纸鸢,即使飞上九天之上,也依旧被秦絮紧紧拽着线尾。我内心的恐惧也被时有发生的争执无限放大,因此我渐渐学会忍耐与包容,并且强迫自己把这些看成是理所应当的,一切都是朝着我意想之中发展的,正如我一直以来的观念,我始终都是掌控全局的。

 这种格局一直持续到大学最后一期,我们在未来规划上产生了较大的分歧,秦絮打算继续留校深造冲击更高学业,而我计划开始试足社会开始工作,基于此,最终演变成不可调和的矛盾,秦絮终究还是提出了分手的要求,并坚决表示了她不可改变的立场,愤怒让我没有理由不答应,于是我和秦絮陷入长达一个月的沉默,没有任何联络,一切又回到过去。

 失去宁静之后那些狂躁不安的情绪又开始死灰复燃,并且很快以破竹之势颠覆南墙,过度旺盛的精力让我陷入频繁的失眠,我只能通过沉溺于虚拟的网络游戏中来分散它,并且仅此远远不够,我渐渐依赖上香烟,云雾缭绕的世界足以让我陷入短暂的眩晕,而借着酒精的麻醉进入睡梦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等一等,让我仔细想想,老实说我已经不记得这种日子持续了多久,直到有一天我几乎被这些狂躁的情绪充斥到爆体而亡,我以极度卑微的姿态向秦絮展示了我的顺从与妥协,而之前发生的就如同可怕的梦境一般,又瞬间被宁静返本还原,恐惧已让我没有丝毫勇气去面对挫败时的狼狈。

 而我内心最大的恐惧到底是什么?

 一切如我所愿,我依旧掌控全局,除了不能左右未来。我渐渐淡忘在这一身西装革履包裹的皮囊里还潜伏着一颗狂躁的心,而我似乎已经触摸到了幸福,一切美好的都是为有准备的人准备的。

 看来到这里已经可以划上完美的句号了,不是吗?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如果和我走到最后的是秦絮,那么我怎么会遇见诗韵?难道是我又喜新厌旧了?可为什么我对此没有丝毫印象?不对!一定是之前哪里出了问题,让我好好想想,噢,对了,原来是我说了谎,我能清楚这些谎言在脑海里的真实存在,连时间地点人物以及环境都应有尽有,我甚至已经搞不清它是否真实存在,看吧!我又撒了谎!仔细想想想,这的确完全不是我的风格,即使陷身恐惧,我又怎会委屈求全,即便有谦让卑恭的时候,又如何能掩盖我的嚣张跋扈独断专行。这么说来,就算我有向秦絮服软的念头,那也是不可实现的。然而我必须声明,我至始都不知道自己是在撒谎,虽然我是一个善于说谎的人。

 六、迷雾森林

 我们为什么迷惑?

 恐惧。

 伤口被多次触摸就会发炎糜烂,所以我们把自己包裹,把那些不可告人难以启齿的话存封起来。人已经习惯了穿着衣服,它不只是遮蔽人的丑陋与美丽,它给予人安全感,像乌龟的壳,人们不断武装自己,穿上盔甲,构建城堡,把自己置身于铁桶一般的高墙中,因为恐惧,所以只有半边光明。

 鸵鸟在受到惊吓时习惯把头埋进沙子里,黑暗可以让它看不见听不到任何恐惧,却也因此看不见前行的路途。

 有些人在黑暗中寻找自己,有些人却把自己放逐在黑夜中,迷失的人是没有灵魂的,就像雕刻师刀下的石雕,即使再传神,也依旧没有生命。

 阳光显得格外刺眼,照得我几乎睁不开眼,吸烟、酗酒、长时间的饮食无规律以及沉溺在电脑屏幕前,致使我变得面目全非,头痛、眩晕、疲倦、甚至懒惰,当这一切被暴晒在阳光下时,我已经毫不在意它到底是发霉发臭还是腐烂变质。

 我渐渐模糊掉了记忆中的这段时光,像是被橡皮擦擦过多次的白纸黑字,一切按照时间段划分的事物,都在我的整个脑海中被混乱,甚至连秦絮的模样也在这些混乱的记忆中被撕扯的面目全非,我实在分不清这到底是习惯还是遗忘。

 我听说人在迷失的时候脑海里会出现各种幻觉,或是指引或是继续迷失。有信仰的人据说是不会迷失的,因为他们心中始终有盏明灯指路,不过很可惜,我不是个虔诚的信徒,我确信我是一个无神论者,因此即便我满腹佛道经典,也依旧无法不垢不净。

 恐惧,就像是天边流过的云彩,抓不住,握不牢,捏不稳,因为我们怕失去。

 七,流沙

 我打理好一切,整装待发,西装革履让我显得总会有那么些英姿飒爽,我又开始一如既往的生活。

 生活,活下去才是胜利。

 生活中多一人少一人似乎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就像每天来来往往的公交,有上车的就有下车的,你遇到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谁?

 诗韵像一阵风,轻轻地,暖暖地,连离开也是安安静静的,我必须承认我是如此痴迷她,可是这并不能让我挽留她,我们都是自由的,她自由的走进我的世界,同样也可以选择自由离去,我没有再联系她,偶尔翻出手机看见她打来的未接来电以及问候的短信,心情竟慢慢冰冷下来,就像放置在冰雪里滚烫的个火锅,慢慢凝结成冰。

 在彩虹桥上遇到她的时候,我几乎和她擦肩而过,她猛然一把拽着我,实在吓了我一大跳,我们顿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我问她:“最近过的还好吗?”

 她说:“还行吧,你呢?”

 我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很好啊,就是上班挺忙的。”

 她说:“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躲我一辈子吗?”

 我故作惊讶的说:“我有吗?我躲着你干嘛?”

 她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其实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如果依旧想着她,你可以去找她。”

 我心里突然一阵莫名的失望与疼痛,我顿时一阵冷笑,我说:“看吧,以后再说吧。”

 我看她脸上一阵黯然,她说:“那我们......”

 没等她说完,我便说:“随便吧,你觉得怎么办就怎么办。”说完我便转身离去,我想,这就是结局了,没什么让我意外的,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我脑海里突然有一个强烈的念头,我要离开望都,离开这座让我疲倦不堪的城池。

 把一切整顿好时,已经是一周后了,我辞掉了工作,和那些类似朋友的人纷纷道别,我们相互鼓励并形式上的许诺以后的种种假设,当然,我也告诉了我妈,我把和诗韵的事说给了她,她并未责备我,只是告诫我务必深思熟虑。

 我想将这座城市牢牢记住,它装载了太多喜乐忧愁,仿佛已经扎根在了生命里,无可割舍。

 在此刻我才发现它的美丽竟让如此无与伦比,哪怕是每一声汽车的鸣笛或是每一道闪烁的虹霓,我想只有将它封存在小小照片里,让我记住它的每一处繁华和喧嚣。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诗韵,她穿着雪白的婚纱,美丽的像天使一样。

 火车是开往达城的,我站在拥挤的进站人潮中,这座城池开始渐渐远去。

 火车启动那一刻,我的脑中一片空白,窗外是渐渐飞快后退的路景,下一站,就是新的开始。

 “嘿!你就想这么甩掉我吗?你想的简直太美了!”我回头一看,不知何时,诗韵竟然坐在我的后边。

 我说:“你去哪里?”

 “达城啊!”

 “干嘛呢?”

 “找人啊!嘿嘿。”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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