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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乡,出了门有一个大坑。我曾经在那里掉下去过,我妈妈带着妹妹赶集时,也从那里掉下去过。
我们家集体“想不开”这件事,一度成为了全街人的笑点。当然那个大坑,也顺理成章地一度成为了我避之不及乃至最讨厌的事物。
我厌弃它到什么程度呢?它春天长出了花花草草,郁郁葱葱,我就嗤之以鼻;它夏天成长得枝繁叶茂,花香四溢,我就绕路而行;它秋天冬天叶子落地光秃秃的模样简直像极了地中海的发型,我看都不想再看一眼,甚至祈求谁早日把这个坑填清。
当年的我,天真而爱憎分明。但是当年的我又怎么能想到如今,如今,我竟格外怀念那个大坑。
如今的我,感性而辗转反侧。甚至无数个闲暇的日子想再去坑底一探究竟,也囿于现实,无可奈何。
不是坑丟了,是我的家乡,永远的,不属于我了。
我有什么资格怀念它呢?从妈妈告诉我,它本就不属于我开始。
那些欢乐而愉快的童年时光,都是我偷来的,借来的,抢来的。
就像多年以后,妈妈哭着对我说,她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妹妹了一般。
在我的记忆中,妹妹只是那个略微有些剽悍,会护在我身前说,“姐姐,有狗你先走,我断后!”的小孩。
那些青涩的时光里,难以忘记,我和妹妹在家里的花洒下洗澡,换上一模一样的裙子。
可……大概有十几年没有听她喊过姐姐了吧?不知道她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有没有比我这个姐姐还要高,有没有更加勇敢,更加坚强。
毕竟小小的妹妹,你说过以后要保护我的呀。
我和妹妹感情很好,尽管并非亲生。
她的爸爸大抵是对我不错,因为在外偶遇以前的街坊,他们还会调侃我说,“你爸爸去上班的时候,你会比妹妹还要殷勤的舍不得他呢!”
谁知道是真是假?那时我还小,现在竟已印象全无。
可从小我就知道他并不是我的亲生父亲,离开时应该也不会有痛苦的,不是吗?
虽然,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就连以前村里几棵歪了脖子的树和家家户户的砖房都值得我去怀念,更何况是人呢?
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我和妈妈不能再回去。于是每次坐车经过家乡的时候,我就只能像是从远方来路过这里的客人,缅怀而克制地看上几眼。
几眼,也不过是看到漫天扬起的尘土,或者是柏油马路旁边,一颗颗笔直挺立的树木罢了。
只有略微恍惚的时候,才能看到村民在小溪旁敲打着棒槌洗衣服,小孩在里面游泳抓鱼,死活赖着不肯回家去。
看到老人们坐在树荫下纳鞋底,不听话的孩子去别人家偷枣儿,结果人家就在家里坐客,不听话的孩子正好回来被逮个正着。
看到两个小女孩,拉着手去上学。站在房上闲得发慌的伯伯们便撺掇着她们去买饮料喝。
意志不坚定的姐妹俩非闹着不买饮料不去上学,结果就是挨个儿被妈妈扔猪圈惩罚……
能看到的还有很多,依稀的,记不清了。
大概是因为记性不太好吧?每次学校的作文比赛,“乡情”这个题目都不会是我的第一选择。
如果不得不选择,我就会冠冕堂皇地写上几句,“听到家乡这个词汇,一阵亲切感便扑面而来。没有体会过夜夜思盼不得归的人不会懂,作者为之执笔时,到底是用了怎样的真情……”
以前都这么写,如今却莫名其妙的不想了。
或许长大后便幡然醒悟,说着真情,没有真情,任何意义都没有,不是吗?
事实上就是,能回去的,可以夜夜思盼的,并不是我的家乡。再也回不去的,梦里都梦不到的,才是我梦寐以求的地方。
写到这里,突然查了一下资料:“我还可以称我再也回不去的家乡为家乡吗?”
百度给的资料也很残忍,不能了。同学,不能回去的地方,怎么能称之为家乡呢?
家,是永远为你敞开的门啊!
好吧,请允许我最后一次将它定义为我的家乡。
我爱我的家乡,爱家乡的美丽的景和可爱的人。然而我也明白,桃李依旧笑春风,再回不去了,人生不能重行。
我只能反反复复告诉我自己,没关系。也许以后,我就会真的忘记了无极县这个小小的地方呢!
毕竟长大了,我还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它。
以后,我还会微笑着和朋友说,你们看,就连深夜,我都想不起来它,更别提为它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