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婴在妈妈的肚子里待了好久，做了好多个梦，终于有一天，她梦醒了。脑海里隐约有了妈妈的模样，她想见妈妈，于是她出生了。
女婴落地的那一天，没有祥云，没有骤雨，普通得就像普天下所有普通婴儿的出生一样，只“哇”的一声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女婴会摇摇晃晃蹒跚走路了，女婴上学了，女婴已经会趴在灶台上做饭了，女婴出落成人了，开始有人给女婴说媒了，女婴结婚了，她变成了女人。
没多久，女人有了自己的女婴。
可是我还没准备好做母亲呢！
女人看着身边酣睡的女婴，时而捏捏她的小手，时而摸摸她的小脚，湿湿黏黏的几根头发粘在额头上，皱巴巴的小脸。“可真丑”，女人扯过小红毯子轻轻盖在女婴身上。小家伙紧闭着小嘴，攥着拳头，粉粉嫩嫩的一个小肉团，有点像刚生下来的小老鼠。
“嗷嗷嗷嗷……”
“怎么又哭了！”，女人揉着睡眼，努力睁大眼睛探索着小家伙是要换尿布了，还是该喂奶了。第一次做母亲，可真是有点兵荒马乱手足无措呢！
嘿，小家伙，长牙了呢！
小家伙一天比一天能吃，女人每天早中晚忙着冲奶粉换尿布洗衣服。
“呀，呀，咦”，女人挥着手里的扫把逗坐在学步车里的女婴，女婴瞪大看着，小爪子上下舞动，踩着碎步胡乱踢，大咧着嘴笑得又蠢又萌。她竟然已经能看得懂女人在逗她玩儿了。
“奶嘴又被咬破了一个”，女人冲着奶粉无奈的摇摇头，随手拔奶嘴扔进了垃圾桶。“再咬就不给你饭吃你信不信！”女人佯装嗔怒，拧好盖子把奶瓶放在了女婴怀里，女婴抱起来就往嘴里塞，冲着女人咧嘴傻笑。
你个跟屁虫，可不可以不要整天粘着我！
眨眼间，女婴已经会摇摇晃晃走路了。女人出门倒垃圾，她迈起小步子跌跌撞撞就撵了上去，女人再一步一步牵着她慢慢走回家。
女人早早地起了床，收拾屋子，给女婴洗漱喂她吃早饭换好了衣服。“听爸爸的话别乱跑哦，妈妈去去就回来。”女婴扯着女人的衣襟，扑楞扑楞眨着大眼睛“妈妈我和你一起去。”“不行的哦，乖乖在家里等妈妈回来给你带好吃的。”“不嘛不嘛”，女婴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女人约了好友逛街，眼看着要迟到了。
“不好意思哦，小屁孩子实在太粘着人了”，女人赔着笑脸拉好友冲进了商场。高跟鞋，小旗袍，精致的发卡，好看的包包，女人摸着，看着，才想起来小家伙出生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仔仔细细打扮一下自己了。
“喜欢就买啊，现在不穿等以后买给你女儿穿啊”，好友拿过一件小裙子忙着往女人身上比划。
“不了，买了也没时间穿啊”，女人收起眼里的流光，转向了旁边的儿童服装店。
小孩子的衣服可真小真可爱。
你怎么可以随便穿我的鞋涂我的口红！
女人拎着大包小包的儿童玩具儿童读物儿童服装回到家里，傻眼了。
衣柜里跟遭了贼一样，自己的衣服乱七八糟扔在床上地上，鞋也左一只右一只找不到整双。
小家伙正坐在梳妆台前涂涂画画。
女人丢下东西跑过去，小家伙猛然转过头来，嘴画了一圈又红又厚，眉毛上仿佛爬了两条千足虫还歪歪扭扭的，又好笑又好气。扯乱了的衣服是女人没怀孕之前穿的，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之后女人再也穿不进去便把它们尘封进了衣柜。高跟鞋也是，女人之前是从不穿平底鞋的，低头看看，如今穿得跟个七老八十的老奶奶一样。镜子里的女人看起来很憔悴，灰头土脸的。“也不知道口红以后还用不用得上”，女人望着镜子出神。
告诉你哦，当年妈妈可也是学习委员呢！
“妈妈，老师让写游记，可我不会写怎么办？”，早已长成女孩儿的女婴还没来得及进门便喊了起来。
“来，妈妈教你写，作文嘛，小意思”。于是这个小意思一直“小”到女孩儿考上高中，她的作文才不要妈妈提前帮她打好草稿她只负责抄了。
妈妈学历不高，但语文很棒，尤其会写文章，女孩儿的作文每次都会被当成范文登上校报。
“妈，给你看”，女孩儿得意的把校报塞到女人手里。
“别看妈妈学历不高，但妈妈上学的时候可一直是学习委员呢！”女人脸上堆着抑制不住的笑意，接过校报仔细看了起来。
说什么不害怕，不过是有你我才这么胆大。
女人找了工作，白天在家洗衣做饭，晚上值夜班。
“妈！你有没有听到有鬼在叫？妈！妈！！”女人闻声赶过来，抱着女孩儿朝漆黑的夜里四下张望。声音她也听见了，嘈杂的讲话声，有男人的声音，有女人的声音，也有孩子的哭闹声，似乎是一家人。可是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白天都鲜有人经过，晚上又怎么可能有人！是鬼吗？应该是！女孩儿没去之前她也经常听到。
“点一堆火就没事了，鬼怕火”，女人安抚着女孩儿，找来了干柴，麻利地点着，捏着女孩儿的手说。
“妈，不干了行吗？晚上就你一个人，我怕……”
“傻瓜，这都是人们瞎编出来吓人的，哪有什么真的呀！你看，我就不信，也不会害怕。”
“可是……”
“等供你考上大学，妈妈就不干了，乖”
从那以后，女孩儿每个周末都会跟着女人去值班，每次都点一大堆火，再用攒了一周的零花钱买很多零食，这样容易熬到天亮。
不想你受委屈，所以我偷偷跟来了，你别怪我啊！
“各位家长，马上就高考了，这段时间一定要注意孩子的饮食起居情绪变化以及复习安排，最后的几天，一定要和孩子一起努力。”
开完最后一次家长会，女人突然觉得很茫然，紧张，不安。
“妈，6号7号考试你不用接送我哦，乖乖在家里做好饭等我回来吃就好了，我自己去考就行。”
女孩儿转过头对自行车后座的女人说，她心情似乎还不错，听着蛮自信的。
“可别人都是父母接送的呀”
“你顾了我家里怎么办？放心啦，你女儿这么能干！考试算个啥，你要相信你女儿”。
女人点点头，前些天听邻居说高考前去寺庙拜一拜很有用，“再卜一卦买个福袋吧”，女人心里想着但没说出来，女儿一定会嘲笑她的吧。
“妈，你咋来了？”女孩儿刚跑出考场就看到了挤在人群最前面的女人。
“我还担心你看不到我，特地穿了这么艳的衣服”，女人扯了扯身上的绿色外套，苦笑不得又有点尴尬。
“下午不要来啦，放心，我没事。”
“可我看别的家长都来的，我怕你会委屈，我在家也不放心，况且……”
“我想吃你煮的火锅”，女孩儿强忍住泪目，拉着女人穿过嘈杂的人群往旁边的超市赶。
“刚好，今天多买点你爱吃的菜”，女人兴奋地如数家珍，掰着手指数着回家要做几道女孩儿爱吃的菜。
女孩儿考了两天，女人在考场外守了两天。
第三天，女儿脸颊又鼓了一点，跟含着糖一样，女人倒变得黑瘦了些。
我就喜欢爆你黑料！
女孩儿开始在离家很远很远的城市求学，女人自己待在家里，学会了玩微信，开视频，同时也学会了打钱。
“明后两天你那儿要降温了，别臭美，好好穿衣服。”
“亲戚送了只大公鸡，我再养一段时间，等你回家杀了煮火锅，你不是最爱吃火锅了嘛。”
“今天和你邻居姐姐去湖边玩了，给你看照片呀。”
………………
女人每天都在微信里喋喋不休。
女孩儿电话里抱怨吃不到家里的饭菜，女人第二天便寄来了真空包装了的饭食。终究还是比不上在家里吃的味道，不过，女孩儿全吃完了，告诉女人“简直好吃到爆炸”。
“你小时候就不好好吃饭，连哄带喂就得半天，还边吃边哭，鼻涕眼泪抹得到处都是，现在想起来我都好怕怕。”女孩再一次提出回家要好好吃饭时，女人便开始爆女孩儿小时候的黑料。
“你小时候，能把我气死，一天到晚哭，也不知道哭啥，就是哄不好。”
“你呀，偷偷把我的口红抹在墙上，还把我高跟鞋鞋跟剧了粘在你鞋上。”
………………
女人开始变得爱回忆，直到有一天，女孩儿的朋友圈里出现了一个音乐相册，女孩儿打开后才发现里面全是自己离开家一直到现在的照片，这才意识到，那个无坚不摧的女人啊，她竟然也开始变老了。
我不长大，你不变老。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三月春雷乍惊人，女孩儿一早收到微信：20年前的今夜，你出生了哦，你可真是能折腾，我肚子疼了一天一夜才把你生下来。
“妈妈，我爱你！笔芯！”
“我不要笔芯也不爱你，我等你回家吃火锅！”
小人豆子妈妈，鸡要养得肥肥的，不然回家你和我抢我没得吃怎么办？
偷偷告诉你：小人豆子妈妈，母亲节快乐，我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