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浪客疯云录(1)

荒草萋萋斜阳里

古道西风落魄人

丹江以北 公历1558年 二月二日星期五

    从北部高原吹来的凌厉寒风似一把巨大的剪刀,呼啸着扫过眼前的枯草。

    回头望去,曾经滚动着滔滔江水的丹江,如今已经结上了一层糖霜般的白冰。

    远处,长满杉树的丘陵似龙脊一般绵延不绝直至天边。

    天地苍茫之间,一辆破旧不堪的马车,正拉着几捆稻草蹭在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上,吱呀作响。年轻的赶车姑娘戴着口罩,虽看不出面容,但从眼神中流露出的神情甚是紧张。她一边扬鞭赶马,一边紧握缰绳。看那样子,好像生怕车斗被颠的散了架。不过仔细一看,车斗里除了稻草之外好像还有个人。是的,一个身穿土黄色棉衣的年轻人正靠在稻草堆上,一旁躺着的是他的行李包和一柄黑漆漆的苗刀。要不是那一头如同刺猬刺般立着的黑发出卖了他,很容易便把他和稻草混了起来。此时年轻人正在闭目养神。虽然在这颠簸的马车上睡个好觉绝对是天方夜谭,不过,对于这位从南方远道而来的小伙子来说,此时即使是闭上眼睛也能使旅途带来的舟车劳顿得到不小的缓解。他已经有一周没睡个安稳觉了。

    突然,不知是因为碾过了石头,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马车剧烈的颠簸了一下,稻草几近飞了起来。本来在闭目养神的年轻人此时不得不睁开了布满血丝的双眼。这一下,就算是个熟睡的人也会被惊醒呢。他揉了揉眼睛,试着调整了下眼睛的焦距来适应这刺眼的阳光。一阵旋风吹来,年轻人下意识的裹紧了身上的棉衣。尽管阳光明媚,可着寒意仍然没有半点减弱的迹象,看来这里的冬天和家乡真的是完全不同啊。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坐了起来,虽然走过丹江已有半个时辰,但回头望去仍能看见江上蚂蚁般的牲口和行人。看来想到赤岭可能还要走一段路。寒风吹过,路边的枯草沙沙作响,太阳虽未落山,却也西斜。看到此景,想想自己几个月来的遭遇,他不禁又悲又气。

    年轻人名叫令泽坤,出身没落地主家庭的他为了中兴家道从十八岁起,便加入了安东野战军。在与瀛洲人的平海会战中,他只身一人突入敌阵,提了敌人大将的头来。事后他得知,原来被自己斩杀的,正是瀛洲之主,大大名武田辉。由于主将被杀,瀛洲人群龙无首,安东人赢得了战役的胜利。可这胜利的代价,实在是有点过于惨痛了。

    和令泽坤一届的讲武堂同学几乎全部在那场战争里牺牲殆尽,而活下来的,大多也成了废人。等级高一点的贵族军官还好说,起码可以靠国家的救济金安稳的度过下半辈子。而对于那些出身贫寒的低级军官和无数普通士兵们来说,等待他们的只有渐渐凋零。安东国近年来财政赤字,对于这些残废的军人,军队是没有续约的义务的。他们在退役之后,只能够领到低得可怜的救济金,一个月五十文大钱。而这点钱,一个人吃糠咽菜一个月都不够。也就是说,他们,被自己为之战斗的国家抛弃了。

    令泽坤是幸运的,他既没有丢了性命,也没有落下残废,甚至还因为立功升了官。但和他一起进入战场的十万安东陆军,像他一样幸运的又有几人?在奉京的街头,令泽坤经常能看到穿着脏兮兮的衣服拄着拐杖立在瑟瑟寒风中向路过的达官贵人哀声乞讨的老兵。每每遇到他们,令泽坤都会拿出一个银币塞到他们那长满老茧的手里。因为对于令泽坤来说,他们是自己的战友,是用自己的生命保卫这片繁华的人。

    令泽坤曾不止一次向国王提出要改善退役老兵们的待遇,可每每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国王就会把原因归咎于国库空虚,没有余钱。令泽坤一开始也认为是这样的,可在看到京城那些达官贵族们越办越大的宴会后,他才知道,原来那些本应给老兵们补贴生活的银两,全都被这些大腹便便的家伙们吃进了肚子里。

    “同样是在战场上流血奋战,为什么你们要按出身来决定他们的命运?难道那些普普通通的士兵在你们的眼里就不是人?就非要贫病交加度过余生?”在兵部侍郎郝谦五十岁生日那场空前盛大的寿宴上,令泽坤当着百官的面,向他质问道。

    可让令泽坤万万没想到的是,郝谦居然笑着说了这么一番话:“因为,人这种东西,就像这酒杯一样。用坏了,就扔掉。从来没有多余的位置,留给那些没有利用价值的残次品。”

    “我日你祖宗!”

    令泽坤也忘记那时自己究竟是用哪只手,但郝谦飞出去的硕大身躯和地上沾满鲜血的牙齿却还历历在目,好像一切就发生在昨天。

    故意伤害兵部高官致残,按理来说是死罪。可令泽坤在军中威望极高,实在是杀不得。于是,这位奉京卫戍部队的军团长被下了大狱。

    在狱中的那段时光里,令泽坤不止一次想越狱出去,杀了朝中的一众昏官,还人们一个清平世界。可一想到还在家里等着自己归来的母亲以及为了自己的平安,年近半百还每天低三下四求人办事的父亲,令泽坤不禁心中一酸,“父母亲人为了让我平安彻夜不眠。杀了昏官污吏,纵使爽了一时,也免不了会受到法律的制裁。到头来还不是让家人伤心?还是先缓缓吧,等出去之后,再从长计议。毕竟还年轻,留得青山在 不怕没柴烧!”

    两个月后,对令泽坤的判决终于来了。出乎他意料的是,司法省并没有按故意伤害兵部高官的罪名处置他,而是判了个意外失手伤人的罪名,将令泽坤调至丹江以北的殖民地行省赤岭担任总督。从官品上来说貌似是降了一些,不过令泽坤知道,总督手里实权很大,政治经济一把抓,简直比得上个土皇帝!不降反升?这世上哪里有有这等好事?肯定是谁在幕后操纵的这一切。不过这个人到底是谁呢?自己认识的人里没人有这样的权力啊。令泽坤怎么也想不通。难道说,郝谦等人想在自己前去赴任途中下手陷害不成?不过仔细想想,自己是朝中命官,郝谦虽是兵部侍郎,却还没有一手遮天的权力。谋害行省总督,这可比伤人严重多了。死罪难逃不说,还给了别人扳倒自己的把柄。这么看来,他应该干不出来这种事。

    也罢也罢,甭管此行是吉是凶,等到了赤岭自然就会知道。正所谓人生在世,生死由命,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

    终于,在赶车姑娘的不懈努力下,马车脱离了颠簸的土路,来到了一条相对平坦的铺石路上。

    “呼……”赶车的姑娘长长的松了的一口气,“终于到正路上了……”

    “我说,大姐,咱这离赤岭还有远?”令泽坤趴着车斗探头问道。

    “赤岭啊,沿着条路向前还有差不多五、六十里地吧。”赶车的姑娘用爽朗的声音答道,“你放心,我向你保证今天肯定能到就是了。我这人说话算话。”

    “有你保证我就放心了,不过话说回来,今天你要是到不了,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姑娘犹豫了一下答道。

    “嗯……那可得让我好好想想。”

    “让我请你吃饭啥的都可以。不过,要是是些奇奇怪怪的事,我可绝不会饶了你。”姑娘示威似的挥了挥手里的马鞭说道。

    “不要乱讲,我没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啊!”令泽坤正色道。

    “没有想最好不过。听你口音不像是夏尔浒那边人,你老家哪里的?”

    “我家是海东郡那边的。这回来赤岭办点事,顺便在这边住几天。话说你们这边真是个让人返老还童的地方。”

    “此话怎讲?”

    “再老的人在这边都能被冻成孙子。”

    “哈哈哈哈哈,这话倒也没说错。不过现在还好,比前些日子暖了点。你应该庆幸亏得你是现在来这。要是上个月来,比现在还要冷得多嘞!”姑娘爽朗的笑声和话语中流露出的亲切热情像初阳,驱散了令泽坤心头的阴霾。虽然没见到她口罩下的真面目,但想必是个美丽的人吧。

    马车一扭一扭地沿着铺石路前行着,周围是看不到一户人家的荒野。不远处有几间土坯房,但裂开的墙壁和破旧不堪的门窗无不在诉说着它们被主人抛弃的悲凉境遇。

    “哦对了,最近獐子营那边出事了,你知道不?”赶车姑娘突然问道。

    令泽坤摇了摇头,笑了笑答道:“我一个外乡人,怎么可能知道你们当地的事?”

    “对呀,抱歉啊,我忘记这一点了。前些日子听说獐子营村里供奉的那块通灵石,突然出了异象……”

    “通灵石?”

    “对。其实在我看来,那就是块透明的蓝色水晶罢了。但从小家里大人就告诉我们那东西有很大的神力,绝不可对那东西不敬。后来听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和镇上的阴阳师说,那块水晶里是寄宿着的是护佑着赤岭一带神脉的神明。可具体是什么神,神又是怎么跑到水晶里去的,却没人能说的清楚。其实依我看啊,这都是瞎扯淡,说是有神明,可又有谁亲眼看到过呢?所谓的神,不过是人们为自己心中的不安寻求的一种心理安慰罢了。”赶车姑娘拉了拉口罩,蛮不在乎地说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没见过海的人在见到大海之前都会质疑海的辽阔。神迹这种事情,只有发生之后,才会知道有没有。依在下看来,既然能被人们口耳相传这么多年,神的存在必有其缘由。毕竟我们的前辈也不都是傻瓜。”

    “也许吧,不过阴阳师们都说,灵石异变,必有血灾降临。谁知道不久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呢。”

    “对了,大姐,你今天不着急回家吧?”

    “不着急啊,咋了?”

    “你要是不着急的话,我想让你明后天的带我去獐子营那边看看那块灵石。我这人一向对这类事比较感兴趣。”

    “行啊,不过,得加价钱。”

    “你看我像是那种坐车不给钱的人吗?”令泽坤笑了笑说道。

    “嗯……”赶车姑娘转过了头,大得遮住半张脸的口罩上,一双猫眼似的茶色眼睛盯着令泽坤的面孔端详了起来。那双眼睛里映射出的目光和她的声音一样,爽朗,亲切。

    可不知为何,被这样看着,令泽坤总觉得有点不舒服。好像内心中的一切伪装都被这目光融化了,变得毫无遮拦。   

    于是便不敢再和她对视,只得装作若无其事一样,把视线移到了远处的山坡上。

    “啊,算了。难得遇见一个

谈得来的人,我就不收去那边的钱了。”姑娘转过头去,继续专心履行着她身为车夫的工作—驾车。

    对萍水相逢之人敞开心扉,是我太寂寞了吗?看着远处的群山,令泽坤不禁感慨道。不过仔细想想,自己独行江湖这么多年,人情冷暖背叛仇杀早已看透。人心险恶,与其受伤,不如一直这样寂寞下去。

    沿着曲折的石路,马车吱吱悠悠地来到了一条位于两座山丘之间的山谷间。四周的景物也从遍地的枯草,变成了常绿的针叶林。这些树挺拔的树干有些海东船杉的味道,小巧的造型虽不似船杉般高大却也比船杉多了一分可爱。配上周围的山丘,真是别有番北国风光。“若不是孤身一人,真想下车好好看看这苍茫林海。”令泽坤在心中说道。但很不幸的是,自己现在恰恰是孤身一人,所以这种事只能想想。像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树林子,往往是土匪胡子拦路抢劫的最佳作案地点。万一在林中遇到强人,岂不是吃了大亏?想到这里,他不禁下意识地用眼神扫了扫两侧的山丘,但山丘上除了站地笔直的松树之外别无它物。

    “驭……”突然,赶车人在谷地中央停下了马车,“老哥,跟你打听个事……”

    “你讲。”发现气氛不对,令泽坤急忙坐起身。

    “七年前,有这样一个人。年纪轻轻,就凭一柄柳叶苗刀杀得奉京三大剑侠节节败退。那段时间,奉京各大流派无人不避其锋芒。他还有个外号,叫'奉都狂猿'。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

  听到赶车姑娘说起奉都狂猿,令泽坤不禁脸色一变,但他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笑了笑答道:“没有。在下就一小民,武林中的事,提不起兴趣来。”

    “没听说过不要紧。我告诉你,但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只知道后来他为了建功立业,加入了讨伐瀛洲人的军队。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知道这家伙现在干什么去了呢?凭他的本事,应该不愁吃穿用度吧……”一听赶车姑娘还要把这话题聊下去,令泽坤连忙插嘴道:“也许这家伙死了吧?”可话音刚落,赶车姑娘便转过头来,口罩上方的双眼死死盯住令泽坤。那双茶色的眼眸中闪动的如朝圣者般的狂热不禁让令泽坤背后一凉。

    “本以为你早已隐退,此生再也寻你不得。可老天开眼,竟让你坐上了我的车!晚辈冯鹤年,能够再次见到狂猿本尊实乃三生有幸。不知可否向前辈讨教两招?”

    “喂喂喂喂,你搞错了吧?在下真的就是一市井平民,根本不会什么武功。这柄苗刀我就是带着壮胆防身。更别提什么狂猿,猴子什么的,我根本就不知道啊!”令泽坤见状连忙狡辩道。

    “看来前辈是有点忘了。不过,没关系。让我来帮你回忆一下!”话音未落,一把钢刀就已经削到了眼前!出刀之快令人根本看不清刀的样子,只有一片银影闪过。眼看刀尖就要削到自己的脸颊,令泽坤连忙后跳了一步,一个鹞子翻身越出车斗。

    “不是,你来真的啊?”虽被对方看出自己的身份,令泽坤仍不愿意出手伤人。七年的时光磨平了他身上的戾气,如今的他早已不是那个当年那个年少轻狂四处踢馆的奉都狂猿。

    “不愧为独步武林的狂猿,这身手,果不是浪得虚名!”赶车姑娘也跳下了车。她手里拿着的,是一把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雁翎钢刀。刀口锋利,血槽深深。

    “不是,先停一下。我还没接受你的挑战哩。再说我们之前见过面吗?你怎么知道我就是狂猿?你到底是谁?”

    “前辈应该知道奉京的通极道场吧?”赶车姑娘一边拉下自己的口罩一边问道。在口罩被拉下来的一瞬间,令泽坤不禁愣了一下。

    大而有神的棕色眼睛,棱角分明的下巴,配上挺拔的鼻梁以及从帽子里探出的几缕金白色头发,看上去美丽中又带着几分男孩子的帅气。这张面孔好像在哪见过,但一时又说不清道不明。可能对于美女,男人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吧。

    “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阁下的样子……”

    “剑侠张华平,是我的师兄。”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

    听她这么一说,令泽坤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时光倒回到七年前。那时的令泽坤还是陆军讲武堂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身在异乡,无依无靠。讲武堂虽是不要学费,但环境却无比艰苦。一年四季都没有热水,即使是冬天学员们也只能洗冷水澡吃黑面包。至于居住的宿舍,则是一排四面漏风的砖房。到了冬天简直冷得像冰窖。艰苦的环境使得很多贵族子弟都选择了在校外居住。令泽坤也曾想过在校外租房,但奉京周围的房租不是像他这样的家庭能够负担的起的。所以令泽坤也只好和一众同学们屈居在冰冷的校舍里。

    成天居住在这样的环境下,对身体自然是有害无益。终于,一个同学染上肺痨病倒了。而这个同学,是令泽坤的发小。

    看着朋友的身体一天天虚弱下去,令泽坤心如刀割。可除了为他的健康祈祷之外,自己又能做什么?自己家境也并不富裕,父亲为了复兴中落的家道,不断地进行投资活动,此时正是需要钱的时候。自己也不好意思直接向家里伸手要。可没有钱,怎么买药救人?

    “算了吧,坤子,我就这个命。能有你陪我,我已经很高兴了。如果能有下辈子,咱还要做兄弟。”

    “该死,说什么蠢话!说好一起去建功立业,绝不会让你死在这。”

    偶然间,令泽坤在买药的途中看到了通极剑道场张贴出的布告“即日起,凡是能在道场比武中击败本道场五大弟子之人,赏银五十两。绝不食言。”之前也听人说过道场通过对踢馆之人的巨额奖赏来扩大自身知名度的事。奖金看上去不少,但前去踢馆的人几乎全落了个非死即伤的下场。令泽坤虽然有些本事,却还没和真正的高手较量过,那几下功夫到底几斤几两连他自己心里也没个准数。

    “算了,还是走吧。”令泽坤在心里默念道,“这里可是京都,京都的道场里,怎可能有等闲之辈?那奖金要真的那么好拿,早有人领走了。还轮得上我?”

    可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开之时,朋友虚弱的样子又浮现在了眼前。他的病要再这样拖下去,肯定是凶多吉少啊。难道自己真的什么都做不到吗?

    几经思索之后,令泽坤决定豁出去了。管他什么五大弟子,八大弟子,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去走他一遭。谁叫自己是男人,是男人就该为了兄弟两肋插刀!

    踢馆那天是个月圆之夜,成排的街灯把街上照得亮如白昼。道场里,剑客们围着八角擂台坐了个圈。擂台上的,是化名令刚的令泽坤和通极道场馆主的大弟子,剑侠张华平。

    开场铃响过后,两人之间的对决开始了。按照以往的套路,众人以为两人都会试探对手好一阵,但出人意料的事就在接下来的一瞬间发生了。

    几乎是在同时,两人不约而同地大喝了一声。然后,一切又重新归于沉寂。

    擂台上,有人倒了下去。

    医生见状连忙带着药箱跑上擂台。可在看了看倒地的人之后,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这不是他医术不精,而是倒下的人已经没了呼吸。

    谁都没想到,道场里实力最强的剑侠张华平居然连对手一击都没能承受住,当场毙命。

    片刻,台下炸开了锅,呼喊声,咒骂声不绝于耳。其他几个弟子都纷纷抽出长剑,欲上台和令泽坤拼命。一起练剑朝夕相处的大师兄,竟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取了性命,怎能咽下这口恶气?他们要为大师兄报仇!

    眼看场面就要失控,年迈的馆主连忙拦下了自己的一众弟子。他知道,生死状上白字黑字的规矩,谁都破不得。

    在众弟子当中有一个身着道服的金发少女,令泽坤依稀记得她抓着自己的衣袖,恨恨地说了句话。但当时的环境实在是太过于混乱,那句话到底是什么,令泽坤没听太清楚。

    “你是那时道场里那个?”

    “没错,记性还不差嘛。当年前辈杀死我师兄的时候,我就在现场。为了成为你的对手,我苦练了五年。却一直寻你不得。知道你很强,所以,这次我是抱着必死的信念向你挑战的。请你,务必接受。”

    看着对手眼中熊熊燃烧的斗志,令泽坤感受到了她的决心。尽管身躯疲惫,但这份求胜的感情实在是不忍辜负,况且是自己失手杀人在先,看来只有拼个你死我活了。“那,今天我就接受你的挑战。”令泽坤随手抽出了苗刀。长长的刀刃在阳光中闪耀出令人炫目的光芒,似燃着了一般。

    冯鹤年此时也摆开了架势,她采取的是传统的中段站架,双手里紧握着的那把雁翎钢刀,刀尖直指令泽坤的喉咙。和她的上架相比,她的下架反倒显得十分放松。微屈的双腿虽然一动不动但只要看一眼就知道积蓄了惊人的力量。     

    的确是个高手,出刀快如闪电,站架也十分标准。但,总觉得还少了点什么。

    一阵寒风刮过,卷起的草屑迷进了令泽坤的眼睛。就在他眨眼的这一瞬间,对手发动了攻击。

    “喝!”伴随着一声发力的呐喊,冯鹤年整个人向令泽坤直跃了过来。好快!但比冯鹤年更快的,是她手里的刀。借助这一下前跃的惯性,那把钢刀划破北风直接向令泽坤的身体咬来!

    眼看钢刀扎来,令泽坤连忙提刀格挡,架开了这一下狠辣的刺击。可还没等令泽坤还手,冯鹤年的手腕便又是一转,钢刀换了个方向从下向上削了过来。这招突然变向的刀法乃是冯鹤年的绝技“蛇转”。在过去的七年里,她用这招毒辣的刀法不知终结了不少武林中人的性命。而今天,她要在令泽坤身上重现一遍自己的胜利。

    眼见胜负将分,令泽坤急忙后跳一步。刀刃擦着鼻尖划了过去。

    好险,要不是自己有无数场生死拼杀的经验,刚才这一下,可能已经交代了。

    可恶,明明知道与这种高手的拼杀半点大意不得,但由于缺乏睡眠,现在的令泽坤是又困又累。平时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此时根本打不出威力来。“如果能好好休息一会就好了,哪怕是只睡一刻钟也行啊。”令泽坤在心里默念道。但冯鹤年却是丝毫不打算给他喘息的机会,一分神的瞬间,刷刷刷,又是三刀削了过来。令泽坤勉强架开了前两刀,却被势大力沉的第三刀砍伤了手腕。这下可能真的要废,手腕受伤,刀也拿不住了。

    “喝!”又是平地一声惊雷响,钢刀裹挟着寒风而来。

    “当……”,令泽坤的苗刀脱了手。这下真的是手无寸铁了。

    冯鹤年紧接着反手一刀砍来,速度比之前的几刀还要快得多,让人根本来不及躲闪。可恶,莫名其妙的被调到这种地方来,又莫名其妙的遇到了个仇家,现在就要莫名其妙的被杀掉了。这一切来的太快了吧?明明都还没能向家人们道个别啊。也罢也罢,如果说这就是自己的宿命的话,也只能接受了。

    冯鹤年的钢刀,就要砍到自己的身上了,他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这场畅快的别离。

    可那冰冷的触感,却迟迟没有落到下。

    “啊,还是算了吧。看你刚才那几下,总觉得,不是我想要的感觉。”

    原来就在钢刀要落到令泽坤脖子上的时候,冯鹤年收了手。

    “哈?”令泽坤带着劫后余生的惊讶睁圆了眼睛,“你不是要给你师兄报仇吗?”

    “嗯……不过我觉得,与一个不在状态的对手交手,有点趁人之危的嫌疑。就算是赢了也未免胜之不武。我想要战胜的,是那个剑法无双的狂猿。等什么时候你回复到最强,我再找你报仇也不迟。”冯鹤年一边说一边戴上了口罩,“只是希望下一场,你不要让我失望。”

    “我的天,怎么会有这种事?”令泽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不到这世间,竟有这等武痴。为了满足自己的战斗欲望,连同门师兄的血债都可以先放一放。

    “那你还送不送我去赤岭?”望着渐行渐远的对手,令泽坤斗胆问道。

    “当然,上车。我这人,从不食言。”

    远处,西斜的太阳洒下了无数红色的光箭,冯鹤年的背影在夕阳中被拉的长长的。恍惚之间,令泽坤把她看成了另外一个人。可再揉揉眼,幻像又消失了。

    “呼……”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令泽坤长舒了一口气。一滴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滴落下来,摔到了地上。摸摸额头,早已被冷汗浸湿。再瞧瞧地上的苗刀,嘿,刀刃已被砍出了个不小的豁口。

    “真是捡了条命……”令泽坤自嘲地笑了笑,“蛮可靠的女人,可惜是个武痴啊。”

未完待续……

某日在寝室百无聊赖之际,突然萌生起写小说的想法。于是便提笔写出了这么个玩意。原本的目的是娱乐自己,给自己的生活增添一点乐趣。但朋友看后反响还行遂决定写下去。当然,他们水平不高,不能提出细致的指正。故来到了这里,欢迎各位高人的指正和批评。同时希望能给看的人带来快乐,就这样。

后续的设定会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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